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捐一百兩銀子,二十套襖褲。
”
“我捐二百兩銀子,粗糧十擔。
”
“我…”
方玉沒有去樓上,隻站在布簾後,聽了聽女子們争先恐後的聲音就笑了。
學校裡教了幾年,又在京都這個繁華之地鍛煉了兩年。
小姑娘們如今也不必費心了,各個都是人精,半面玲珑。
若是空手套白狼,有些困難,但有空間裡的好東西做底氣,她們就會簡單很多。
陳武聽到消息,趕了回來,見面就說道。
“三爺,您如今是府尹了,不好再出入鋪子了。
否則被禦史一本參上去,總要廢一番口舌。
以後有事,您使喚人來說一聲,我就過去聽命了。
”
方玉聽得好笑,這兩年,成長的不隻是姑娘們啊。
京都混迹久了,陳武對這些官場之事都如此熟悉了。
“好,我知道。
今日也是路過,就進來看看。
等我回家問問,把鋪子換到誰名下,也就不用這麼小心翼翼了。
”
陳武也有這個考量,原本方玉隻是一個小小的文書,後來即便做了縣令,在京都人眼裡也是芝麻小官。
名下有幾個鋪子,即便生意好,也沒誰太在意。
但如今身處高位,若是有人把這事當了把柄,就算朝廷要用方玉,不會真把他如何,也會損了聲名。
主仆兩個又說幾句話,方玉就從後門回去府衙了。
陳武見他隻帶了吳岩一個,很是不放心,喊了郭榮一起,遠遠跟着,直到方玉進了府衙。
有了批複,方玉就等同于有了尚方寶劍,午時剛過,城外的三千流民就有兩千多,進了城。
這兩千多流民是檢查過後,身體好,沒有任何病症的。
其中青壯一千多,老弱婦孺八百。
剩下二百多人,托了天冷寒冷的福氣,沒有患上時疫,多半是風寒咳嗽之類。
也有一些逃難路上受了傷,總之,都不擔心造成傳染。
暫時在城外鎮上找了兩個院子安頓,喝幾日藥,有所減輕或者痊愈,就同樣可以進城了。
選定的四座院子,三座小院兒住老弱婦孺,關門閉戶保平安。
最大的齊家大院住青壯男子,方便平日管理和上工。
雖然還沒有被褥,但起碼有了遮風擋雪之地啊,比破樹枝子拼成的窩棚暖和太多了。
所有人都是歡喜,動手打掃,甚至用木闆擋了窗戶上破洞,拾掇土炕,極力想要燒的暖喝一些。
流浪了多日,居無定所,突然有了落腳地,所有人都沒有嫌棄的意思。
但這世上,有好人就有壞人,也從來都不缺多嘴之人。
這幾處院子原本空置,左鄰右舍有的打算壓一壓,再買下來。
也有的平日把雞鴨放這裡養着,或者堆些廢柴用物。
突然間,他們的東西被清理出來,當然就不滿意了。
于是,流民進來安頓之後,有人就跑去尋差役抱怨。
“這些流民身上帶沒帶病啊,就這麼放進來了?
萬一真是有毛病,豈不是把大夥兒都害了!
”
“是啊,就是不帶病,他們肯定也會偷雞摸狗兒,到時候左鄰右舍可不安甯了。
”
“府尹大人上任就想立功勞,得個好名聲,怎麼就不顧大夥兒死活了!
”
差役本就心煩,新大人沒進府衙就開始處置流民了,如今一直沒對他們這些人手做安排,或者沒理會他們。
他們平日多少在京都,都幹過一些不大不小的壞事。
萬一是府尹大人在拖延時間,找人調查他們底細呢,隻等着把他們攆回家。
結果他自己前程還不知道如何呢,這些刁民倒是開始鬧上了。
“滾,滾!
一天閑着沒事就知道耍嘴皮子!
府尹大人做事,怎麼着,還要先跟你們禀告一聲!
你當你們是誰啊!
趕緊滾!
安置流民是大事兒,敢拖後腿,扔進進大獄清醒清醒!
”
市井百姓吓了一跳,到底還是怕這些差役,紅着臉走掉了。
但他們可是不甘心啊,于是見到流民們在門外搬東西,就湊上前,小聲嘀咕。
“兄弟,你知道你們住的這個院子是怎麼回事嗎?
我跟你們說,你們被坑了!
”
“什麼被坑了?
這院子怎麼了?
”
一個三十多歲的漢子聽得一臉疑惑,順口問了一句。
那說話的胖婦人就來了精神,“你們不知道啊,這做大院兒是京都裡有名的鬼宅!
平日隔三差五就鬧鬼,很多人看見過穿白衣服的鬼魂滿院子的飄動。
晚上時候還有人哭呢,我們走路都要繞着走,你們居然還住進去了!
都說新府尹安置你們進城,這可不是安置,是在害你們!
”
那漢子也沒想到會是這樣,愣了一下問道。
“那個,你見過死人嗎?
”
胖婦人聽得糊塗,搖頭道。
“沒有啊,怎麼說起這個?
”
那漢子冷笑,“在城外,我每天都能看見,我隔壁窩棚的老頭兒凍死了,我每天都要在他硬邦邦的腿上來回邁無數次!
你不知道,他的褲子被人家拔走了,腿上幹瘦沒有肉。
風一吹就是青紫之色,像鋤頭把子。
我住的窩棚總是被風吹翻,我想把他的屍體搬起來,壓在窩棚上,結果都不成。
你知道為什麼嗎?
”
婦人吓得臉上都沒有血色了,無意識問了一句。
“為什麼?
”
“因為他一半身子凍在冰雪裡了,根本摳不出來!
”
“啊!
”
婦人吓得尖聲驚叫,連滾帶爬的跑掉了。
死人她不怕,但漢子形容的實在太驚悚了,好像凍死老頭就趴在她家門上一樣。
那漢子收了冷笑,繼續幹活兒,一邊的一個老頭兒歎氣。
“你吓唬她幹什麼,一個婦道人家…”
漢子彎腰扛起一袋粗糧,應道。
“逃荒路上,吃人肉的,我都見過。
挨着死人睡了一個月,我都不怕,怎麼會怕鬼。
這些人就是見不得我們好!
”
老頭兒當然也知道,但他們本身不是京都的,如今借助落腳兒,到底心裡發虛。
“行了,别跟他們一般見識。
咱們馬上就有活計了,以後也有飯吃,有屋子住,能活命就好。
真是不計較住在哪裡了!
說起鬼啊,我家老婆子,兒子兒媳和孫子,都變成鬼了。
若是能來找我,讓我再看一面兒,我還高興呢。
”
“老伯也别傷心了,咱們往前看吧,隻要活着就會好起來。
”
“是啊,是啊。
”
衆人一邊幹活一邊閑話兒,結果門前又有馬車送了舊襖褲和舊被褥過來。
立刻,所有人都是歡喜起來,也沒興趣閑話兒了,紛紛把東西往院子裡搬。
院子裡自然有人登記,分配。
有熱炕的,有棉衣的,暫時都不分配被褥,可着衣衫單薄,又分到床榻的分下去。
這樣,盡量保證取暖,不要生病。
否則,城裡人本來就嫌棄他們,再生病的人多,怕是鬧起來,要趕着他們出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