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幽大概猜到對方的來意,她讓人坐下。
霍嬌看出他們有事要談,把小葉茴給拎出去玩兒了,說不到天黑不回來。
陸幽哭笑不得。
等到霍嬌把人帶走,她重新坐下來慢慢地喝了口咖啡說:“周律師,找我有事?
”
周律師苦笑。
其實他也不想接這個燙手山芋,但是上司的指令,他又不得不辦。
他将一份文件放在茶幾上。
斟酌後,他淡道:“葉總為孩子設立了基金,您隻要代簽了字,孩子每年就能領到6000萬的生活基金。
”
他又說:“我知道您的家世不缺少這個,但畢竟孩子是共同的,需要共同撫養。
”
陸幽低頭看着那份文件。
半晌她笑笑:“不用!
不需要他共同撫養!
孩子是我一個人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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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律師以為她說氣話,陪着笑笑:“這孩子當然是共同的啊!
”
陸幽笑意變淡。
周律師見她油鹽不進,也不好說太多,很快就收拾着文件回公司了……陸幽一直坐在原來的地方,慢慢地喝着咖啡。
夕陽西沉……
周律師回到公司裡複命,葉白才處理完一批文件,靠在真皮座椅上休息。
周律師敲門進來。
葉白睜開眼,看見是他,略微坐了起來:“事情辦得怎麼樣?
”
周律師将文件放到辦公桌上。
他輕歎一聲:“不好辦啊!
陸總那頭态度挺堅決的,就是不肯接受您的好意。
”
葉白垂眸,靜靜看着那份文件。
他早猜到了陸幽的決定。
從她搬走後,兩個月了他們都沒有見過面……葉白不是不想她,不是不想小葉茴的,但是他忍住了沒有去看她們。
周律師見他樣子,以為他後悔離婚,就特意在他面前提起來:“小葉茴又長高了,上次見到走路還不踏實,這一次都會跑了!
長得漂亮像媽媽!
……對了,陸總的身體不大好,我出來的時候聽那邊的阿姨說似乎是病了有兩個月,都沒怎麼出門。
”
葉白手掌微蜷。
周律師點到即止,他沒有繼續說下去,找了個理由離開。
葉白走到落地窗前,靜靜站着。
天色擦黑。
辦公室裡開着燈,落地窗外也亮起了萬家燈火,隻是沒有一盞是屬于葉白跟陸幽的家……他們的家裡,每天都隻有黑夜。
他沒再去過那兒。
他不敢去,他怕去了就後悔,可是現在……難道不後悔嗎?
葉白從褲袋裡摸出手機,撥了陸幽的電話。
手機是通的,但是陸幽沒有接,他打了十幾遍她都沒有接。
她是……恨着他的吧!
……
九月初,陸幽開始忙活那間雜志社。
公司精簡不少,隻留下兩個部門,雜志部門跟漫畫部門。
金九,霍嬌免費給她拍了一組雜志封面。
雖是二線雜志,但是霍嬌的氣質身材,直接将所有一線雜志給秒了……那一期的雜志接到了8位數的廣告費。
陸幽拿出200萬給霍嬌,當是車馬費。
另外,她又抽出100萬,當作當月的獎金……原本挺喪氣的員工們一下子看到了希望,工作像是打了雞血一樣。
十月,又打了個漂亮的仗。
一時間,陸幽的雜志社聲名崛起,甚至有一線女星想合作。
陸幽應酬也多了起來,但是她要照顧小陸茴,不重要的部分她都讓秘書給她推掉了。
這晚不同,有個人是她想結識的。
她盯很久,一直沒有找到機會,胡小姐知道她想認識這個人,給她通了信息說這人今晚會參加晚宴,她能幫着引見一下。
對方是全球最大的圖書代理商。
陸幽手上有個漫畫,想讓他代理,原本這事兒是有些難辦,但是胡小姐跟這人很有幾分交情,幾杯香槟下來,事情輕易擺平。
晚宴進行到一半時,胡小姐陪着那人離開了,領略B市夜景。
陸幽喝了點酒,她站在宴會廳外面的過道裡吹風,想等酒意散了再走。
落地窗的玻璃上,映着孤單單的身影。
一個朝着她走來。
身長玉立,年輕英挺,正是柏優科技的章柏言。
“陸幽!
