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巧巧來到張三家，聽到西南角房間的婦人喊得撕心裂肺，不時還哭出聲來。

　　她進屋查看，發現她的孩子胎位不正。

　　其實她以前幫人接過生，雖然是助産士的位置，但對婦産科的知識了解較為豐富。

　　她在手上搓了點清油，在産婦的肚子上輕輕扭轉胎兒。

　　胎兒的腦袋不容易出來，是因為孩子卡住了。

　　她的宮口全開，本該早就生出來的。

　　若是有個不慎，産婦體力不支，孩子跟大人都有危險。

　　“去準備熱水和剪刀吧。
”姜巧巧來到産婦跟前，“這是我給你帶來的麻布跟棉布，待會兒用來包裹孩子。
”

　　“但前提是，你不要浪費體力，不要哭也不要大聲喊叫，深呼吸，跟着我的引導用勁，好嗎？
”

　　滿頭大汗的産婦點了點頭，擡手抹去眼淚。

　　姜巧巧注意到，他們給孩子準備的襁褓是舊布，估計是前面的孩子用過的，很多污漬洗不幹淨，留下了一圈一圈的痕迹。

　　她原本是不舍的帶棉布來的，但是想到孩子來得這麼不容易，她送一塊也無妨。

　　“來，深吸呼吸。
”

　　“深呼吸，放松一點。
”

　　“嗯，很好，你再深呼吸，這一次，我們鉚足了勁往下來生。
”

　　“好，開始，用力！
”

　　姜巧巧抓着産婦的手臂，“用力，再用力！
”

　　“啊！
”

　　産婦疼得忍不住，大喊了一聲。

　　就這樣使了五次勁兒之後，孩子終于生出來了。

　　孩子奶奶抱着孩子欣喜道，“生了生了，是個大胖小子！
”

　　“這新媳婦第一胎就是男孩，太不容易了！
”

　　“快快快，剪臍帶。
”

　　姜巧巧拽住被剪斷的臍帶，用力将胎盤拖出來。

　　以前的人不懂，生完孩子都等着胎盤自己脫落，但那樣不太保險不說，有時候還會引得産婦發炎生病。

　　“這胎盤留着吧，以後還能入藥，挂在哪裡陰幹最好。
”姜巧巧沒忍住叮囑道，“給孩子用艾草水洗個澡，别等到羊水在孩子身上結痂。
”

　　原主的記憶中，這莊子上的人都是不給新生兒洗澡的，孩子從娘胎裡帶來的羊水血水，一直等着孩子出了月子自然脫落。

　　不過姜巧巧也知道，還有一個原因，是這裡用水太難了。

　　前面的人是怎麼過來的，後面的人用水沒那麼難，但還是因為習慣，因為沒有那個意思，繼續那樣将就着。

　　“哎好嘞，用艾草是吧，我今年剛鏟了艾草，就挂在柴房裡陰幹的，我現在就去取。
”

　　家裡的老婆婆顫巍巍地出門了，扶着門框的時候，沒忍住抹了把眼淚。

　　姜巧巧心裡不是滋味，老婆婆雖然不會表達，但看新媳婦生孩子這麼艱難，肯定是難過的。

　　隻是，這房間很窮，除了炕上的被子是新的，其他東西都是舊的。

　　包括給孩子準備的衣服，都是其他孩子穿過的。

　　姜巧巧有些不放心，親自從手腳不穩的婦人手中接過孩子。

　　“我來洗吧，你收拾一下炕上的東西，去準備熱水就好。
”

　　“哎好，我這就去。
”

　　張家戶大，姜巧巧也不認得這個三十多歲的女人是誰，隻是看着她臉上的紅血絲，沉默寡言，想來是老實本人之人。

　　這麼晚了，其他人都沒有過來替新婦想辦法，他們隻是覺得，過不過得了這一遭，是他們的造化。

　　若是大人孩子有個什麼意外，他們隻會搖頭歎息一聲，這都是命。

　　還好，老漢張三跑去喊她來了。

　　姜巧巧用棉布将孩子口中的羊水擦掉，聽着他哇哇的大哭聲，心裡前所未有的安靜。

　　她将孩子抱到炕邊，“來看看孩子，憨乎乎的，得有五六斤重了。
”

　　“嗯，他的身上好髒。
”

　　剛當了母親的婦人還沒有心疼孩子的意思，隻是看到自己孩子怎麼這麼髒，很醜。

　　姜巧巧笑道，“等洗一下，再長兩天就白白嫩嫩的了。
”

　　床上的母親笑着流下眼淚，眼皮子打架，想睡過去。

　　姜巧巧道，“你先别睡，吃點東西再睡吧。
”

　　她也不太會把脈，擡手試了試強弱，發現她的脈搏很微弱，擔心她睡過去會有危險。

　　姜巧巧心下氣惱，孩子都生了，怎麼沒人端來熱水給産婦喝的。

　　不過她很快想到，莊子上的人有忌諱，說是産婦的屋子有晦氣，不讓男人進來。

　　姜巧巧朝外面喊了一聲，“端些湯水來吧，娃兒她娘沒力氣了，先吃點吧。
”

　　“哎，這就來。
”

　　是老漢張三的聲音。

　　姜巧巧有些納悶，将用舊布裹着的孩子抱在腿上。

　　她跟孩子她娘聊天，“你家男人呢？
”

　　“去鄉裡幫工了，本來打算明天回來的，誰知道我日子提前了。
”

　　她看了眼孩子，“你沒生孩子挺好的，剛才那一個時辰，我感覺自己已經到鬼門關，喊不動了。
”

　　姜巧巧摸了摸身上的口袋，掏出一顆糖來。

　　“你先吃顆糖，等他們燒了東西來吃。
”

　　“好，麻煩你了巧巧。
”

　　炕上的人很年輕，看着比姜巧巧還小一點，差不多十六七歲。

　　她用感激的神情看着姜巧巧，“我都不知道如何感激你，若不是你，我跟孩子都難保。
”

　　姜巧巧拍了拍她的手臂，“也是你們母子命大，雖然辛苦了些，但以後會幸幸福福的。
”

　　不多時，老太太端來了艾草煮過的熱水，姜巧巧用手托着孩子的身子，在水裡擦洗。

　　孩子很乖，慢慢地睜開眼睛。

　　“哎喲，孩子睜眼睛了，真快。
”

　　“是啊，這孩子很聰明，洗澡很舒服吧。
”

　　老太太坐在矮凳子上，“難為你還帶了新布過來，我們家也沒給孩子準備新的東西，衣服被子都是他的堂姐堂哥用過的。
”

　　“哎，其實家裡也沒那麼困難，給孩子做一身衣服的錢還是有的，就是沒舍得。
”老太太念叨着，眼裡閃着淚花兒。

　　姜巧巧安慰道，“那過幾天扯了新布做還來得及，孩子還小，做一身穿也行。
長得快，後面的做大一點也行，而且衣服也不會浪費，弟弟妹妹們還能用。
”

　　“哎，麻煩你了啊巧巧，你是孩子跟他娘的恩人啊。
”

　　姜巧巧笑道，“能幫上忙就好，孩子洗幹淨了，喝點奶吧。
”

　　她催促道，“娃他娘的水呢，紅糖水有嗎，先給喝點，不然孩子沒奶吃。
”

　　“哎，來了來了。
”門外喊了一聲，是老漢張三端了紅糖水進來。

　　“先喝點，娃他嬸兒在燒湯呢，很快就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