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櫃們迅速帶了多年積攢的家底,出京都,回老家謀生去了。
留下鋪子,突然沒人打理,再提了新掌櫃上來。
總是這裡不清楚,哪裡不了解,到底不如原本掌櫃得心應手,這生意就更是一落千丈了。
當然,這都是後話了。
塵埃落定,方圓兒選了一個晚上,到宿舍小院探看姑娘們。
特别是星素,生怕她心裡留了疙瘩,重回鋪子不舒坦。
結果姑娘們忙了一日,正叽叽喳喳包餃子,熱鬧的差點兒掀了屋頂兒。
方圓兒同姑娘們說笑了一會兒,出門時候見陳武趕過來,就仔細問了幾句。
畢竟宮裡突然要醒神香,真是個神助攻。
她怎麼也不相信是巧合。
果然,陳武也是疑惑。
“我也打聽過,确實是宮裡那位開口要的醒神香。
按理說,沒誰能左右那人的想法。
也許,真是巧合吧。
”
方圓兒點頭,想了想就道。
“也許真是巧合,無論如何,對咱們有力就好。
以後,京都怕是會慢慢亂起來,凡事一定要謹慎。
若是有危險,隻管帶了孩子們回家去,鋪子和銀錢都不重要。
”
陳武沒聽出這話的深意,但還是恭敬應下。
方圓兒也沒多說,結果第二日,陳武就知道小姐所指為何了。
年前朝堂派出的巡風使,派了八百裡加急,送了奏折回來。
滄州府發現銀礦,但被盜采一年之久,損失銀兩十幾萬。
百姓被坑殺滅口,府衙被蒙蔽。
如今盜采之人消失無蹤,請朝廷派人協助調查,追回損失。
朝堂上,最近正是亂的如同菜市場。
因為戶部沒有銀兩,但皇上的道觀才修了一個地基。
皇上堅持要戶部拿十萬兩銀子出來!
可是戶部的銀庫,空蕩蕩都要跑老鼠了。
如今正是春日,各地隻有要救濟,要良種的,沒有一處能收稅銀!
隻出不進,就是再厚的家底兒也要吃空。
更何況,之前連年征戰,皇帝登基後,大魏也沒撈到休養生息的機會。
戶部尚書頭發都愁白了,若不是怕惹惱了皇帝,全家被砍頭,他真是要辭官不做了。
就如此,每次皇帝要銀子,他都要跪倒哭求,做個磕頭蟲。
身為一品大員,也實在丢臉丢到姥姥家了。
其餘閣老重臣們,也是有氣發不出。
攤上這麼個皇帝,簡直是所有人的噩夢。
正這個時候,滄州府突然爆出銀礦案,所有人都是打了雞血一樣。
若是能把銀子追回來,十幾萬兩,不說赈濟百姓,起碼能讓皇帝安靜下來。
在所有人看來,皇帝這時候下旨徹查,是理所應當的。
但皇帝是下旨了,卻是嚴令滄州府把銀子迅速押解到京都,不能耽擱了道觀的修建。
至于這銀子是從盜采之人手裡搶回來,還是滄州府湊出來恕罪,他就不管了。
總之,銀子不送到京都,滄州府尹就看要罷官砍頭!
如此幹淨利落,或者說蠻不講理,讓整個朝堂都陷入了詭異的安靜。
這次,不隻是閣老門,所有文武百官都絕望了。
十幾萬兩,可不是十幾兩。
哪個州府也不能輕易拿得出,再說就是能拿出來,就需要對百姓加重稅,還是提前收取。
江南魚米之鄉,興許還能完成。
但滄州府可算是最窮困的州府之一。
這筆銀子,也許就是逼迫滄州百姓暴亂的起因!
一個帝王,居然為了一座道觀,置大魏的安甯于腦後。
簡直是聞所未聞!
但魏文帝可不管這些,下完聖旨就回後宮去打坐了。
有了醒神香,他自覺比之平日腦子清醒太多了。
還要多打坐,多研究道法,鑄仙體,得長生。
朝堂上衆人對視一眼,都不知道怎麼開口好了。
到底還是閣老們簡單商量了一下,派了大理寺一個侍郎趕往滄州。
調查盜采銀礦一事,外加…給滄州府尹送聖旨。
随着朝臣們下朝出宮,這個消息,京都也就都知道了。
雖然對皇帝已經失望多少次了,也不抱什麼希望了。
但這件事,還是刷新了所有人的認知。
滄州臨近西南邊陲,皇上不擔心是不是邊疆不穩定。
也沒想着抓到盜采之人,更沒想到為坑殺滅門的百姓讨公道。
隻想着找到機會要銀子了!
戶部不是說沒銀子嗎,如今有了,十幾萬兩呢。
至于如今銀子沒找回來,那有什麼關系!
不管你們用什麼辦法,先把我要用的銀子送過來。
你們找到再填補上不就行了嗎。
若是找不到,那是你們無能,素餐屍位!
如此理直氣壯(蠻不講理),同市井婦人撒潑有什麼區别。
一國之君,簡直行事讓所有人臉紅。
“大魏難道就真這樣了嗎?
”
一個老書生在茶館裡,長長歎氣,算是替滿朝文武和滿京都百姓問了這麼一句。
可惜,沒有答案。
半個月,大理寺那位倒黴的侍郎到了滄州。
滄州府尹接到了那道聖旨,倒是松了一口氣。
皇帝想要銀子是好事兒,銀子能買命,更是好事。
否則盜采銀礦就發生在他眼皮子底下,他無論如何也難逃罪責。
如今,十幾萬兩銀子,黃土溝所在的西豐縣縣令拿個兩三萬,就湊夠一小半了。
剩餘,直接攤派到整個州府的各個縣城,提前收取三年的糧稅,總能湊夠。
如意算盤打得很好,也難得迅速的換成官文,發了下去。
西豐縣令所有身家家底兒,也不過三四萬兩。
這般要拿出大半,可以說傾家蕩産了。
但沒有辦法,他一時貪心,出了這麼大的亂子,要保官保命,隻能舍财了。
可是,縣令們卻是爆發了。
惡人盜采銀子的時候,縣衙上下都跟着撈好處。
全縣百姓一文錢都沒分到。
如今朝廷發火了,反倒找老百姓們要錢了。
正值春播,一場雨水都沒下,别說糧食,種個地瓜都不成。
家家戶戶都在犯愁秋日時候要顆粒無收,冬日要餓死。
朝廷沒有救濟,縣衙沒有辦法,州府不管死活。
居然還要他們一次拿出三年的糧稅!
這是要大夥兒砸骨頭賣血嗎!
有脾氣暴躁的百姓,直接找去了縣衙門口,呼啦啦一路吆喝,也聚集了幾百人,直接圍了門口。
原本衆人也沒想怎麼樣,逼着縣令出來說幾句,興許也就罷了。
但縣令根本沒看得起這些泥腿子,一個師爺高擡着下巴,喝罵幾句,就覺得給百姓們顔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