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皇子那時,隻有十九歲,血脈裡的尊貴,加者俊秀的容顔,出塵的氣度,不凡的武藝。
讓他已經在江湖上闖下了赫赫威名,被尊為江湖第一公子,尊号無塵公子。
取目下無塵之意,并不是說他多驕傲。
而是這等谪仙一般的人物,他眼裡應該沒有這世間所有污穢,哪怕塵土都不成。
恭親王苦口婆心,大臣們跪拜肯求。
九皇子都不曾應允下山,雖然沒有在皇宮久居,但那處地方是人間極貴,也是極髒之地,他還懂得。
玉皇頂上下不希望他摻和,他也不願摻和世間紛争。
最後,還是三皇子長跪不起,直到吐血,奄奄一息。
九皇子到底答應了,玉色長衫換了铠甲,手執長劍下山。
無數江湖豪傑聞訊前來幫手,開城門,燒糧草,遇山開山,遇水搭橋,助力良多。
而九皇子每戰必沖鋒在前,救人無數,也戰無不勝。
他沒有太多話,卻因為一把劍,因為不舍兵将折損,常常獨自冒險,收服無數忠心下屬。
不過半年,分崩離析的大魏,因為始作俑者的四個皇子去見閻王爺,而終于免掉了亡國之險。
邊關外族,也到底沒敢踏進來一步。
大魏人人歡呼,各個喜極而泣。
恭親王和重臣們都跪請九皇子登基,九皇子一直沒有點頭。
直到京都之外二百裡的落日坡,九皇子卻突然暴病身亡了。
有人說是征戰時候舊傷複發,有人說是遭了毒手,有人說是九皇子隐退了。
總之,所有人看好的皇上人選就這麼沒了。
恭親王因為生氣上火,隻隔了一日也過世了。
恭親王之子,帶了恭親王的屍身和一萬精兵,遠走西南邊關。
一時間,大魏的皇位居然空懸,無人繼承。
這個時候,奇迹一般,一直半死不活,虛弱之極的三皇子,居然有了“好轉”。
雖然還是不能像九皇子一般戰無不勝,但也同普通人差不多了。
一些将領突然開口擁護三皇子登基,衆人無論看出什麼蹊跷的,在這樣的情形之下,隻能跪地磕頭了。
結果這一磕頭,就讓所有人後悔了七年。
不知道是不是先前多年病弱被欺辱的厲害了,新皇登基之後,簡直徹底放飛自我了。
隻專心朝政不到半年,之後就開始越發無厘頭起來。
科考,天災,選妃,樁樁件件都能被他随意決定,随意玩耍。
大魏不但沒有在戰後得到休養生息,反倒是雪上加裝。
百姓越發活命艱難,就是朝臣們也覺得前途無光。
就在這樣的時候,就在這般糊塗熬過的七年後。
九皇子突然就死而複生了,扯起大旗,也扯出了當今皇帝毒殺弟弟,争奪皇位的醜事。
百姓們其實不管當年真相如何,他們的願望很普通,換個皇帝,日子總不會比如今更差。
朝臣們更是激動,就算換個強勢的皇帝,一言堂。
也總比如今伴着一個瘋子皇帝要強啊,起碼可以揣度,可以商量,可以利益置換啊。
跟着一個瘋子,千般手段都不如他突然冒出的一個念頭…
于是,身在京都,隻能暗戳戳高興的朝臣們,都在偷偷打起了小算盤。
後宮裡,魏文帝高高舉起一個梅瓶,眼見跪着的小太監被砸的一頭血,心裡突然有種詭異的快感。
就好像他一直懼怕的那個人,再一次被他除掉了。
老太監趕緊示意門口的侍衛,把生死不知的小太監立刻拖下去。
然後,他才上前小心翼翼說道。
“皇上,邊關來消息了,您看看。
”
皇帝長出一口氣,胸口劇烈起伏平複一些,就坐到了軟塌上。
老太監忙着倒茶,這個功夫,吓得半死的小太監已經把地上的狼藉拾掇好了。
就是金磚縫隙裡的血迹都用布巾擦抹幹淨了,屋角的醒神香燃起,皇帝的神色也越發趨于平靜了。
内外所有人,雖然依舊提着心,卻總算覺得頭頂的利箭挪開了。
伴君如伴虎,特别是這幾日,簡直是時刻有去見閻王爺的風險。
方才那個小太監就是例子,不過送了一本奏折罷了,就把命搭上了…
皇帝喝了茶,打開奏折,看過之後,冷笑道。
“他終于不裝烏龜了,知道那人也會找他的麻煩,終于肯動一動了。
有他拖着,總有兩三個月的緩沖。
”
老太監好像沒有聽見一般,隻恭敬低了頭。
直到皇帝吩咐了一串命令,他才匆忙下去張羅。
很快,就有五六個重臣入宮。
幾乎這些人,都是當初落日坡前主動跪倒求肯皇帝登基的。
這麼多年他們得了不少好處,如今也到了償還的時候了…
東州府外,葉家小院兒依舊同往日一般,午飯時候,院裡院外都是炊煙袅袅。
但到底還是有些不同了,起碼院外駐紮的二百精兵,把小院兒護得是水洩不通。
來往出入也要令牌才行了,否則不允許随便走動。
山腳下支起了大鍋,搭建了臨時草棚,是這二百精兵的歇息和吃飯之處。
方圓兒紮了圍裙,頭上裹了布巾,在竈間忙碌。
“正房的飯菜都上齊了?
”
“上齊了!
”桃紅抹了一把汗珠子,應道。
“知道将軍們飯量大,特意多上了一菠蘿的燒餅。
這天氣也天熱了,小姐,再這麼下去,真是要絕産了。
”
方圓兒也是臉色熱的紅透,輕輕歎氣。
昨晚,她借着陪葉天逸散步,在附近轉轉,同老樹們交流。
老樹們都蔫了,都說今年艱難,因為未來一個月還是沒有雨。
如今馬上就是六月了,再有一個月就是七月。
這幹旱正好籠罩了整個出苗生長的關鍵幾月。
就是七月後開始降雨,那也沒用了。
今年的災荒,絕産,幾乎是闆上釘釘了…
“罷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平時都節省一點兒,别浪費了糧食青菜,良心過得去吧。
”
“知道了,小姐,我們都是這麼想的。
早晨剃下的那些肉骨頭,都熬成肉湯,添上菜和豆腐,送到竈棚那邊去了。
有這一碗湯,那些兵卒們也能多吃一個饅頭了。
”
“是啊,小姐,我送過去的時候,很多人都沖着我笑呢。
”
朱紅也是笑着插嘴,“他們說原本在軍營吃苞谷餅子,過來值守,倒是改善夥食了。
吃的是饅頭,喝得是肉湯。
”
“他們也不容易,咱們多麻煩一些,多照管他們一下,也是應該。
”
方圓兒囑咐幾句,就回了後院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