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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戎人一向喜歡在夜裡進攻,一來,漆黑的夜晚不僅能讓守軍感受到恐懼和壓力,也能掩蓋軍隊的動向和人數。
二來,夜晚能見度低,大大削弱了守軍射箭的準頭。
田繼昂看着他們扛起圓木直擊城門,傳來砰砰的巨響,喉嚨也提到了嗓子眼。
但他在陣前也不是一回兩回了,還能扛得住。
“看來他們早就做好了打算!
”
先前被對方隐在黑暗中的雲梯已經豎了起來,搭在了城牆上,好在北山衡和田繼昂一早就商量了對策,田繼昂常年跟這群北戎人大交道,多少有點對敵經驗。
“放箭!
”
北山衡一聲令下,弓箭手便将尾巴上牽了繩子的箭矢射到了雲梯上。
這些繩子都是浸泡過火油的,這邊箭一下去,另一邊立即有人點燃了繩子。
上了雲梯的北戎兵連連發出受驚的叫聲從雲蹄上摔了下去,還有幾個雲梯因為箭矢射中的位置好,整個都燒毀了。
虬髯大漢在下面看着雲梯燃燒的熊熊火焰,本點表情都沒有,一邊的副将道:“這回來守城的将軍,似乎和從前的不太一樣?
”
虬髯大漢冷笑道:“哼,不過雕蟲小技!
頭幾波箭雨過去,上邊攻勢必定有一段空隙有機可乘,到時候咱們的人再上,隻有有人進了城,破城易如反掌。
”
上面的北山衡見對方已經使盡各種手段強攻,他一連串的指令發下去,衆兵卒雖然都是第一次上戰場,可見主将指揮有方,分毫不亂,頓時信心大增,各自領命照辦。
田繼昂扒在城牆往下看,說道:“下面那大胡子半點也不驚慌。
”
北山衡看着下方的情形道:“他們一時間沒法登上城牆,但人數畢竟比咱們多太多。
對方是在消耗我們……”
他話音還沒落,下方的弓箭手點燃箭頭,一支支射離弓弦,燃着的箭頭飛入到高牆之内,頓時将城内守軍射倒一片,翻滾着撲滅身上的火星,下方雲梯攀爬的敵軍趁此機會愈發密集,已經有人漸漸接近了城牆!
北山衡眯眼看着下方,道:“擡火油來!
”
守軍人手兩隻火油罐,挑着雲梯立着的地放砸了下去!
對方火箭簇,加上北山衡命人扔下去的火把頓時将大部分雲梯點燃,一長串的敵兵呼的成了一個個火人,從雲梯上墜落。
敵方士兵見狀連連後退,虬髯将軍怒喝道:“弓箭手給我繼續放箭!
放箭!
”
北山衡冷眼看着,在心中盤算,已方的弓箭早晚會有用盡的時候,火油也不是長久之際,城牆上灑落的火油很快燒盡。
而對方火箭簇嗖嗖嗖的飛射而來,雲梯又重新架了起來,如此往複了兩三次,便阻礙不了對方了。
下面的北戎将軍見他們不再砸火油罐,便哈哈大笑起來:“你們有句話怎麼說來着,叫什麼黔驢技窮!
哼,現在本将軍就讓你們這群驢知道知道厲害!
”
誰知他這廂剛說完,城樓上便開始往下澆水。
方才被灼燒過的城牆還有微微餘溫,冷水澆上去更加容易結冰,油是很快可以用盡,水卻取之不竭。
如今已是年底,北戎這邊的氣候本就比旁處要冷,此時一桶桶冷水澆頭,下邊的敵兵洗了個冷水澡不說,水流到城牆上,城牆根很快都結了冰。
雲梯根本立不住,一個接一個刺溜溜滑倒,上面的人直直的往下摔,下面的也被砸倒一大片!
下面的北戎将軍見狀,臉上的肌肉不由抽動了幾下,但他似乎仍有耐心,站在那裡盯着眼前的戰況。
北山衡當然知道對方在打算什麼。
城牆上結了冰,他們上不來,卻不妨礙下方的人不斷強攻城門,‘轟隆轟隆’震天的響。
有的士兵堵在前邊的,手臂都給震裂了。
這邊的火箭簇也如同下雨一般射個沒完,不要錢似的!
對方不斷攻城,片刻都不歇息,田繼昂愁眉苦臉道:“咱們雖說沒到弓盡糧絕的地步,可再這麼下去,城門就要破了!
”他一邊哀聲歎氣一邊跟着士兵去撿城牆上散落的箭矢,一邊自我安慰道:“不能浪費,不能浪費……”
北山衡眯眼往敵軍的方向望去,那虬髯大漢坐鎮軍前,指揮着士兵攻城,周圍的護衛将他護的水洩不通。
“田大人,對方的情形有些不對,這般源源不斷的進攻,似乎是另有圖謀,你在這裡守着,我帶人去四處看看,如對方有什麼異動,你便想辦法吸引他的注意。
”
田繼昂一呆:“将軍,您身份尊貴,這太危險了……”
北山衡擡手止住他的話,說道:“事不宜遲,我會小心,田大人隻管找我說的做,放心。
”
田繼昂噎了噎,這位世子殿下的膽子怎麼這麼大?
