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家的風波似乎已經被壓下,沒有李潮生到劉府鬧事,街頭巷尾已經很少能再聽到有人議論李家小妹沖喜被燒死的事了。
但劉府還在私下的尋找李潮生,企圖以絕後患。
紀昀和敖銳輪流派人在劉府盯梢,這日這是敖銳當值,他不知道為什麼紀爾岚認定此事另有文章,讓他們來守株待兔,但他卻莫名覺得這事能行。
他隐匿在角落裡幹巴巴呆了一個上午,被熱的蔫頭搭眼,正要讓小厮去買點吃食填填肚子,便看見一個丫頭懷中抱着包袱,鬼鬼祟祟的從角門出來。
敖銳猛地精神了,立刻捅了捅昏昏欲睡的小厮:“走,跟上!
”
兩人立刻上了馬車,遠遠墜着黃衣婢女走了老遠,發現她似乎是要出城去,小厮說道:“公子,紀姑娘說的,若是見劉府有人出城,就攔住。
若是不從,直接打暈了帶走!
”
敖銳嘴角抽了抽:“你去!
”
小厮一咧嘴:“公子,小的手無縛雞之力……”
“去你大爺的!
”敖銳砰的給了小厮一個爆栗,扯着他下了馬車,往前追了幾步。
“快跟上,一會人都沒影了!
”
黃衣婢女似乎不想讓人注意到她的行蹤,有意識的避開人多的地方,正好給了敖銳機會,趁着她穿過巷子口時,猛地從拐角跳了出來。
黃衣婢女吓得尖叫一聲,跌坐在地上,懵了半晌反應過來,起身就要往回跑,誰知巷子後面的出口也有人攔着。
敖銳和小厮一人堵着一頭去路,朝她逼近,她不禁驚慌失措叫道:“你們是誰?
為什麼要攔着我?
”
“哼,小爺攔你,自然是有事要問。
”敖銳裝腔作勢,又往前走了一步,問道:“你是劉府的婢女?
為何出城?
!
”
黃衣婢女左右看看攔路的兩人,不想回答卻又不敢不答,強自鎮定說道:“我是劉府的婢女,出城給主子辦事。
”
敖銳想了想,問:“你叫什麼名字,給哪位主子辦事?
”
黃衣婢女心中一跳,頓了一下,說道:“我,我叫繁兒,去給府裡的許姨娘辦事……”
許姨娘?
不正是死了兒子那個姨娘嗎!
敖銳摸了摸下巴,給婢女身後的小厮使了個眼色,小厮遲疑的比劃了一下,一巴掌拍在婢女後脖頸,婢女被她打懵了,卻沒有要昏迷的意思。
敖銳跳腳罵道:“爺要你有什麼用!
”
說着自己豎起掌刀再次劈到婢女脖頸上,婢女疼的渾身一顫,倒地不起了。
小厮心虛的縮了縮脖子,連忙豎起大拇指恭維道:“公子威武!
”
敖銳踹了他一腳,道:“趕緊趕緊,這丫頭肯定有問題,把她擡到馬車上去,帶走!
”
空山小築。
紀爾岚半靠在床榻上,任暮冬擺弄着給自己上藥。
“姑娘,這藥是王爺命雷澤送來的,除了治傷的,還有去腐生肌的秘藥,姑娘想必很快就能好了。
”暮冬一邊換藥一遍念叨着:“這還有程大姑娘送來的上等補品,大多是補血的。
”
紀爾岚身體底子好,睡了兩天一夜。
除了痛感依然還在,精神已經基本恢複。
“剛才大哥過來什麼事?
我睡着的時候隐約聽見他說話聲。
”
“大公子說今日在劉府外盯梢,捉住一個鬼鬼祟祟的婢女,說是出城給許姨娘辦事,可随身還帶着包袱,明明就是要出遠門的樣子。
”
“哦?
”紀爾岚沒想到會這麼快,說道:“看來李家的冤屈有着落了。
”
隔日,紀爾岚在紀昀的陪同下,在一處僻靜的宅子外下了馬車。
敖銳帶着李潮生正站在門外等她。
李潮生經過幾天的将養,身上的傷已經基本好了,見了紀爾岚,便猜到這位姑娘就是那晚救他的人。
他二話不說跪下磕了三個頭:“姑娘救命之恩,小人沒齒難忘。
”
紀爾岚看着他說道:“救你隻是順便,我有我要做的事。
你不必如此,起身吧。
”
李潮生詫異的擡頭看了一眼,猶豫一下,起身沉默的站到了敖銳身後。
他不知道這些人為什麼會突然出現說要幫他,但,隻要能讓妹妹瞑目,就算時候他要為這群人做牛做馬,他也心甘情願!
