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圈逛下來,衆人也都基本定下了住在哪。
紀爾岚住在空山小築,簡單洗漱了一遍之後,便在院子裡閑逛開來,其他人還沒收拾好。
她也樂得看着門房幫着兩個小厮整理收拾東西。
四處窗紙簾子帷幄都幹幹淨淨的,能看得出下人打掃的十分用心。
管家見紀爾岚出來,連忙過來打招呼:“二小姐。
”
紀爾岚笑眯眯的看着他點點頭,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在這多久了,家裡還有什麼人?
”紀爾岚對這府裡的下人底細都清楚着呢,不過面上問問罷了。
這話問的一本正經,劉衡擡頭飛速打量了一眼,心頭雖然有點摸不清,卻還是老老實實的答道:“小人劉衡,在這府上有十年了,家裡還有老子娘,媳婦,跟一雙兒女。
”
“嗯,倒是個有福的。
”紀爾岚看着劉衡的頭頂,又問道:“咱們這府上,現在有多少下人?
”
劉衡面對紀爾岚老氣橫秋的問話,面不改色的答道:“回二小姐,咱們府上,留下的,還有四個丫頭,兩個小厮,都是從前伺候主子的,兩個粗使婆子負責灑掃漿洗,一個管事婆子負責采買,一個廚娘,一個門房,加上小人一共十二人。
”
“嗯,好,你是個清楚明白的。
”該誇的,紀爾岚從不吝啬。
“一盞茶的功夫之後,讓所有人都集中到這裡來分配差事。
”
紀爾岚吩咐完就走,劉衡卻心裡犯了嘀咕,這二小姐怎麼說話一副當家做主的口氣?
劉衡雖然疑惑,可他又不能不聽,忙轉頭都吩咐下去,叫大家千萬别怠慢了。
還沒摸清主子的虛實脾氣呢,一個不好幾年都要受磋磨!
因為紀府原來的仆從幾乎都沒有帶過來,所以此時身邊的人手并不充足,以紀成霖的打算,是要在眼下的基礎上,再買些受過調教見過世面的丫頭仆從到府上,也免得在一些來往交際上失了分寸。
紀爾岚這廂到了正房,秦氏正伺候着紀成霖束發。
紀爾岚站在門口,看着這一幕,不由有些意外。
秦氏感覺到女兒的目光,臉上有些發紅,紀成霖在銅鏡中見秦氏突然露出這副情态,不由一怔。
當年兩人成親的時候,紀家空有一副架子,他寒窗苦讀時,兩人也度過了一段柔情蜜意的日子,雖然後來又納了顧姨娘,兩人之間也不曾生疏。
實際上,多年前秦家與紀家本來交好,門第也相當,不然也紀成霖與秦氏二人也不會訂了親事。
隻是在一次事故中,秦父與紀父雙雙身亡,秦母是個軟弱性子,出事後殉了秦父,隻留下秦氏兩兄妹。
而紀老夫人則為人剛強,孤兒寡母咬牙挺了過來。
紀成霖和秦城讀書上都不錯,但紀家家無恒産,秦家卻有些有些家資。
紀老太太便讓秦氏與紀成霖盡快成了親。
但積年日久,紀成霖越走越高,秦城卻無進益,家資也幾乎空了。
紀老夫人母子漸漸忘了當年的患難與共。
特别是紀成霖做官之後,越發嫌棄秦氏出身破落低微,不能給紀成霖帶來助益。
覺得秦氏不堪相配于他,心中生了芥蒂一發不可收拾。
再加上秦氏生性軟弱,比不上顧姨娘心機活絡,柔情讨巧。
以至于之後,對秦氏愈發冷淡。
此時紀成霖突然想起從前,心頭不由澀然。
紀爾岚卻覺得,紀成霖即便心裡還有那麼幾分愧疚,也不可能因此放棄讓秦氏‘病逝’的念頭,所以,她不想讓秦氏有過多的奢望,便出聲打斷了兩人各自的心思,走到門口說道:“父親,母親。
收拾完了,咱們先到中庭去,将下人先指派了,好讓府裡的人事先運轉起來再商談别的。
”
正好秦氏也束好了發,紀成霖一想,确實是這麼回事,便道:“走吧。
”
院子裡兩排下人依次站好,紀爾岚站在紀成霖身邊,說道:“府上有兩個小厮,我看,就一個跟着爹,一個跟着大哥,弟弟還小,就等之後府裡新添下人時再說。
”
紀成霖覺得沒什麼不對,就點了頭,紀爾岚指着那兩個小厮上前:“你們叫什麼名字,多大了,家住哪裡,家中還有什麼人都一一說清楚。
”
兩個小厮明明白白的說了,一個叫黃中,一個叫萬全。
黃中伶俐,萬全憨厚。
紀成霖便指了伶俐的黃中。
兩個小厮便恭敬的站到各自主子的身邊。
紀爾岚又指了四個丫頭上前讓她們分别介紹了,然後對秦氏說道:“娘,我看這個叫品藍的丫頭不錯,會做針線,又不多話,就讓她跟着你吧。
”
秦氏全聽女兒的,沒有意見。
紀爾岚就對紀天姀姐妹說道:“大姐姐,三妹妹,你們先挑。
”
紀天姀詫異的看了她一眼,她們挑完,紀爾岚就沒得挑了。
隻是,既然她都這麼說了,自己又何必相讓,當下便指了長相中等,嘴皮子伶俐的那個。
紀如珺則選了臉蛋順眼,年紀較小的那個。
紀爾岚見此,了然的朝剩下的那個丫頭招招手:“暮冬,你往後就跟着我了。
”
暮冬相貌普通,年紀也大了些,卻十分穩重。
她深深的屈膝行禮:“是。
”
等剩下的廚娘粗使婆子等人一一說完自身之後,紀爾岚看着他們來回走了幾步,才對着所有的下人說道:“不管以前你們在各位大人的眼裡是有臉面的還是沒臉面的,從現在開始都不作數了。
想要得到器重,就得認真做事,老實做人。
凡是有偷奸耍滑者,一概重責之後攆出府去。
并且,這府裡無論大事小情,都要經過太太的眼,哪怕一針一線,一草一紙也不可疏忽。
可都聽明白了?
