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人也道,“我也覺得不可能,這兩日開始翻地,也沒見多少蟲卵啊。
”
方老漢卻是搖頭,眉頭緊皺,低聲應道。
“我也聽說了,這幾日我一直守在餃子館,見到南邊回來的車隊,我就多問幾句。
這事啊…怕是不好。
”
“大叔,怎麼不好?
難道是真的!
”
村人都是驚了一跳,盯着方老漢不敢錯過他一絲表情變換。
方老漢歎氣,應道,“蝗蟲這東西,隔個十幾年就要來一次。
算一算,上一次還是二十多年前,總覺得也到時候了。
加上那些車隊的人說,南邊幾州春旱啊。
我記得我年輕時候起蝗蟲也是開春大旱,倒是同今年有幾分相像。
”
這話倒是提醒了那個老漢,他也是嚷道。
“哎呀,這麼一說,我也想起來了,倒是真有幾分像。
”
方老漢擺擺手,示意大夥兒壓低聲音。
“這事兒啊,誰也說不好,但過日子,總要多幾分準備。
家裡的陳糧别賣了,若是不夠吃就再想辦法買點兒。
油鹽醬醋這類用物也都存一些。
過些日子山上的野菜蘑菇,能采都采一些,曬成幹,關鍵時刻也飽肚子呢。
”
衆人都是點頭,填飽肚皮是家家戶戶的頭等大事。
畢竟命沒有了,什麼都是空。
“大叔說的對,備着點兒總沒壞處。
”
這般的閑話兒在各處田間地頭,時常有議論,但有人當回事了,有人卻依舊不在意,那就沒有辦法了。
方圓兒在家裡,跟着老娘和嫂子,除了看孩子,就是折騰孵化雞雛。
毛茸茸小雞雛,簡直是世間最可愛的小生靈。
但幾千隻聚集在一起,就是噪音了。
特别是給一點兒小米和清水,小雞們就像得了信号,嘩啦啦聚集到一處,那個場景,真是壯觀。
村裡婦人陸續挎着籃子來取走了幾百隻,方家還剩了兩千多隻。
趙金蓮總覺得壓力山大,索性放出話去,一文錢一隻,又賣了一半給各村的婦人。
最後,家裡雞舍就多了一千多新成員。
即便白日裡攆出去吃蟲子,但晚上總要總給點兒糧食。
這一千多隻生力軍,每日都要消耗一袋子谷糠,半袋子苞谷。
惹得趙金蓮每次喂雞都心疼,忍不住拉了閨女一再确認。
若是蝗蟲不來,家裡這麼多張嘴,可是白白喂了半年啊。
方圓兒為了免得耳朵起繭子,幹脆接了喂雞的差事。
偶爾閑下來,她就上山,同老樹聊上一會兒。
密切關注南邊幾州的消息。
自從她們從南邊回來,金河縣已經下了兩場雨,足夠種地。
但南邊幾州依舊是一滴雨都沒有,已經有百姓在議論是不是要找道士求雨了…
而方家的安排正按部就班,一步步在執行。
西瓜秧已經從空間裡挪了出來,分發到了村人的手裡。
為了好照管,村人呢幾乎都把種西瓜的位置選在了方家附近。
一來,就這裡挨近河岸,沙土多,利于西瓜生長。
二來,大夥兒都沒種過,要方老漢和方老大指導,離得近也心安。
别的村裡聽說,羨慕之極,為此很多人跑來看熱鬧。
日子就在這樣吵鬧裡,慢慢過着。
待得山上梨花開,比之去年趕來賞花的客人就更多了。
莊園的租金是去年的一半,人人都是歡喜誇贊。
但其實方家的收入隻多不少,因為梨花蜜賣瘋了,埋藏在梨樹下一年的梨花白酒更是要搶奪競價才能得一壇子。
而獨自擁有五十壇子的縣令大人,這個時候越發感念方家的好了。
于是,他特意在新社院子裡宴客,請了金河縣大半文人墨客。
方玉自然在其中,作為莊園主人,他更是為此同衆人混個臉熟。
待得賓客散去,陳大人請方玉私下喝茶說閑話兒。
方玉就把話頭兒往城裡流言上引了引,果然陳大人并沒有放在心上。
“這等流言說不定是哪個江湖騙子,嘩衆取寵之言。
百姓愚昧,才多有流傳。
”
方玉卻是搖頭,“大人,事事必有因果。
突然冒出這樣的留言,定然也是有原因。
但具體為何,學生也是不知。
不過,我家餃子館常有南邊的車隊過來,據說南邊大旱,這不是什麼好征兆。
我們家裡都想着多存幾袋子糧食,常備不時之需。
大人是一縣父母,掌管一縣百姓生死大事,想必看的必定比學生還要深遠。
”
陳大人微微皺眉,心裡有些動搖。
“南邊回來的車隊當真這麼說?
”
“是啊,大人,随便一個車隊都能問的出,聽說都要做法求雨了。
”
方玉伸手給陳大人倒了茶水,随口應道。
“說起來,縣裡的常平倉也到了曬糧食的時候,大人不如多費心查看一下。
萬一真是遇到天災,糧食就是救命之物,不好怠慢。
”
陳大人不知想到什麼,點了點頭。
方玉也就随後說起了别的閑話兒,很快,陳大人告辭回去,當真親自去查了常平倉。
不想,還真是讓他查出一些東西。
通常都是新糧下來入倉,陳糧才會低價賣給糧商,銀錢充入府衙公賬。
但膽大的小吏們,多半時候,在春日就把糧食賣了。
提早幾個月,得到的利潤自然不少,也養肥了很多人。
而陳大人上任這兩年,從來不在意這樣的小事兒,小吏們的這筆銀子也是照賺不誤。
不想今年卻被抓個正着,糧食剛剛運走兩成,陳大人就來突擊檢查了。
不必說,糧食被還了回來,小吏也挨了闆子,被罷了差事。
小吏自覺冤枉,旁人也是莫名其妙。
不過,陳大人派了親信過來把守,人人都隻能偃旗息鼓…
這些事,方玉從童先生等人嘴裡聽說,也是長長松了一口氣。
當真災難來臨,全縣百姓都指望常平倉活命,卻發現沒有糧食,那可真是要絕望了。
因為惦記着蝗災來臨,梨花花期這兩月,方家人都有些心不在焉。
待得花期過後,甚至都懶于攏賬。
家裡的田地,除了那二畝西瓜,都種了紅薯和土豆,倒也不必多費心經管。
方老二安頓好莊園瑣事,就常帶了妹妹出門兒往北走。
方圓兒利用空間,又買了不少糧食。
孫老大夫不知道出了什麼事,但方家一向行事穩妥,這般必定有原因。
所以,他也沒逼着方圓兒一定要留下,同他參謀新醫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