紀爾岚不管李潮生如何想,率先往裡面走去。
小小院子破敗簡陋,屋中蛛網密布,四處散落着幾件舊物,似乎已經廢棄了很久。
繁兒被綁在一把椅子上,嘴巴堵得嚴嚴實實。
看着眼前披着青灰鬥篷的少女,露出驚恐之色。
她被關在這裡兩三天無人問津,抓她那個公子也沒有出現過,今日來了生面孔,定然是要對她做什麼了。
她拼命搖頭,口中嗚嗚不停,面露乞求之色。
紀爾岚一揚下巴,敖銳踹了一腳身邊的小厮,小厮立刻狗腿的上前将繁兒口中的破布扯掉,随後轉身對紀爾岚谄媚一笑。
他可是親眼見過紀姑娘發威的,連公子都怕她,他自己更怕!
敖銳額前青筋挑了挑,揪着耳朵将他拎到一邊,低聲道:“别給小爺丢人現眼!
”
紀昀無語,無比慶幸紀爾岚是自己的妹妹……
“你叫繁兒?
”紀爾岚冷漠開口。
繁兒無比緊張,以至于額上一直不受控制的冒着點點汗星:“是,我是繁兒。
”
“你是劉府哪位主子身邊的婢女,為何要離開劉府返鄉。
”
“奴婢是……是許姨娘身邊的婢女,姨娘體恤奴婢家中有老小要照顧,所以準放奴婢回鄉……”
敖銳道:“你昨日不是說你隻是出城給許姨娘辦事嗎?
”
繁兒一怔,頓時知道自己說錯了話,她方才是順着對方的話答的,下意識的便說出了返鄉回家的話。
“我……”
紀爾岚看着繁兒說道:“想必你并不了解我,所以,我可以原諒你方才那句胡編亂造的謊言。
但接下來的話,你若有半個字虛假,我便讓你嘗一嘗生不如死是什麼滋味。
”
紀爾岚面無表情,語氣平常,眼中既無冰寒也無憤怒,可繁兒卻覺得對方的無情冷漠是滲透在骨子裡的。
自己若違背了她,絕沒有什麼好果子吃。
可她又怎麼敢說真話!
她深深垂着頭,死咬着下唇一言不發。
紀爾岚看着她的模樣,并不多說,隻是一伸手,示意暮冬。
暮冬将一隻深褐木匣打開放到交到她手裡。
敖銳和紀昀也忍不住伸長脖子往裡面看去。
隻見那盒子裡邊居然隻是一把梳子,不由奇怪的對視一眼,不明白紀爾岚要做什麼。
繁兒聽到動靜,也小心的往盒子裡看去,卻并沒有她想象中的蛇蟲毒藥。
紀爾岚看着她輕輕一笑,将那把梳子拿起握在手中,拿到繁兒眼前。
說:“不知道你有沒有聽老人家說起過,有人在山裡被野熊舔掉臉的故事?
”
衆人莫名,都往她手中的梳子上看去。
這才注意到,這把梳子居然泛着金鐵之光。
那手掌寬的梳闆上立着密密麻麻足有幾十根尖銳的梳尺,如同野熊舌頭上的倒刺一般,頂端微微勾起。
繁兒頭皮炸起,臉上的血色在一瞬間褪了個幹淨,比此時的紀爾岚還要蒼白幾分。
“這,這是什麼東西?
”
紀爾岚将梳子往繁兒臉前一遞:“你想知道這是什麼?
你可以試一試。
隻要一下,你的臉,就如同被熊舌舔過一般。
皮肉盡去,深可見骨。
”
紀爾岚話音一落,連紀昀和敖銳都愣了。
就算是混迹市井,見過無數血腥慘事的李潮生聽了這話都不敢置信。
他看着前面那個纖細的少女,這樣的事情,她是怎麼清清冷冷,不帶一絲情緒說出來的?
他隻覺得寒毛直豎,更别提繁兒這個被恐吓的人。
她頓時篩糠般顫抖起來:“你,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我與你無冤無仇……”
“不要對我說這樣無意義的話。
”紀爾岚冷笑一聲:“我的耐心有限,我問一句你答一句,若有半句虛言,不管你做沒做過壞事,都要先吃點苦頭了。
”
繁兒脊背發涼,驚懼的幾乎要閉過氣去,她不明白為什麼眼前的少女這麼可怕!
紀爾岚一字一句的問道:“先說你在劉府的身份。
”
繁兒張了張口,想重複自己剛才的回答,可看看那把梳子和眼前面無表情的少女,不由洩了氣,眼淚瞬間流了滿臉。
她咬牙說道:“我是劉府庶子劉子玉的貼身婢女。
”
紀爾岚看着她似有委屈不甘的神色,繼續問道:“你與劉子玉是否十分親近?
”
繁兒一聽這話,便知道對方早就有所猜測。
她痛苦的閉了閉眼,自嘲的笑了一聲,再也無法隐藏自己的情緒。
就如同閘門一旦打開,洪水便會洶湧而出,不再有克制的必要。
她含着眼淚,咬牙說說:“我十歲進府便到劉子玉身邊服侍,整整九年。
在這期間,我們有了感情,但我在府中見慣了妻妾之間的腌臜,并不想給人做小,便一直沒有答應他。
直到有一次他病的重了些,病中,他百般央求,說不想留下遺憾,這輩子最想要的女人是我……我一心軟,就與他有了夫妻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