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長回來的事，整個莊子上的人都知道了。

　　姜巧巧鋤草的時候遇到了李嬸兒，聽說早上劉婆婆早早地去了張亭長家問情況，沒過一會兒罵罵咧咧地回來了。

　　“你家那口子走了嗎，看樣子他很厲害，官階不比亭長的堂哥低，巧巧你真是有福了。
以後跟着他過日子，總比找個沒臉沒皮的上門女婿強。
”

　　李嬸兒笑着推了一下姜巧巧的肩膀，“他那麼大老遠來，看來很喜歡你呢，你們倆打算什麼時候要個自己的孩子？
”

　　孩子？

　　姜巧巧一愣，他們倆的事八字還沒一撇呢，别人已經關心她何時生孩子了？

　　“這麼驚訝做什麼，難不成你想讓他養你們一家子，你不得給人家生個孩子，牢牢地綁住他嗎？
”

　　“……”他們之間就親過嘴兒。

　　而且以後也不能親嘴兒了。

　　讨論他們生孩子的事，這讓姜巧巧心裡十分别扭。

　　“怎麼，看你的神情好像很不願意似的，難不成他那方面不是讓你很滿意？
”

　　“……”姜巧巧唰的紅了臉，李嬸兒的話題這麼露骨的嗎？

　　“你還臉紅了，啧啧啧，你好歹嫁過人了，還是個寡婦呢，知道寡婦為什麼那麼招人惦記嗎？
”

　　姜巧巧搖頭，“為什麼？
”

　　“因為寡婦需要男人啊。
”

　　“……”姜巧巧搖頭，“我就不需要，我覺得我需要個丫鬟。
”

　　她梗着脖子不想讓自己這麼害羞，但她控制不住。

　　感覺脖子都燒了起來。

　　“好好好，不逗你了。
”

　　李嬸兒看她難堪的樣子，根本沒往他們倆還沒睡過這回事上想。

　　她隻覺得姜巧巧平日裡兇悍得要命，老虎野豬随便打，連狼都能一次打三隻。

　　結果到了男人的問題上，就更生瓜蛋子似的，一點也不經逗。

　　姜巧巧羞于說這事，随便聊了兩句，說是要為張三家的兒媳婦打野雞去。

　　“你還真去啊，一隻野雞八文錢，也就你能做這種虧本買賣，我聽說在鄉裡的集市上，一隻野雞，尤其是毛色漂亮的要一百文都不止。
”

　　姜巧巧笑道，“第一次跟莊子上的人做生意嘛，不太懂。
不過李嬸兒要是也想吃野雞肉，也是八文。
”

　　這莊子接近林子，野雞本來就多，大家也沒那手藝打野雞，隻能任其防止泛濫，變成了害鳥。

　　姜巧巧有這功夫，打起來容易，八文錢也是錢啊，不賺白不賺。

　　她自己家肉太多了，毛又不值錢，還不如跟莊子上的人做生意，薄利多銷嘛。

　　“當真？
”李嬸兒不由道，“八文錢也就兩碗半的陽春面，你确定能換一隻野雞？
”

　　“當然，李嬸兒想要幾隻，我現在就給你打去。
”

　　若不是怕節外生枝，她跟李嬸兒的交情，也就都能白送。

　　可是張亭長的事情在前面，她不想那樣犯傻。

　　親兄弟都明算賬，鄰裡之間打交道，還是要算得清楚一點的好。

　　李嬸兒有些不好意思，“你要是想漲價也可以，八文錢我都覺得少。
”

　　“不少不少，十隻就是八十文，咱們老百姓一年才能存多少錢，你想吃的話跟我說一聲，我打來就送到你家去。
”

　　李嬸兒摸了摸衣襟，笑得魚尾紋都炸起來了。

　　“那就給我打一隻，給幾個孩子解解饞。
我家男人你又不是不知道，腿腳不好根本沒法打獵，就靠自己家的雞崽兒下蛋吃，殺雞也是過年過節才能吃到。
”

　　“那兔子更不好打，跑起來賊快，你若是追它它就往上坡跑，你根本追不到。
”

　　姜巧巧點頭，“等着，我這就去給你打。
”

　　幾個孩子在地裡鋤草挖野菜，不愛挖了就在地裡玩。

　　姜巧巧帶着弓箭去了林子周圍的灌木叢中，半個時辰的功夫，打了兩隻野雞來。

　　意外的是，她手裡還抓着一隻鹌鹑。

　　鹌鹑不好找，蹲在土裡跟土的顔色差不多，它不動你别想看到它。

　　但你若是看到它，以姜巧巧這樣的身手很容易抓住。

　　姜巧巧将一隻野雞遞給李嬸兒，“給，這隻又大又肥。
”

　　李嬸兒驚喜不已，看着毛色鮮豔，在陽光下跟五彩的錦緞一樣的野雞，下意識地吞了口唾沫。

　　“我這就回家給你拿錢去。
”

　　她好久沒吃肉了，最近很是辛苦，除了拔麥子就是耕地，拔洋芋地裡的草，還要鋤苞谷。

　　家裡的豬油跟清油都舍不得多用，不然到了殺豬前，家裡都沒有油水可吃。

　　今天得了野雞，她隻想盡快回家煮了吃。

　　她哪裡還有一點賣甘草攢起來的錢，買隻野雞足夠了。

　　“好，你慢慢來，改天碰到了再給也不遲。
”

　　“那怎麼行，我待會兒讓孩子給你拿來，他肯定樂意。
”

　　姜巧巧笑道，“你說的是你兒子李朔吧，他很聰明，讀書也很厲害，你舍得讓他來跑腿？
”

　　李嬸兒笑道，“瞧你說的，李朔是老大，他不跑腿難道讓妹妹來跑腿。
”

　　看着她提着野雞小跑着回家的背影，姜巧巧很是欣慰。

　　她就欣賞李嬸兒這一點，跟别家的母親不同，她雖然重男輕女，但在生活中絕對不會過于偏心兒子冷落女兒。

　　像陳鳳那種，走到哪裡都帶着女兒給自己幫忙，卻從來不會讓劉耀幹一點兒活，甚至笤帚都不讓碰一下的不同。

　　這十裡八村，像陳鳳那樣，重男輕女到令人發指，甚至喪心病狂的人不少。

　　為了給兒子娶媳婦，賣女兒的人不罕見。

　　“娘，我去張三家吧，我跑起來快。
”

　　大寶看姜巧巧要将另一隻野雞送到張家去，他自告奮勇要去跑腿。

　　“好，若是他們不給錢，我明天就不送了。
”姜巧巧拍了拍他的肩膀，“所以你不用多問，回來隻管跟我說就是。
”

　　“好，我這就去。
”說着，大寶提着野雞沿着小路往張三家跑去。

　　二寶看着大哥有點羨慕，他還從來沒去過莊子上的鄰居家串門呢。

　　姜巧巧抓着鹌鹑道，“你說我們是把它養着，還是殺了吃肉？
”

　　小寶抓着被栓了繩子的鹌鹑，“别殺，跟我玩吧，娘，我喜歡活的。
”

　　二寶也不想鹌鹑被殺，家裡有夠多肉了。

　　太陽當空，曬得頭頂發燙。

　　姜巧巧半天等不來大寶的動靜，心下有些焦急。

　　“大寶還不來，可能是遇上什麼事了，二寶你先跟小寶回家，我去看看。
”

　　不等二寶答應，姜巧巧已經跑到山溝那邊去了。

　　“小兔崽子還敢咬我，以為我怕你那表子娘啊，活膩了是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