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9章 女子從不是決定家族興衰的禍水
沈昭一聲厲喝打斷了忠義侯夫人。
“她是你的女兒不是你的殺父仇人!
”
“你睜開眼瞧瞧武姑娘,她有何錯,她不過不想再被人欺辱,她不過是想要自保想要活出自我,她有何錯!
”
沈昭紅了雙眸。
“為何要将一個家族的興衰怪罪到一個女子身上。
忠義侯府的現狀同武姑娘無關更不是她害得。
武雲海的死活更不是武姑娘能左右的。
就因為她不聽從你的吩咐嫁進你母族,你就要将莫須有的罪名扣到她的頭上。
有你這樣的母親,是武姑娘此生的悲哀。
你枉為人母!
”
忠義侯夫人被沈昭的一番話釘在原地。
她沒有、她不是!
“我……我這般做都是為了芷幽着想啊。
”
“女人總是要嫁人的,嫁給外人不如嫁給熟知的人。
更何況那是她外祖家是同她一起長大的表哥。
我這般為她着想,錯了嗎?
”
忠義侯夫人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做錯了。
在她心底,都是武芷幽太過叛逆,不聽從她的安排,不體諒她的難處。
武芷幽身子氣到發顫,無盡的絕望将她淹沒。
字字泣血道:
“母親!
”
“你當真是為我好嗎?
你是為了你好、為了大哥好、為了陳家好,獨獨不是為了我好!
”
“我從在襁褓之中就被你丢去江南,你是養不了我嗎?
”
“并不是!
”
武芷幽眼中有着洞悉一切的神色。
“是因為父親他纏綿病榻,武家權勢逐漸落在大伯手中。
你怕武家不再庇護陳家,所以将我這個嫡姑娘送去陳家。
為他們尋求武家的庇護。
”
“你依我的名頭,往陳家每年大批大批的送銀子送東西,是因為你怕你母族沒落,你在忠義侯府更沒有話語權和地位。
你怕大伯從此掌權武家,你怕武雲海繼承不了爹爹的爵位。
你更怕别人看輕你!
”
“你唯獨不怕我吃不飽、穿不暖,忍饑挨餓、受凍、受盡屈辱和折磨!
”
忠義侯夫人瞬間淚如雨下,她緊緊捂住嘴,生怕自己哭出聲。
芷幽她怎麼可以這麼想她。
她是她娘啊,她還能害她不成!
沈昭聽着忠義侯夫人的心聲,差點忍不住爆粗口。
你這不是害她是什麼!
打着為她好的幌子,做盡傷害她的事兒。
武芷幽還在繼續。
她這次将衣袖撩了上去。
本該白玉無瑕的手臂,此時比她腿上的傷疤更加可怖。
她指着左手臂上的傷疤,語氣平淡的說着。
“母親你瞧這疤痕,你瞧啊!
”
武芷幽将手臂伸到忠義侯夫人面前。
她本不想在别人府上大吵大鬧如此失态。
可她知道,一旦她現在妥協了,等待她的将會是什麼!
那是一塊燙傷,沈昭心疼的看着武芷幽。
那塊疤痕占據了武芷幽的半個小臂。
可想而知當年她被燙的有多嚴重。
皺皺巴巴泛白的燙傷疤痕讓忠義侯夫人顫抖着手,想要去觸碰。
武芷幽怎會讓這個一心隻有别人的母親碰她。
她退了兩步。
“芷幽……”忠義侯夫人哽咽的喊道。
“疼嗎?
芷幽疼嗎……嗚嗚……娘不知道……娘不知道啊……你告訴娘這是怎麼燙的……這是怎麼燙的?
