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銘川每年都會來這裡好幾次。

　　每次來都是見個面問候一下就要走。

　　可大娘還是每次都給他煮兩個荷包蛋吃了才讓走。

　　心中重重的吐了口氣，陳銘川打算一會走的時候，多留點肉、再留點錢。

　　可這一留，大娘哭了。

　　眼淚汪汪的，把家中的紅薯粉、土豆、菜幹什麼的，一個勁的往他們車子上裝。

　　“吃完了再來拿，我們這菜園不小，四個人吃不了多少。
”

　　每家的菜園多大、種多少菜都有規定的，誰家的也不能例外。

　　這年代，多栽幾株南瓜都有人舉報，哪來的吃不完的事？

　　不過陳銘川沒拒絕，他知道要是拒絕了，老人家心裡過意不去了。

　　“大娘，有事就給我打電話，大隊上有電話的。
”

　　“哎哎。
”

　　大娘忙擦眼淚，她心裡清楚，如果兒子不是攤上了一個好首長，她家的日子不會這麼好過。

　　大隊上還有一戶軍烈屬，大隊長和支書對他們家可沒這麼好。

　　可他們家就不一樣了。

　　兒子的首長經常會來，沒有人敢欺負他們這一家老小。

　　給大娘留了兩三斤臘腸、四五斤臘肉和三十塊錢。

　　有這些，一家人至少兩個月可以過得好些。

　　李欣玥并沒多說什麼。

　　剛才那一大碗的雞肉已經讓她感動了。

　　老人家把一隻雞，除了頭腳之外，基本上都裝進了他們倆的碗裡。

　　有心想不吃，又怕老人家不高興。

　　本來陳銘川說留二十塊錢，她加了十塊。

　　這十塊錢，可以買兩三隻雞。

　　老人家窮，可盡了他們的全力對人好，這一點讓李欣玥真的很感動。

　　兩人沒有直接回家，趁着郵局還沒關門，先去寄了東西。

　　寄好東西，又去了蘇家。

　　因為李欣玥先去了電話，楊玲下了班就在大院門口等着他們。

　　“都進去，吃了晚飯再走。
”

　　李欣玥拒絕子：“二伯母，今天就不吃了，孩子還在家呢。
”

　　“爺爺奶奶和義父母那我都寄了，這份是給您的，是他上山獵來的，不費錢的。
”

　　聞着這香味，楊玲就流口水了，這個義侄女的手藝，她嘗過啊！

　　“新葉，下回你教我做，省得天天吃你的。
”

　　李欣玥笑了：“二媽，您哪來的空呀？
”

　　“我那邊方便，炊事班會過來幫忙呢。
”

　　“您吃着，感覺好吃，下回我們再上山。
”

　　這山，也不是随意能上的。

　　雖然現在沒這麼緊了，但楊玲知道心緊的人多。

　　這年頭缺肉吃的人太多，就算她們家，也不是天天可以大魚大肉。

　　雖然不差錢，但票據都是定量的。

　　“新葉，小心些。
”

　　李欣玥點點頭：“嗯，您放心，下回弄到了好東西，我們直接去他戰友家做。
”

　　“二媽，他戰友家單門獨戶，沒有鄰居。
”

　　這就好，這麼好的侄女兒，她可不想讓别人給她找麻煩。

　　楊玲的心總算是放下了：“陽曆年有空出來的話，來家裡一起過。
”

　　陽曆年，就是元旦。

　　李欣玥點頭：“好，隻要能出得來，我們就來，到時候提前給您打電話。
”

　　“好好好。
”

　　楊玲是真喜歡她。

　　李欣玥為人真誠、又實在，從不耍小心眼兒，是很難得的人。

　　回到家，剛好五點。

　　“我去接人。
”

　　陳銘川道：“我去，東西晚上再拿下來。
”

　　“好吧，那我準備晚飯。
”

　　這麼多東西下車很顯眼，特别是那個孫大娘，完全就像個特務，天天盯着她家。

　　李欣玥覺得陳銘川的提議不錯。

　　這不？

　　兩人一進門，老太太就開始在車子面前轉悠了……

　　“咋就有臘肉香呢？
”

　　“他們這兩人，是不是去買臘肉回來了？
”

　　宋梅正好端着盆子出來洗衣服，聞言皺了皺眉：“媽，你少管閑事行不行？
”

　　“外面哪來的臘肉賣？
”

　　孫大娘不服：“就是臘肉香，我鼻子可不塞！
”

　　宋梅無奈，她不是個喜歡多管閑事的人，于是懶得理這個婆婆，徑自洗衣服了。

　　李欣玥在窗戶裡看到孫大娘，頓時臉就沉了:這老太太，不會是生了一個狗鼻子吧？

　　為了不引人注意，陳銘川特地把臘肉與臘腸裝了三層麻袋，而且還包了塑料布。

　　見她瞧個沒停，李欣玥進廚房，拿了兩根臘腸、拿了一隻臉盆出來。

　　“大娘，你看什麼呢？
”

　　“你往車裡瞧得這麼認真，不會是懷疑肖營長的車裡藏了特務吧？
”

　　孫大娘臉色一讪：“……”

　　——我可沒這麼說，是你自己這麼說的，我就看看不行嗎？

　　李欣玥也沒理孫大娘了，與宋梅打招呼：“宋老師，今天下課早啊。
”

　　宋梅做的是後勤，今天出來采購東西，所以回來得早了。

　　看到李欣玥手中的臘腸，她咽了咽口水：“是的，今天早了些，你這臘腸是剛買的？
”

　　李欣玥呵呵一笑：“不是買的，是陳銘川戰友的爺爺奶奶給的。
”

　　“今天我們去看老人家，聽聞我愛吃這一口，就臨時做了一點讓我們帶回來。
”

　　原來是這樣，剛做的，怪不得這麼香！

　　“陳營長是個有情有義的人，這個大娘肯定也是真心謝她。
”

　　李欣玥呵呵一笑：“大娘善良，他不過是盡個戰友義務罷了。
”

　　世上哪來這麼多善良人？

　　宋梅笑笑沒接話。

　　她不說，李欣玥自然不說，洗好臘腸就進了屋。

　　孫大娘站在自家門口，眼巴巴的看着她手中的臘腸口水都流了出來……

　　“大娘，拿回去蒸蒸就行。
”

　　真煩這老太太，怕她盯着車子不放，李欣玥隻好送了一節給孫大娘。

　　看着李欣玥遞過來的臘腸，孫大娘老臉笑成了一朵菊花：“哎喲喂，你太客氣了、你太客氣了！
”

　　客氣你可以不要接啊？

　　李欣玥懶得多說，直接進了屋。

　　孫大娘拿着一節臘腸，三步并作兩步、完全不像個老人，沖進了自己家門……

　　除去寄走的，自家還有四十來斤。

　　三斤肉一斤幹，除去頭腳、内髒、皮毛，做出來就八十幾斤肉幹與臘腸。

　　等大家都關了門，陳銘川才提進來。

　　“等休息天叫朱江幾個過來吃飯，到時蒸臘腸、炖臘肉，讓他們過個瘾。
”

　　陳銘川點頭：“别急，等送老兵時再叫吧，朱江今年退伍了，到時送送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