陽台很暗，從明亮的大廳往這邊看，什麼都看不見。

　　此時，在這個沒人注意的，昏暗的角落，兩人安靜無聲的抱在一起。

　　準确來說，是蘇妤單方面擁抱賀斯年。

　　而賀斯年不知為何，沒有推開她。

　　安靜狹小的空間内，蘇妤眼淚悄無聲息落下，浸濕男人胸前的衣服，伴随着小聲的抽泣，她說：“賀先生，我好害怕。
”

　　女孩身上的惶恐與無助幾乎要化為實質。

　　可是賀斯年看不懂，明明剛才還好好的，她趾高氣昂的對一個服務生發脾氣，膽大的向自己發号施令，讓他把那個服務生趕走。

　　轉個身的功夫，就從鬧脾氣小貓變成委屈落淚小貓了。

　　“怕什麼？
”賀斯年問。

　　賀斯年的手還半停在空中，維持這個姿勢并不舒服。

　　他微微蹙眉，想了想，雙手落在蘇妤肩頭，意圖讓她自己站好。

　　可是沒想到，剛搭上蘇妤肩頭的一瞬，腰間的手臂驟然收緊，小姑娘像個粘人的貓兒把身子緊緊往他懷裡塞。

　　遠遠看去，倒像他主動把女孩摟進懷裡一樣。

　　蘇妤小聲抽泣，吸了吸鼻子：“我怕她把你搶走。
”

　　賀斯年：“？
？
？
”

　　誰？
誰把誰搶走？

　　習慣将一切都掌控在手中的賀先生，平生第一次覺得茫然。

　　他垂眸，視線下壓，隻能看到女孩烏黑的發頂，和哭得一顫一顫的肩膀。

　　女人真的是一個很難理解的生物。

　　賀斯年深吸一口氣，覺得自己有必要把話說清楚。

　　“首先，我不屬于任何人，不存在搶不搶走一說，其次，你為什麼會認為一個隻見過兩面的女人，會在我心裡留下多麼深刻的印象？
最後，你再用我的衣服擦眼淚，就别怪我去找蘇總讨債了。
”

　　蘇妤悄悄把眼淚往賀斯年衣服上蹭的小動作被揭穿，身子僵了一瞬，若無其事的擡起頭。

　　下巴抵在男人胸口，那雙圓潤漂亮的眼睛泛着水光，濕漉漉的，帶着不信任：“真的嗎？
你真的不會被她搶走？
”

　　賀斯年唇線平直，淡然颔首：“嗯。
”

　　想了想，蘇妤紅着眼眶追問：“那如果有一天，我和江晚晚打起來，你幫誰？
”

　　賀斯年實在無法理解蘇妤的腦回路。

　　都說眼睛是心靈的窗戶，蘇妤用實際行動告訴賀斯年，這句話是假的。

　　如果是真的，恐怕沒有誰會頂着一雙聰明無辜的眼睛，背地裡嬌作蠻橫，還總問一些愚蠢的問題。

　　“你說啊，你會幫誰？
”

　　面對蘇妤，賀斯年容忍度出奇的高，眼裡閃過無奈與無語：“幫你。
”

　　并不是認同蘇妤這個略顯愚蠢的問題，隻是他覺得，如果不這樣回答，這小孩可能真會把賀宅鬧得雞犬不甯。

　　蘇妤滿意的笑起來，眼眸還含着淚花，像晶瑩易碎的水晶珠子。

　　就在賀斯年以為她會放開自己時，小姑娘倏地把笑容一收，闆着臉道：“不行，這個不算，你剛才猶豫了。
”

　　賀斯年：“……”

　　耐心即将告罄。

　　賀斯年閉上眼睛：“蘇小姐，為了你自己考慮，你現在最好松開我。
”

　　兩人仍然維持着抱在一起的姿态。

　　蘇妤非但不松，反而抱得更緊，瓷白的肌膚毫無遮掩的貼在賀斯年身上。

　　他一低頭，就能看見蘇妤光潔小巧的肩頭，一顆紅色的小痣悄然點在鎖骨處。

　　“我不松，就想這麼抱着你。
”蘇妤耍賴一樣的語氣，下巴仍抵在男人胸口，眨眨眼睛，“賀先生，這麼長時間了，你還沒看到我的心意嗎？
”

　　賀斯年聲音低沉：“如果你的心意是指每天晚上的騷擾信息的話，我确實看到了。
”

　　蘇妤不滿的嘟囔：“什麼騷擾信息，那叫愛的告白，你不喜歡嗎？
不喜歡每次還回得那麼起勁。
”

　　賀斯年對她口中“愛的告白”不置可否，不過……

　　稍作回想，他好像……是回得挺起勁。

　　一開始覺得有趣，打發時間，後來竟成了習慣。

　　不知不覺間，蘇妤已經在他心裡占據了某一處位置，位置并不大，卻足夠有存在感。

　　忽然，蘇妤眼眸亮晶晶的擡起：“賀先生，你知道嗎，你這麼完美，但是有一個缺點。
”

　　“什麼缺點？
”

　　蘇妤眨了眨眼睛：“缺點我。
”

　　賀斯年的配合取悅到了蘇妤，小姑娘趴在他懷裡笑的開懷：“看吧，你是不是回得很起勁。
”

　　賀斯年覺得事情不能這麼算，不管對任何一個人這麼說，對方的反應一定和他一樣。

　　趁着賀斯年走神，蘇妤又問：“賀先生，你猜我的心在左邊還是在右邊？
”

　　“左邊。
”賀斯年下意識道。

　　“錯，在你那邊。
”

　　蘇妤笑得眼睛都眯起來了，剛才還在哭，現在又笑，情緒多變得如同夏天的天氣，一會晴一會雨的。

　　賀斯年：“……”

　　蘇妤抓緊時間問：“所以，你考慮得怎麼樣啊？
”

　　蘇妤一臉期待：“聽說賀先生一直沒談過戀愛，正好，我也沒有，我們可以試試，怎麼樣？
”

　　這算什麼正好？
這種事情也能試試嗎？
就像買東西，試試好不好用，不好用就退貨，實在是…嗯……很别緻的想法。

　　賀斯年不和小孩子計較，淡聲道：“不怎麼樣。
”

　　蘇妤失望，心道果然沒這麼容易。

　　她厚着臉皮纏了賀斯年這麼久，他還是一副愛答不理、清高淡然的模樣，好像什麼都沒辦法讓他情緒産生波動。

　　“為什麼？
”

　　“沒有為什麼，我說過，不和小孩談戀愛。
”

　　蘇妤不服：“你也就比我大五六歲而已。
”

　　正打算進一步與蘇妤探讨小孩的定義，陽台門忽然從外面拉開。

　　兩人還未來得及分開，過來抽煙的蘇盛與面無表情的賀斯年四目相對，大眼瞪小眼。

　　空氣格外安靜。

　　宴會廳裡談笑風生的歡快氣氛絲毫影響不到這邊。

　　看到陽台裡的場景，蘇盛整個人瞬間石化，煙還夾在手指間，然後吧嗒一聲，掉在地上。

　　賀斯年沒忍住在心底啧了一聲。

　　小孩就是會惹麻煩。

　　他平靜的收回目光，在蘇盛瞪大的眼睛中，雙手握在蘇妤肩頭，微微用力，把八爪魚一樣賴在他身上的女孩推開，讓她站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