”
不是紀爾岚苛刻,而是醜話自然要說到前頭,再者,隻有這樣,才能讓秦氏事無巨細的接觸掌管内務,好為将來做打算。
“是……聽明白了……”衆人紛紛附和答應。
紀爾岚滿意的點點頭,轉頭問紀成霖:“父親,您還有什麼要說的?
”
紀成霖頗有些愣神,直到現在,在場的下人們才意識到,從頭到尾,除了紀爾岚,别的主子連個打岔的都沒有。
她一個人就做了所有人的主。
“就這麼辦吧!
”說完,紀成霖古怪着一張臉,領着黃中去整理他的外書房去了。
他怎麼就任憑這個女兒掌控了全場了呢?
紀爾岚早就養成了這副氣勢,隻不過衆人才初次領教罷了。
紀爾岚打發走了衆人,便回了自己的院子,飛身跳上牆頭,把正趕來找她的紀昀吓了一跳,紀昀一蹦高就要拉她下來,然而紀爾岚被他扯着衣角紋絲沒動,他自己卻被憑空吊在了那裡。
“我說妹妹!
這可是京城,你一個姑娘家,還是好好呆在内宅,莫要出風頭,趕緊下來!
”
“你莫要做聲,仔細擾了人。
”紀爾岚頭也沒回,手臂往後一伸,直接将紀昀也提到了牆頭上。
紀昀吓得‘哎呀’一聲,得了紀爾岚一個白眼。
“這四周,許多都是朝廷分撥下來的宅院。
那邊是大理寺少卿餘大人的家,那邊是五營校尉郭大人的家,還有那邊,敖家也同咱們前後腳,也搬來了。
”紀爾岚磨搓着自己的下巴,不知道心裡在想什麼。
喬遷是要挑日子的,敖家也不例外,今天同他們不過是前後腳進城。
紀昀狐疑的看着她,怎麼看怎麼覺得他妹妹是要組織人手的樣子。
“妹妹,你怎麼知道誰是誰家,你可别亂來!
”
話音還沒落,兩人身後傳來‘哐啷’一聲,回頭一看,原來是暮冬見有人蹲在将近兩丈高的牆頭上,吓了一跳,手裡的水盆掉在地上。
紀爾岚在異世養成了十分豪邁的性情,作為武林禍害,一時間想要謹小慎微還有些改不過來。
她跳下牆頭,拍拍暮冬的肩頭,說:“莫慌,你是我的丫頭,就隻需要聽我的話,知道嗎?
無論别人對你說了什麼,你都要先來問過我的意思,咱們院子裡的事情,也一律不得向其他人透露。
包括我母親。
”
紀爾岚對這院子裡的人事都十分了解,對暮冬的性子也了如指掌,知道她的嘴巴比沒嘴的葫蘆還嚴。
暮冬勉強鎮定道:“是,小姐。
”
暮冬心中的忐忑此時還沒散去,她偷眼打量紀爾岚,見她眉目無比清亮,纖細筆直的站在那,雖衣着不甚華貴,可一身的氣度比之她見過的任何一個大家閨秀也不差。
可方才那一幕是怎麼回事?
難道她跟的這位主子是習武之人?
雖則大安習武的女子不是沒有,有的将官之家的小姐更是武藝驚人,可畢竟還還是少數……
但紀爾岚明顯沒有想要為她解惑的意思,而是問道:“你可知道那邊的方家是怎麼一回事?
”
方府中法事似乎已經接近了尾聲。
說起來,方府家有個小胖墩還與她有些淵源。
曾在她前世受欺辱之時出言幫了她一回,雖然隻是無心之舉,但她還是記在了心上。
後來這小胖子的娘突然得病殁了,小胖子半年之後也死了,紀爾岚雖然覺得他們家有些不對勁,但她那時候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又哪有餘力管這檔子事。
現在,她既然又撞見了此事,當然要問一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