”
武芷幽看着母親眼中的心疼,她隻覺得萬分的嘲諷。
“這是我六歲時,你心血來潮從京都往江南送了五身衣裙換來的。
”
遙想起當年,武芷幽整個人散發着無盡的恨意和怨氣。
“表姐她喜歡你派人給我送來的裙子,那是你第一次給我送東西。
年幼的我當時以為這是娘親送給我的每年的生辰禮。
表姐讓我給她,我第一次沒有如她的願讓給她。
她從我手裡躲的時候,衣裙不小心落進了碳盆中。
她讓丫鬟婆子将我押着跪在雪地之中。
下人派人去将外祖母和舅母請了過來。
表姐因為沒能穿到從京都來的裙子哭紅了雙眼。
外祖母罰我在雪地裡一直跪着,直到表姐原諒我為止。
”
武芷幽聲音發抖,她永遠忘不了那個冬日忘不了那個大雪天。
“那年是冷冬,江南少有的大雪天,我在庭院中不一會兒就成了一個小雪人,我冷啊……母親你知道嗎,那雪看着輕盈,可它落在我身上一層又一層,好重好重……壓的我瘦弱的身軀不堪重負,重重的摔倒在地。
”
“在我被積雪壓垮的那一瞬間,我在問老天爺是不是我做錯了,是不是我不乖是不是我不夠好,讓母親不要我讓所有人都讨厭我。
”
說到這兒,忠義侯夫人已泣不成聲。
“芷幽……不要再說了……不要再說了!
”
武芷幽苦笑一聲,“為何不說,我還沒告訴母親我這燙傷是如何來的呢。
母親剛才不是在問我嗎?
難道母親不想知道了?
”
武芷幽聲音顫抖着。
“舅母讓人将我押進了暖閣,她和表姐還有外祖母坐在暖烘烘的暖閣中。
身下鋪的是母親送去江南的皮子,身上穿着母親送去江南的绫羅綢緞和禦寒的上等皮毛。
喝着母親從京都送過去的貢茶,碳盆裡燒的銀絲碳也是母親送過去的呢。
我冷啊……我求外祖母和舅母給我一件不粘雪水的衣服,她們說我一個沒人要的賤種連自己的身份地位都分不清。
還敢要東要西,讓我給表姐磕頭,重重的磕頭,不磕頭丫鬟婆子就會按着我磕。
母親你知道嗎,額頭磕在大理石地闆上有多痛,鮮血順着被磕的血肉模糊的額頭蜿蜒直下,糊了我一眼。
那紅色刺目。
即便這樣表姐依舊沒有解氣。
”
說到這兒,武芷幽眼中閃過一抹恐懼,那是發自靈魂深處的恐懼。
“表姐讓我去碳盆中去取被燒成灰的衣裙。
母親那碳好熱好熱,我不敢,太燙了……太燙了……”
忠義侯夫人猛地上前抱住武芷幽。
“對不起……芷幽娘對不起你……娘對不起你啊女兒……”
武芷幽并沒有推開忠義侯夫人,而是像陷入了魔怔一般,嘴裡繼續說着。
“我拼命的求饒拼命的大喊說我知錯了……我再也不跟表姐争了……我叫着外祖母叫着舅母……求她們放過我……”
“可……她們隻是冷眼看着我,看着丫鬟将我的手往火盆裡按……”
“我絕望的喊着娘親喊着爹爹喊着你們誰來救救我……”
“沒人救我,我拼命的掙紮,踢翻了碳盆,碳火迸濺到了她們繡着東珠的繡鞋上。
那東珠也是母親你送過去的呀!
外祖母和舅母大怒,讓丫鬟婆子将我按在燒紅的碳上。
”
沈昭聽紅了眼眶,這些畜生,她們怎麼狠得下心,去這麼對待一個有血緣關系的孩子。
武芷幽又将另一個袖子撩了起來。
同樣觸目心驚的燙傷疤痕出現在她的手臂上。
“我還想讀書寫字,還想給娘親和爹爹去書信讓你們來接我回家。
我要保住這雙手,落下去的瞬間,我用手臂代替了雙手落在那些滾燙的碳上。
母親,你送去的碳真的好燙……燙的我皮開肉綻,滿身疤痕……”
說罷武芷幽再也承受不住那錐心的痛雙眸一閉,身子一軟昏倒在忠義侯夫人懷中。
“芷幽……芷幽……”
“王爺……王爺快、快宣府醫救救我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