!
可若膽子不大,也不能接眼前這個燙熟的山芋不是?
他在心中唉了幾聲,不知道自己這回還能不能活着回去見夫人兒子?
……
旌旗鼓蕩,長風來回卷着血腥的氣息在戰場上空盤旋,城外軍營中突然冒出幾個身影順着高低不平的地勢掩住身形,偷偷往城下摸了過來。
看身手的矯健便知都是高手,他們悄無聲息地摸到較遠處的城牆根下,飛爪一抛一拽,幾個起落竟已經攀上了城牆。
一行人如貓一般輕盈落地,手中一翻,一柄雪亮的匕首已經握在手中。
為首之人輕輕揮了揮手,黑衣人們各自散開,悄悄沖着各處的守衛摸去。
就在他們各自即将得手之時,卻被人在後面一把摟住脖子,輕輕一揮,喉管如豆腐般被割斷,倒在地上沒了生息。
北山衡嘴角牽出一抹笑,對其他人招了招手,将死去的黑衣人拖到暗處。
随即回到敵方為首的黑衣人跟前。
那人并沒有發現異狀,掏出身上的火折子在城牆第三個崗哨的位置點燃。
那一點火光在暗夜中一閃即逝,卻足以給下方的敵軍報信。
黑衣人低聲道:“将飛索從城牆上順下去,打開城門,務必要快……”
“快”字剛出口,他的喉嚨已經被冰冷的刀尖刺入,連血都沒來得及噴出就倒在了地上。
北山衡一揮手,原本立在牆頭的崗哨,立刻将事先就準備好的‘特制’飛索從城牆上順了下去。
低聲對身邊護衛說道:“誘敵入城,殺之!
”
護衛領命,立即到各處将命令傳達下去。
不一會,敵軍的營地裡又冒出一隊隊人影,顯然是得到了之前那隊人的信号,他們疾如閃電的貼着地面到了城牆下,沿着飛鎖利索的爬上了城牆,不多時,數十人已經翻身進了城内……
其中有一人比其他人的速度更快身手更靈敏,他潛伏到城牆下抓起一根飛索,腳下一瞪,十仞高的城牆幾乎沒有半分停頓就上去了。
輕巧的落地,突然感到手上傳來一點針紮似的刺痛,他不由有一瞬間的自嘲:許久沒幹這樣的粗活,連皮膚都嬌嫩了!
城牆上面同樣是漆黑一片,他睜大眼睛仔細分辨着方向,腳下小心翼翼的挪動步子,卻在此時踢到了什麼東西,他心裡一個激靈,停下動作屏息了片刻,卻什麼事都沒有發生。
他彎下身子去摸地上的東西,隻是還沒等他摸到地上到底是什麼,隻覺手臂一陣發麻。
接着那股麻勁兒迅速傳到胸腹,他隻覺得心髒驟然一縮,劇烈的痛感讓他頭皮一乍。
手腳開始不聽使喚。
他雙膝一彎,撲通一聲跪在了石地之上,他聽見膝蓋觸碰到磚地傳來的聲響,卻感覺不到腿上的疼痛。
他暗叫糟糕,有埋伏!
他想叫一聲,給城下的北戎将軍提個醒,卻根本感覺不到不到自己喉嚨在何處。
他一頭栽倒在先前絆腳的東西上,此時他終于知道那是什麼了!
那是先他之前爬上飛索的自己人!
他的頭跄在地上,臉貼着冰冷的石塊,心下也一片冰涼。
他想咬牙提起一絲力氣,卻怎麼也做不到……
是了,方才手上傳來的痛感!
定是那飛索上塗了蓖麻籽汁液之類的東西,藥液順着刺破的皮膚滲入,迅速麻痹了知覺!
大靖人還是一如既往的狡猾!
不遠處突然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原來是有人正在将倒地不起的人拖走。
很快,對方來到他跟前,拉着他的腳,将他倒着拖到了一個地方,手腳被捆了個嚴嚴實實。
他的眼皮聳拉下來,隻露出一點縫隙,雖然身體沒有任何感覺,他卻隐約看見對方似乎在搜身。
“把這些人帶走!
”
他被人駕着,來到一處燈光幽微的地方。
他心中想着,隻要對方想要逼問他,便會給他解藥,到時候他就要發出信号的機會。
然而,他萬萬沒有想到,對方根本就沒有多問他一句話的意思,将他帶走的人隻是将他扔到了一處地牢似的地方,交待道:“這個人有問題!
重點看押,千萬别讓他跑了,若有異狀,殺了便是!
”
他聽了這話幾乎吐血!
對方怎麼完全不按照常理行事?
然而已經沒有人再對他多加理會。
北山衡吩咐人跟田繼昂将這邊的情況說一下,自己則在暗處應變地方的偷襲。
田繼昂站在暗處看着敵方營地的方向,不由得暗自嘀咕,“北戎人什麼時候這麼聰明了,還學會了玩陰的。
還好世子警醒,不然他們之前的努力就全白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