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來了。

　　所有人瞬間打起十二分精神，脊背挺直，扶一扶簪子，理一下衣襟，力圖讓皇帝看到自己最好的一幕。

　　她們在這裡陪太後說這麼長時間話為的就是這一刻。

　　自她們進宮後，皇上從未踏入後宮一步。

　　就連……就連臨幸都不曾有過。

　　這讓一衆心懷期待的女人忐忑了許久，險些以為這輩子都會這樣了。

　　随着一道玄黑身影踏入殿内，衆人起身行禮：“臣妾參見陛下。
”

　　“起來吧。
”

　　蕭衍腳步未作停頓，根本沒将這些人放在心上。

　　蘇妤亦步亦趨跟在他身後，身上的二等宮女服已經換成了一等，顔色花紋更漂亮些，從一個普通的奉茶宮女晉升為了蕭衍的貼身宮女。

　　太後被嬷嬷扶着站起身：“陛下來了。
”

　　蕭衍快步過去，接替嬷嬷的位置扶她坐下：“兒臣給母後請安。
”

　　母慈子孝的畫面格外溫馨。

　　要不是蘇妤知道蕭衍帶自己來的目的是給太後添堵，恐怕真要被蕭衍如今的模樣騙過去，以為他是個好兒子。

　　皇宮都是演技大師啊。

　　蘇妤目不斜視，扮演好自己的花瓶角色，站在蕭衍身邊伺候……就是貼得有點緊。

　　蕭衍目露警告，蘇妤隻當沒看見，偷偷摸摸薅羊毛。

　　皇帝叫起後，衆嫔妃終于找到機會得見天顔。

　　薛楚月手心緊張的掐起，悄悄擡眸。

　　上首之人生得豐神俊朗，一襲玄衣尊貴非凡，微微側身同太後說話，墨玉般的眸子漫不經心往旁邊瞥了眼，似寶劍出鞘泛着寒光。

　　似乎沒想到皇帝這樣年輕俊美，薛楚月心不受控制重重跳了一下。

　　但很快，她的目光被蕭衍身旁的宮女吸引過去。

　　所有人的目光同樣被蘇妤吸引過去。

　　這宮女樣貌實在出色，妖而不豔，媚而不俗，滿後宮的妃子，能比得上她的幾乎沒有，危機感頓時升起。

　　皇上讓這樣一個宮女貼身伺候是什麼意思？

　　太後也注意到蘇妤，臉上的笑容淡下來：“陛下身邊何時多了這樣一個宮女？
”

　　蕭衍端起茶杯輕抿一口：“内務府送來的，用着還算順心。
”

　　“哦？
”太後似來了興趣，“叫什麼名字？
”

　　蘇妤第一次主動貼貼沒有被拒絕，正哼哧哼哧努力轉化法力，希望蕭衍在這裡坐一早上不要動，忽然被人掐了下手腕，猛的清醒過來。

　　蕭衍瞥她一眼，聲音微涼：“聾了還是啞了？
不知道回話？
”

　　蘇妤依依不舍把貼着蕭衍的身子挪開，走到太後面前：“回太後娘娘，奴婢名蘇妤。
”

　　正面看着容貌更甚。

　　太後盯着那張臉看了片刻，緩緩移開：“是個美人胚子，陛下若是喜歡，收入後宮也無妨。
”

　　下首的妃嫔們手心都要掐爛了，她們才入宮，連皇上面都沒見過幾次，好不容易見到一次，就被告知即将多一個競争對手。

　　一時間落在蘇妤身上的目光分外不善。

　　蕭衍淡笑一聲，未拒絕也未同意，隻說：“此事之後再議。
”

　　太後臉色勉強好了些，很顯然，蕭衍這次的添堵十分成功。

　　蘇妤站回原位繼續貼貼。

　　下面的嫔妃幾乎撕爛手帕，一個宮女，貼皇上這麼近做什麼？
當着她們的面就勾引皇上。

　　太後漸漸把話題往嫔妃們身上引：“陛下政務繁忙，想必還未見過新進宮的秀女們，正好今日見了，陛下回宮也該翻牌子了。
”

