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她嫁不成,除非,讓她變得比我更加不堪,或者,直接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她根本就不必破壞這件親事!
反正府上對外宣稱嫁到肅王府的是她公孫荼!
隻要到時候公孫慕嫁不了,那麼上花轎的人自然會是自己!
到時候,肅王妃認也得認!
不認也得認!
她就不信,肅王妃還會舔着臉将自己送回公孫府!
等她在王府上站穩了腳跟,再一點點找肅王妃算賬!
“消失?
”兩個婢女聞言瞳孔微微一縮,對方這話,分明已經不準備顧念姐妹之情要下狠手了。
二人對視一眼,都露出恐慌緊張之色,紫蔻說道:“小姐,此時還需三思,萬一讓夫人她們知道了可怎麼辦?
”
“三思?
然後等着公孫慕順利嫁到肅王府之後再想辦法嗎?
決不可以……”公孫荼神色陰沉,手指骨節攥的發白:“母親一向偏心于我,又怎麼忍心看着我錯失良緣,就算我做了什麼,也一定會原諒我的……”
……
馬車嘚嘚穿過街巷,車外的喧嘩之聲漸漸大了起來。
公孫慕悠閑的坐在車中,以手擎腮,透過車窗的縫隙,沉默的看着繁華鼎盛的街市和熙熙攘攘的人群。
從無意間害死了六小姐公孫穎開始,她的心态就漸漸發生了變化,再加上病弱姐姐處心積慮的算計,和母親哥哥的偏心誤解,讓她整個人徹底變得沉冷起來。
蕊朱看着這樣的公孫慕,心中默默歎了一聲。
如果說從前公孫慕是驕傲且目中無人的,那她現在的性情還摻雜了公孫荼的陰險和隐忍,此刻一切人和事在她眼中都變得不同了。
以前那些能惹得她怒氣勃發的事情,現在也隻不過莞爾一笑。
“年關将至,這街上好生熱鬧。
”菘藍舉得馬車裡的氣氛太過沉悶,便說了這麼一句。
蕊朱聞言将車簾掀開一角,向外張望。
一眼就看見賣糖葫蘆的小商販,正笑容滿面的将一串鮮紅欲滴的糖葫蘆從草頭人上拔下,遞到身邊捏着銅錢小孩子手裡。
“呀,菘藍,這糖葫蘆是不是你上次買的那個?
下面也串了一顆紅色的棗子。
”
菘藍本就愛吃,一聽糖葫蘆三個字,立刻伸長脖子去看,笑道:“正是他,做的糖葫蘆酸甜适中,極是可口。
”
她眨巴着眼睛看着小販越來越近,轉頭偷偷去看公孫慕的臉色,平時小姐雖然不吃,但并不攔着她們買些小吃食。
但這幾日公孫慕心情不好,菘藍便猶豫了一下沒有開口。
誰知公孫慕笑了笑說:“去買吧,我也想要一串。
”
菘藍有些驚訝,從前公孫慕自持身份,從來不會沾這些街邊的東西的,今日怎麼轉性了?
“是,小姐,我這就去。
”
菘藍叫車夫将馬車靠到巷子邊停下,便下車去買糖葫蘆。
公孫慕見蕊朱欲言又止,苦笑道:“以前是我想差了,現在我覺得,身份這種東西,并不是知禮守規矩就叫把握的好。
”
蕊朱聞言默了默,說道:“奴婢都聽小姐的,無論如何,奴婢都不希望小姐受委屈。
”
“我也不會再讓自己白受委屈……”公孫慕說了這一句,将目光移向馬車外,卻突然眉頭一皺,身子往前探了探,指着不遠處說道:“你看那人是誰?
怎麼如此眼熟?
”
蕊朱疑惑的望過去,卻見一個衣着上好的婆子低着頭,腳步匆匆的拐進了隔壁的巷子,她輕呼一聲,道:“咦?
是王福家的,她去那裡做什麼?
”
“那是什麼地方?
”
“穿過這邊的巷子,再往裡,就是是京城有名的戲班子,集秀樓。
”
“集秀樓?
”公孫慕蔥白的手指敲動兩下,說道:“祖母壽宴,請的不就是集秀樓麼。
這個王福家的,是母親的陪房,母親卻一向不操辦府裡的事。
她這是受了誰的指示,去集秀樓做什麼?
”
蕊朱面色微變,低聲道:“小姐的意思是……三小姐?
”
公孫慕沒有回答,細細想了片刻,問道:“集秀樓還有沒有其他的路可以過去?
”
蕊朱點點頭:“有的,集秀樓幾乎占了半條街,這幾條巷子都通的。
”
“那咱們就跟過去看看。
”
蕊朱正要說不妥,菘藍已經笑盈盈的舉着幾根糖葫蘆掀開車簾上了馬車,公孫慕不等蕊朱再開口,示意菘藍坐好,然後吩咐車夫道:“從這邊的巷子拐過去。
”
車夫是公孫慕用慣的人手,并不質疑她的話,調轉車頭便往集秀樓的方向行去。
那婆子自然沒有馬車走的快,幾人藏在巷子口等了半晌才看見人從巷子裡走出來,但她并沒有進集秀樓,而是從旁邊繞了一下,又拐進胡同裡不見了。
公孫慕吩咐車夫跟上,一直七拐八拐穿過四五條胡同,眼見出了京城最繁華的地段,人煙漸漸稀少起來,疑惑道:“難道她隻是有私事?