”
章柏言站在她身後叫她,大概是聲音太熟悉,以至于讓陸幽産生了錯覺……她恍惚中以為是葉白。
但是轉身,卻是章柏言。
她眼底的落寂跟失落,瞞不住章柏言。
心底微微刺痛。
但他仍是很淡地一笑,問她:“怎麼一個人站在這裡,你的秘書呢?
”
陸幽淺笑:“她下樓開車了!
公司規模小沒用司機,節約成本。
”
空氣靜默。
良久,章柏言才輕聲問她:“你跟他……”
陸幽不太想提自己跟葉白的事情,特别是對章柏言,因為葉白跟她離婚的理由讓她挺抵觸的,她沒有正面回答,而是淡笑着說:“還是朋友吧!
”
章柏言目光深深:“像我們一樣嗎?
”
陸幽在他的眼裡,看見了一絲試探,都是這個年紀了誰也不傻……她知道章柏言是想問問她,他跟她還有沒有可能。
陸幽垂眸想了想,她很坦白地告訴他:“還是不一樣的!
”
章柏言面上,添了落寂。
半晌,他低聲問:“孩子還好嗎?
”
陸幽嗯了一聲:“挺好的!
”
此時沒有其他人,章柏言聲音壓得挺低的:“陸幽,如果你沒有适合的人。
其實你可以考慮我的,即使沒有愛情了,我們至少是……”
那些話,他還是沒能說出口。
說出口,覆水難收。
陸幽斟酌了下,她還是很認真地跟他說:“章柏言,我不想騙你!
同時,我也不想勉強我自己!
”
章柏言清楚她的意思了。
他沒再勉強,兩人默默地并排站着,陸幽說了點兒小陸茴的事情,章柏言也說了些大學同學的近況……他們曾經相愛,現在卻像是老朋友一般聊起往事。
隻是一個已然走出。
另一個,或許終身難忘。
陸幽側頭淺笑:“前陣子聽說你相親了,有沒有适合的?
”
章柏言頓了足足兩分鐘。
他看着她的眼,很慢地開口:“有個才從國外留學回來的,家裡頭做紡織生意的,30出頭年紀也挺适合的,人性格也不錯……可能會處處。
”
陸幽并不奇怪。
章柏言相貌好,事業有成,找個适合的太太很容易。
她有些感歎,最後竟然不是徐瞻柔。
她跟他說了恭喜。
章柏言忽然問她:“陸幽,如果沒有葉白,我們還有可能嗎?
”
陸幽微怔。
她沒有想到章柏言又提起葉白,等到回神,她望向外面的黑夜……聲音低低的:“章柏言,等你結婚有了孩子,你就不會再問我這個問題了。
”
章柏言稍稍想了想,他便知道了答案。
他沒再說話,隻是跟她并肩站着。
他想,這是最後一次他們這樣單獨相處了,糾糾纏纏十來年,他們終于還是要徹底結束……還是要有各自的人生。
要離開時,章柏言嗓音微啞,“有事兒打電話給我,不管怎麼樣,我……”
他想說,他都是小陸茴的爸爸。
可是這話,跟方才一樣,還是沒能說出口。
章柏言離開時,看見了葉白。
葉白也是參加晚宴的,但是并不跟陸幽在一個宴會廳,他出來透氣不想碰見了章柏言跟陸幽。
章柏言靜靜看了葉白幾秒,從另一個方向離開了。
酒店過道裡,皮鞋清脆的聲音,漸行漸遠。
陸幽也看見葉白了。
距離上次見面,已經過去了兩個月,再看他她心裡還是觸動,但她想他們現在的關系,隻适合點頭之交。
陸幽隻淡笑了下,就準備離開。
葉白捉住了她的手,她的手腕很細,他輕易地捏在手裡。
陸幽低頭看着。
良久,她輕輕眨眼:“葉白,放手!
