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寶齋還有不少别的客人,也大多都是上京趕考的學子,聽見動靜便轉過頭來看。
一看之下,頓時有人竊笑起來。
秦城驚愕的看着紀天姀,不知說什麼才好。
李睿看了一眼秦城,尴尬的轉頭看向别處。
阮甯臉色鐵青,示意木香和如兒趕緊将人扶起來。
紀天姀雙手抵在阮甯胸膛,那裡的溫度和心跳都讓她如墜雲霧,輕飄飄不知身處何處。
直到被木香和如兒拉起來,才瞬間紅透了臉頰。
她想着,這樣也好,至少三番兩次有了這樣唐突的接觸後,洪晏想必會記得她。
想到這,她微擡起頭,想看一眼洪晏的表情,卻見衆人都面色怪異,尤其是阮甯,臉色難看的如同鍋底。
她心中升起些許不安,卻還是憂大于喜,轉眼看向洪晏。
洪晏起身,動作僵硬的整理好衣袍,連忙沖着紀天姀躬身請罪:“是在下冒犯了,請姑娘恕罪。
”
明明是紀天姀失禮,他卻将過錯攬到自己身上。
紀天姀心裡又放緩了些,結巴道:“不,不怪你……”
周圍偷眼打量的人笑意更重,還彼此交換着眼色。
他們雖不認識紀天姀,卻是識得洪晏的,畢竟是京中近日傳的沸沸揚揚的,榜下捉婿的最好人選。
有人小聲說道:“這洪晏被小娘子撲到,是這月的第幾回了?
”
一句話,如貫耳雷霆,劈的紀天姀臉色煞白!
她猛的擡頭,震驚的看向那些看熱鬧的人,那些目光中的戲谑和譏嘲讓她在一瞬間明白,自己就是個笑話!
原來,這種事情已經不是一次發生在洪晏身上了,而自己,則和那些沒臉沒皮的小娘子一樣,都是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更可笑的是,她的未婚夫君就在一邊清清楚楚的看着!
紀天姀腦中一片空白,恍惚記起方才自己是被如兒推到的,伸出手一巴掌沖着她招呼了過去,竟将如兒打的原地轉了半圈:“毛手毛腳的,你想置我于何地?
”說罷,委屈的哭着轉頭跑出了墨寶齋,連帷帽都不小心掉了下來。
如兒知道自己闖了禍,又被紀天姀重重打了一巴掌,整個人都懵在那裡。
洪晏見此情形,連忙撿起那隻帷帽遞給如兒,道:“這位姑娘,是我的錯,害你挨了打,在下給你陪不是了。
”
說着,沖着如兒深施一禮。
如兒委屈驚慌的眼淚頓在眼角,被動的接過帷帽,愣愣的看着對她緻歉的洪晏不知做何反應。
木香眼風瞄了二人一眼,假作急切道:“如兒,姑娘都出去了,我們趕緊跟上,若是出了岔子,回去又要被姑娘罰了。
”
這話聽着像是急切中的無意之語,可聽在周圍的人耳中,就大大的不同了。
更何況,如兒聽了這話,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哆嗦,更讓人在心中猜測起來。
沒想到紀天姀表面看着柔弱,背後竟是如此刻薄下人。
阮甯的臉色比吃了蒼蠅還難看,但以他的性情,根本不會在衆人面前承認方才撞倒洪晏的女子是他的未婚妻子,又怎麼會替她辯駁呢。
木香拉着如兒往外走,還一邊說道:“好好的,你怎麼就撞了姑娘了?
”
如兒有哪裡能說的出原由來,隻默不作聲的任由木香拉着,滿面委屈。
看在别人眼裡,分明就是得了主子的吩咐,現在又被當做擋箭牌。
阮甯看着二人跌跌撞撞的跑出去追紀天姀,轉頭看向滿面尴尬的洪晏。
洪晏當然知道紀天姀與阮甯的關系,卻不好在此說什麼,隻是歉意尴尬的沖他拱了拱手。
然而阮甯本來就對洪晏嫉妒有加,見他此舉,覺得他是得了便宜還賣乖,心中那口氣越發堵得厲害。
暗罵道:紀天姀這個小賤人!
才剛到了上京幾日,居然就對别的男人起了心思!
好不要臉!
秦城畢竟算是阮甯的長輩,也不得不出聲說點什麼,以解此時尴尬,便道:“不過是個小意外,時辰不早,咱們還是先看看筆墨紙張吧。
”
李睿也跟着打了個哈哈,率先翻看起手邊的東西。
四人便心不在焉的随意挑了幾樣用得着的,便在衆人奇異的目光中出了墨寶齋,也沒想往常一樣小聚談論文章,直接各自回了府。
秦城回到紀府,想着找秦氏說說今日之事,畢竟紀天姀若是出了什麼岔子,秦氏做母親的,臉上總也不好看,還是提醒一下比較好。
誰知到了秦氏的院子門口,見紀爾岚站在那發愣,便問道:“爾岚?