”
菘藍已經明白過來她們是在跟蹤王福家的,便說道:“集秀樓後邊幾條巷子,擠的都是三教九流,她來這種地方一定不會是做什麼好事。
”
幾人正在猶豫要不要繼續跟下去,就見那婆子停在了一件破舊的老宅跟前,四下張望片刻,從一處角門溜了進去。
“小姐,她進去了……我們怎麼辦?
”
馬車停在拐角處,公孫慕心下計較着朝那處老宅看去,宅門朱漆仍在,隻是破舊斑駁,大門禁閉。
看來應該是許久無人居住了。
王福家的應該是約了人在這裡偷偷見面。
“我們也不能跟上去,萬一被發現了,就要打草驚蛇,不如就在這裡等着,與她聯絡的那人,總是要露面的。
”
菘藍道:“萬一還有别的門,那人從其他地方離開怎麼辦?
”
蕊朱指着宅院門前無人清掃的積雪上,清晰印着的腳印說道:“你看那裡,分明是兩個人的腳印,另一個人也是從這裡出入的。
”
三人在馬車上足足等了一炷香的時間,外面的冷意幾乎都滲進馬車裡,那婆子才從舊宅中出來,臨走還回頭望了一眼,抹了一把臉,似乎在平整自己的緊張,然後就匆匆離開了。
公孫慕用手捏着簾子一角,仍舊細細盯着那角門。
果然,沒多大一會兒,一個身材瘦削,面貌清隽的白面小生從裡面走了出來,将手中掂着的一個袋子揣進懷裡,又回身小心的把門關好,滿臉喜色左右望了望,朝相反的方向離去了。
“他手裡拿的……應該是銀子。
”
“難道是王福家的要收買他?
這婆子怎麼敢勾連外人算計府上的小姐?
”
公孫慕聽見兩個丫頭的對話,冷笑一聲,說道:“哼,人為财死鳥為食亡,誰知這婆子背後又得了多少好處?
”
“真是巧了,偏偏這一幕叫咱們看見。
”蕊朱皺眉歎了一聲,說道:“不如,咱們将此事告知夫人?
”
公孫慕搖搖頭,說:“不行,咱們沒有證據,此時說出來,母親未必會相信。
而且我也想看看,她到底要用什麼手段來對付我。
”
蕊珠見她怒氣盈眉暗歎一聲,用帕子拈了一顆糖葫蘆送到她手上,問道:“那咱們之前要去買的東西,還買不買?
”
按照靖國的習俗,新嫁娘要親自挑選繡線,并為自己和夫君繡一對枕頭,寓意白頭到老,并肩扶持。
雖然她并不打算真的嫁給北山衡,但面子的功夫還是要做的,免得被人看出端倪。
酸酸甜甜的味道在口中化開,公孫慕笑了笑,說:“自然要買,咱們現在就當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
等公孫慕的馬車離開巷子口,一道身影也跟着一閃而過。
随即消息便由月息傳到了公孫岚的耳中。
“小姐,您為什麼要讓暗衛去保護公孫慕?
之前若不是她挑撥六小姐,您也不會被冤枉那一場。
”
公孫岚道:“如今正是多事之秋,府内最好不要出什麼大事。
内亂的後果,往往比外面的危險危害更大。
而且,相比公孫荼,公孫慕的本性其實不壞,隻是為人太過好勝。
如果這對姐妹真要鬥個輸赢,我倒是希望公孫慕能得一個好結果。
”
暮春在一旁說道:“小姐說的是,公孫慕的目的也不過是想要揭露公孫荼的真面目而已,公孫荼太過自私自利,竟是想要毀了自己的親妹妹。
”
“是啊,她為什麼這麼想不開?
”月息不解道:“日後她的病若好了,以她公孫嫡出小姐的身份,多少少年郎任他挑選,何必非要嫁給肅王世子?
”
公孫岚搖搖頭:“誰知道呢,這個年紀的女子,為了心上人,什麼都能做得出來。
”
暮春咂咂嘴,奇怪道:“這倒奇了,一個萬事隻想着自己的人,竟會這麼死心塌地的,就為了一個并不如何出衆的男子做到這般地步?
”
從北山衡的為人處事便能看得出,此人空有肅王世子的身份,幾乎是有勇無謀,一身皮囊雖然不錯,在靖國卻也算不上頂好。
這樣的男子在京都一衆年少有為的世家子弟之中,的确算不上有多麼出衆。
公孫岚聽了暮春的話,想到之前與老夫人說起肅王府為什麼一定要與公孫家結親的事情,若有所思的挑起眉,道:“的确奇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