　　說着，太後給侄女使了個眼色。

　　舒貴妃會意，立馬提議讓衆位嫔妃給皇帝請安，俗稱做個自我介紹，混個臉熟，最起碼得讓皇帝知道後宮有哪些人。

　　由她打頭：“臣妾貴妃舒氏清漪恭請陛下聖安。
”

　　此次選秀進宮共有九人，蕭衍全程沒有參與，位份都是太後根據家世和品貌定下的，一貴妃，一妃二嫔，美人才人各一人，選侍三人。

　　皇帝似乎真的對後宮妃嫔沒興趣，在她們請安時連看都懶得看一眼，竟轉頭和身旁的小宮女說起了話。

　　蕭衍拈起一塊牛乳糕遞給蘇妤：“味道不錯，嘗嘗。
”

　　嫔妃們的眼神到刀子一樣唰唰飛來，蘇妤捏着牛乳糕謝恩：“謝陛下賞賜。
”

　　這是把她放到了衆矢之的的位置啊。

　　蘇妤一邊嚼着牛乳糕，一邊在心裡罵蕭衍缺德。

　　……确實挺好吃的。

　　牛乳的醇香與麥芽糖的甜味在唇齒間化開，還有股淡淡的黃豆清香。

　　蘇妤剛吃完，手上又被塞了一塊。

　　垂眸看去，蕭衍正好整以暇盯着她，不知是故意做給妃嫔和太後看的還是找到了投喂的樂趣。

　　蘇妤咬着牛乳糕，腮幫子鼓鼓的。

　　忽然一聲驚叫伴随着茶盞摔碎的聲音，蘇妤下意識看過去，一個女子四仰八叉摔在地上，頭飾都摔掉了，格外不雅。

　　在她身旁，薛楚月神情淡淡，仿佛此事與她無關。

　　時間回到剛剛。

　　盡管蕭衍并不看她們，嫔妃們還是強撐着心中的酸楚給他請安，薛楚月位份最低家世最差，排在了最後。

　　排在她前面的是鄭選侍。

　　輪到她時，兩人擦肩而過，鄭選侍嘴角微微勾起，腳下不知有意還是無意往旁邊伸了兩寸。

　　如果薛楚月沒發現，就等着被絆倒禦前失儀，如果發現了，她大可以裝作無辜，表示自己不是有意的。

　　可是鄭選侍沒想到薛楚月不僅發現了，還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這下禦前失儀的人成了她自己。

　　下面發生的什麼，作為上位者的太後和舒貴妃看得一清二楚，舒貴妃眼底劃過厭煩，蠢貨。

　　蘇妤也從系統那裡得知剛剛發生了什麼，面色呆滞，很久沒見過這麼簡單粗暴的宮鬥了。

　　想象中的宮鬥，你給我下毒，我害你小産。

　　實際上的宮鬥，你絆我一腳，我絆你一腳？

　　太後面色難看：“鄭選侍禦前失儀，按宮規，禁足一月。
”

　　鄭選侍剛被宮女扶起來就聽到這句話，頓時花容失色：“太後娘娘明鑒，臣妾是被害得，是薛選侍推了臣妾。
”

　　薛楚月不急不緩道：“太後娘娘明鑒，臣妾沒有。
”

　　太後轉頭問蕭衍：“陛下覺得呢？
”

　　蕭衍不答，反而轉頭問蘇妤：“你覺得呢？
”

　　态度十分随意，似乎蘇妤說什麼他就信什麼。

　　嫔妃們臉色瞬間變得僵硬。

　　把兩個宮妃的命運交到一個小宮女手上，她們這些妃嫔在皇帝那裡還不如一個小宮女得臉，實在是羞辱人。

　　蘇妤：“……”

　　薛楚月呼吸微滞，輕咬着唇看向蘇妤，認出了她就是之前禦花園裡那個小宮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