你怎麼不進去,在這站着做什麼?
”
紀爾岚回頭,沒有回答,隻是笑道:“舅舅,您這會兒怎麼過來了?
”
春闱将近,紀爾岚通過儒王給秦城介紹了一位德高望重的先生,那位先生心氣極高,若不合眼緣,連話也多說不了幾句。
誰知見了兩回秦城都還挺和氣,答應有空可以指點一二。
之後更是罕見的贊了幾回秦城的品性。
這事傳出去,當然對秦城有大益處。
沒想到他竟然合了翰林院王大學士的心思,連紀成霖都豔羨納罕的說過一回。
既得了王大學士的指點,秦城愈發沒日沒夜的苦讀,今日很少到後院來。
秦城想着紀爾岚是個有主意的,覺得對她說了也一樣,便小聲将今日的事情隐晦的提了一回,又叮囑道:“你母親是個不多想的,你記得把這事與她細細提一提,若那丫頭真鬧出什麼事來,可是不好辦。
”
他雖然說的隐晦,可紀爾岚一聽便知畫外音,驚異的挑了挑眉:“還有這樣的事?
”紀天姀不是對阮甯死心塌地的嗎?
這才幾日就變心了?
秦城皺了皺眉:“總之,還是小心點好。
既然如此,我便先回去了,你便于你母親好好說一聲。
”
爾岚點頭答應,猶豫一下,還是沒走進秦氏的院子,轉身回了空山小築。
暮雨溫柔細心,看出她擔憂秦氏,便說道:“姑娘放心吧,既然蘇谷已經知道了太太的病症所在,想必不會再惡化下去了。
”
蘇谷和阿潭已經将茶的事情一五一十對她說明,而她也已經着手吩咐人去查辦,卻沒有去見秦氏。
“方才舅舅說的事情的确有些不尋常,不像是偶然。
你讓暮春去打聽打聽,紀天姀那裡又出什麼幺蛾子了。
”
暮雨答應一聲,有些好笑道:“奴婢聽元蕊說,洪公子在這京中炙手可熱,不知多少小娘子門前路口的堵着,就為了看上一眼,帕子像雪片似的往跟前扔,暈倒的崴了腳的,沒有十個也有九個了。
”
紀爾岚聽到洪晏的事,神色漠然沒有做聲。
暮雨感覺周身的氛圍變得有些不自在,擡頭小心看了紀爾岚一眼,以為她還在為秦氏的事情而郁郁,便也歇了方才的話,說道:“姑娘先歇着,奴婢去知會暮春,讓她去打聽大姑娘的事。
”
這廂紀天姀回了府,正對着如兒大發雷霆:“你說!
你到底安得是什麼心?
!
”
如兒臉頰已經被紀天姀打的紅腫,眼睛也哭的如桃子一般,求饒道:“姑娘,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也不知怎麼就絆了腳,不是有意要推倒姑娘的……”
木香立在旁邊看着,心中嘲諷紀天姀裝模作樣,當時撲到人家洪公子懷裡,恐怕早就心花怒放了,若不是後來丢了醜,恐怕回頭還要獎賞如兒呢!
紀天姀哪裡會聽如兒的辯解,即便她不是故意的,自己卻因為她的失誤丢了大臉,她又找誰說理?
難道她能在如兒的脖子上挂快木牌,遊街澄清不成?
“你說的倒輕巧!
不是故意的,卻将我害的如此丢臉,你說!
現在該怎麼辦!
”
如兒哪裡有什麼辦法,害怕的跪縮着,雙手環抱這自己,一副害怕紀天姀再往自己身上招呼的模樣,卻讓紀天姀更加氣不打一處來,上前便在她身上踹了兩腳。
“你還敢哭哭啼啼,我卻要找誰去訴委屈?
”
木香看着如兒因為自己暗地對紀天姀使壞而受到折磨,心中到底還是有些過意不去,畢竟如兒是無辜的,想了想便說道:“姑娘稍安勿躁,不妨坐下來喝口水消消氣,這件事還是要看姑娘的意思才是。
”
紀天姀斥責了如兒半晌,口也渴了,拿過木香遞過來的查喝了一口,重重往桌上一放,道:“看我的意思?
我能有什麼意思?
隻要沒人在我背後嚼舌根子就好!
”
“姑娘想想,這件事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的,聽那些人說的話,洪公子碰上這事也不是一回兩回了。
即便姑娘被人看成與那些小娘子同樣心思,也絕不是最顯眼的一個。
”
紀天姀想了想,到也是。
她在京城的貴女中,連名号都排不上,别人要議論,也是議論那些亮眼的人物。
可這麼想着,她有開始很自己出身卑微來。
木香看着她的神色,試探道:“重要的是,姑娘到底是在意表少爺的看法,還是在意洪公子的看法?
”
紀天姀冷眼掃了如兒一回,問木香道:“怎麼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