”
葉白沒有放,他注視着她,眼裡全是男人看女人的目光。
陸幽今晚是特意打扮了下的。
身上是件水粉的魚尾禮服,她身材纖細,腰臀比完美……絲毫看不出是生過孩子的,加上白皙柔細的臉蛋,讓男人很想擁抱。
葉白把她拉近,聲音沙啞得不像話:“跟他說什麼了?
”
陸幽覺得可笑。
她又掙了下沒能掙開,于是仰頭望着他,問:“你跟我離婚,不就是要我考慮跟章柏言在一起嗎!
葉白,我們離婚了,我跟他說了什麼難道還要向你報備嗎?
”
葉白目光微緊:“我不是這個意思!
”
陸幽垂眸冷笑:“那你是什麼意思?
葉白,别再表現得很在乎我的樣子,如果你在意就不會那樣對我!
你跟那個叫吉娜的住在一起,就沒有考慮過我的感受,現在這樣算什麼呢!
”
最在意的人,傷自己最深。
大概就是陸幽此時的心情。
章柏言相親了,或許很快會結婚,她完全可以跟葉白說……或許葉白會說,那我們在一起吧!
可是那樣,她有多難堪啊!
當時他們在一起時,有多好。
現在就有多難堪。
陸幽還是掙開了他,低聲說:“我們之間,其實跟章柏言沒有關系。
”
她不想因為他哭,
她早就過了為愛情哭的時候,
但是看見葉白,她總會想流淚,陸幽不允許自己這樣。
她掙開他離開,卻在走了幾步後,看見吉娜。
吉娜年輕美麗,穿着白色晚禮服。
她再掉過頭,看着葉白……他身上一襲黑白經典西裝,很英挺。
跟吉娜也很相配。
陸幽垂眸,很淡地笑了下……
隻是這份風輕雲淡,維持不了多久,到了電梯裡她還是控制不住自己,緩緩蹲了下來,因為太過難受,她出現了生理性的幹嘔。
到了一樓,秘書正好過來。
她吓到了,“陸總您怎麼了,我送你去醫院吧!
”
陸幽扶着電梯内壁,輕輕搖頭:“我沒事兒!
到外面吹下風就好了。
”
秘書連忙扶着她出去。
夜風吹過,涼爽中帶了一絲寒意,陸幽輕輕抱住自己……她擡眼,卻見着不遠處的一幢大夏。
頂層,是她曾經的家。
現在上面,沒有亮燈……陸幽就安安靜靜地看着。
良久,她問身邊的秘書:“你知道一見鐘情跟日久生情,哪個更刻骨銘心?
”
其實她心裡知道答案。
她對章柏言的喜歡和愛,源于少女的愛戀。
但是她對于葉白的感情,是女人對男人的。
她最好的青春,屬于章柏言。
但她最刻骨銘心的感情,是給了葉白的……隻是,他不要了而已。
這晚,陸幽回去難受了一晚。
秘書把霍嬌請了過來,陪了一晚,霍嬌把葉白罵了個半死……或許也隻有親近的家裡人才知道陸幽心裡想的是誰。
這晚過後,陸幽恢複了正常。
像是沒有發生過一般。
一周後,柏優科技的章柏言訂婚了,對象是個海歸,就是他上次跟陸幽提起的女孩子,兩人的文定照片,很登對!
陸幽安靜地看着,内心很平靜。
她人在别墅的草坪上,夏天以後她身體好了些,但醫生說她還得好好養養。
小陸茴已經兩周歲了。
軟乎乎的小家夥,在草地上玩小皮球,一個阿姨陪着她。
陸幽微笑着看。
小茶幾上的手機,響了起來,陸幽看了一下是葉白打過來的……她沒有接,也沒有挂斷,就任其一直小聲響着。
她拿了一旁的筆記本,接着畫她的漫畫《三隻小熊》。
那邊,葉白人在公司,他一遍一遍地撥陸幽的電話。
他看見了章柏言訂婚的消息。
他想,上周陸幽就已經知道了,但她卻沒有對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