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婉在看到甯憐時，越發感歎時間過得快。

　　曾幾何時，甯憐就是一刺猬，甯婉真是從未想過甯憐會變得如此娴雅甯靜。

　　可見時間真的是很能改變人。

　　“嫁人了，當了母親，人也成熟穩重了不少。
”甯婉打量了一番甯憐，才淡淡開口。

　　甯憐笑了笑，“年輕時候不懂事，現在想起來，還真忍不住臉紅。
”

　　說着，甯憐又道，“大姐，我這次進京，娘想讓我将幾個紀家人一起帶過來。
”

　　甯婉對此一點也不意外，“他們有沒有跟你一起進京？
”

　　甯憐搖頭，“沒有，我跟父親說了這事，然後父親就去找母親了。
”

　　紀雪晴願意偏紀家，可不代表甯遠願意。

　　對甯遠會如此，甯婉一點都不覺得奇怪。

　　姐妹兩人說了一點這些年的境遇，甯憐末了道，“打小我就是姐妹三人裡最不出衆的，現在還是。

　　大姐你成了太後；二姐嫁的夫婿官職也高，更重要的是二姐夫從來沒有納過妾。
”

　　甯憐就沒這麼好的命了，太後别想，夫君也納了妾。

　　好在她出身高，有人撐腰，就是夫君納了妾，對她也沒什麼影響。

　　不，還是有影響的，心裡不舒坦啊。

　　甯婉聽着甯憐這酸話，什麼都沒說。

　　羨慕她嗎？
不，她還羨慕甯柔和甯憐呢，她們的夫婿都還在，不用嘗那錐心刺骨的滋味兒。

　　那真真是将血肉從身上割下來，太痛了太痛了。

　　“讓三妹夫好好辦差，有哀家這個太後在，隻要他好好幹，沒人能搶走他的功勞。
”同樣升官也會更容易一點。

　　甯婉也不是那種真的大義滅親的人，要是親戚辦差辦得好，她當然不吝啬提拔。

　　得了甯婉的話，甯憐大喜。

　　甯憐離開後，甯婉忽然沉默起來。

　　直到明珠過來找甯婉說話，“母後，我好想父皇。
”

　　甯婉心一痛，眼裡浮現淚光，“母後也想你父皇。

　　你乖乖的，你父皇在天之靈也會欣慰的。
”

　　明珠靠在甯婉的懷裡，她沒甯婉能控制情緒，眼淚吧嗒吧嗒掉了下來，哽咽道，“父皇最寵我了。

　　我記得我小時候不懂事，聽毛将軍是女子也能進軍營當女将軍，我就說我也要。

　　父皇不僅沒有罵我，還說隻要我想的，他就都會幫我實現。
”

　　甯婉垂眸看着滿臉是淚的明珠，她這個女兒想法真是一會兒一個。

　　當女将軍這事，甯婉也記得。

　　後來明珠又問過周榮為什麼隻有男子可以考科舉，女人就不行？
她也要去考。

　　反正無論明珠說什麼，周榮都會含笑說好。

　　甯婉也摸不準周榮是真的疼明珠，會說到做到，還是因為清楚明珠是個沒定性的人，從來都隻是嘴上說說。

　　“女人怎麼就不能讀書考科舉呢？
女人為什麼不能進軍營當女将軍呢？
”甯婉摸着明珠沒戴多少首飾的秀發，喃喃說道。

　　什麼時候有野心的呢？
這個問題，甯婉自己都回答不上來。

　　可野心是什麼時候一天重過一天呢？

　　是了，天天看着她的父親作為忠國公府的天，所有人都要聽他的話，不能違背他意志的時候。

　　決定世間一切的為什麼隻能是男人？
女人就不可以？

　　這一刻，甯婉渾身的血液像是點了火一樣，渾身都滾燙滾燙的。

　　女人不止能考科舉當官，不止能進軍營當女将軍，也能當皇帝啊！
女人為什麼不能當皇帝呢？

　　“母後你怎麼了？
”明珠發覺甯婉緊緊抓着她的頭發，痛得她忍不住擡頭，可在看到甯婉眼裡的火熱，她有些害怕了。

　　甯婉被明珠的聲音驚醒了，猛地回過神，松開了明珠，“沒什麼，母後剛剛想事情想出神了。
你先回去。
”

　　“哦。
”明珠了應了一聲就離開了。

　　甯婉閉着眼，拼命搖頭，将腦海中那大逆不道的想法甩開。

　　當女皇帝不是那麼容易的，朝堂的大臣不會答應，還有她的親生兒子——

　　再說周榮至死都沒有辜負她，那她也不能辜負周榮，絕對不可以。

　　甯婉深深吸了一口氣，再次睜開眼睛，裡面再次澄清一片。

　　不能當皇帝，那就幹點其他事。

　　想讓女子讀書考科舉，想讓女子進軍營當女将軍，這不是一下子就能做成的。

　　可甯婉希望閨閣中其她如她一樣野心的女子，可以有其他的路走。

　　讀書使人明智，這話絕對沒錯。

　　都說女人是頭發長見識短，這話其實有點道理，因為大多數女人都沒有機會讀書。

　　很多家境不錯的，也不會同意自家女兒讀書，因為他們信仰的是女子無才便是德啊！

　　女子讀了書以後，她們的想法是不是也會發生變化呢？

　　甯婉忽然期待起來。

　　第二日，甯婉在朝堂上就直接宣布要在京城建一處女子書院，除了教女子琴棋書畫，還要教她們四書五經，以及開設武課。

　　所有人都被甯婉的這一開口給驚到了，包括龍椅上的平安，因為他事先什麼都不知道。

　　緊接着朝堂就響起了劇烈的反對聲。

　　從來隻有男子能進書院讀書，何時有女子書院了？

　　還有女子學點琴棋書畫就差不多了，學什麼四書五經？
那都是男子學的！

　　更别提女子得以貞靜賢淑為美，還學武？
那豈不是要學的五大三粗，那還算什麼女人？

　　不行！
不行！
總之就是不行！

　　程二郎和周青卻沒有立即開口反對，由着衆人在那喊着不同意。

　　甯婉也任由那些人喊，隻是在下朝後，讓平安跟她去了她的慈甯宮，還召了程二郎和周青一起。

　　甯婉看看程二郎，又看看周青，“哀家在朝堂的提議，兩位有何見解。
”

　　周青率先開口，“皇嫂，您為何突然起了開女子書院的念頭？
”

　　“因為哀家是女子啊。
”

　　這個回答，不止讓周青哽住了，就是程二郎和平安也沒好到哪兒去。

　　再想想，這個回答好像也沒錯，因為甯婉是女子，所以想開女子書院。

　　周青按下了無語，“朝堂上反對的聲音很響。

　　這件事不容易辦。
”

　　其實周青最想說的是，周榮才去世沒多久，突然弄這麼一出，這實在是不太妥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