猶如萬裡晴空突然劈下一道響雷,宋太後愕然愣在原地,看着眼前惶急禀報的内侍,仿佛沒有聽清楚他說的話。
錦玉在一旁拽住她的袖子晃了晃,這才讓她回過神來,兩步邁出去,神色才有了變換!
“皇上人在哪?
”
内侍趔趄着跟她一路往外,說道:“就在殿門前,上攆轎時皇上突然捂住胸口,面露痛苦之色,然後便栽倒下來,還好被一旁的李公公接住,沒有摔傷,但此時卻昏迷不醒……”
“宣禦醫了沒有?
!
”
宋太後面色難看至極,内侍半分不敢遲疑,立即答道:“已經叫人去請了!
李公公先送皇上回了養心殿。
”
錦玉皺眉道:“養心殿畢竟還要一段路,天氣有如此炎熱,怎麼不送皇上回壽坤宮來?
”
内侍不敢擡頭,支吾道:“是皇上……昏迷前對李公公說要回養心殿……”
宋太後臉色更加陰沉,一言不發上了攆轎。
她是他的親生母親,難不成他覺得自己會将他變作傀儡皇帝,趁機攝政麼?
!
養心殿中,新升任的太醫令孫敬夫帶着一衆禦醫都在外殿後着,面色各異,頻頻交換着眼神,見太後進來,連忙俯身跪拜。
宋太後此時已經鎮定下來,問道:“皇上如何了?
”
孫敬夫也不知是熱的還是不安,滿頭滿臉的汗,聽見問話立即答道:“回禀太後娘娘,皇上這是心悸之症,徐太醫擅長此道,正在裡面給皇上施針。
”
他沒有說病況好壞,卻讓宋太後心中咯噔一下。
當初先皇就心悸之症,病來的十分兇險,沒有任何預兆,竟與今日皇上的情形十分相似。
她面容發怔,喃喃道:“不可能……”
孫敬夫隐約聽見她的話,面色微變汗流的更兇,隻覺得衣背濕哒哒黏在身上格外難受。
半晌,宋太後問道:“可知此病情是什麼原因?
”
孫敬夫小心答道:“此症很有可能因為先皇曾得過這樣的病症,微臣見過不少這樣的例子,尤其是心悸之症,父子,母子甚至兄妹,或是祖上有過先例的血緣親近之人,都有可能得同樣的病症……”
宋太後面色變了幾變,沒有接口,隻是問道:“皇上什麼時候能夠醒來?
”
“這……還要看徐太醫施針之後才能有所判斷。
”
近一個時辰的時間,發須皆白的徐太醫終于從内殿中出來,腳步有些虛浮,看來是累的夠嗆。
太後忙起身,見徐太醫顫顫巍巍的要行禮,宋太後連忙阻攔道:“不必拘泥這些虛禮了,皇上如何了?
”
徐太醫老态的聲音勞累之後有些沙啞,說道:“老臣為皇上施針之後,皇上已經有醒來的迹象,想必再過一時半刻,便能清醒了。
”
宋太後松了一口氣,可想想當年先皇的情形,又落下面色,問道:“皇上的病情比先皇如何?
”
徐太醫在宮中數十年,當初也是經曆了先皇的病情的。
于是說道:“皇上的病情比當年先皇第一次病發時早了許多,但也輕上許多。
誘發此症的因素有很多,但大多是積年累月形成,皇上還如此年輕,按理還說,不應這麼早出現此種情形。
老臣以為,皇上興許是因為突遇的狀況,或驚吓,或悲極過甚,或憂思不解等情形,以至過早誘發了此病症。
”
宋太後心中一緊,難不成是因為方才在壽坤宮的談話?
可那個秘密,她永遠都不可能對他說明……垂在袖中的手微微有些顫抖,她皺了皺眉,轉瞬又否決了這個念頭,皇上絕不可能和先皇生同樣的病症!
她猛然轉頭問徐太醫:“此症是否還有其他誘發的可能,比如……中毒?
”
徐太醫看了她一眼,說道:“的确有幾味藥。
如附子,烏頭……但這些藥本是治病良藥,除非服用過量,或日積月累逐漸損害心氣。
患病着時常胸悶心慌,神疲乏力,甚則心質損傷,心悸昏厥。
”
宋太後點點頭,吩咐道:“先送徐太醫到偏殿休息,等皇上醒來再上前問診。
”
揮退衆人,她走到一旁坐下,沉吟片刻,叫錦玉過來低聲說道:“将皇上最近接觸過的人事,都去給哀家打探清楚。
”
錦玉瞳孔微縮,太後娘娘這是認為皇上的病是旁人動了手腳?
她趕緊答應一聲,匆匆往外去了。
……
燕府,皇上的病情已經傳到了燕鴻耳中,了然道:“公子,這病發的正是時候。
”
燕鴻提唇一笑,露出諷刺的神色。
他建議皇上立蕭浛為後,給渡王賜婚,卻沒讓他納紀爾岚為妃,不知道是哪個蠢貨給他出了這個主意,好在紀爾岚自己想了辦法。
但他也得加快動作,免得再節外生枝!
“一會便吩咐下去,讓王江他們動起來。
”
了然道:“是,公子。
”
整個京城都籠罩在盛夏的炎熱之中,路面與牆磚都被太陽曬得滾燙,街道上行走的人不勝其苦,動辄就是一身的汗。
逸王别院,秦氏悶在房中,手中拿着繡棚和針線,卻半天也繡不上幾下。
眼看已經午時末,外面的太陽總算不那麼毒,品藍說道:“夫人,這别院中遍植花木,陰涼處倒比屋裡涼快些,您身子剛好,這樣的天氣,可别中暑了。
奴婢陪您到池塘邊的亭子裡坐坐吧。
”
秦氏想了想,便也答應了。
亭子近水,雖然四處的樹木都被曬的蔫頭蔫腦,但的确還有幾分涼爽。
比屋子裡放冰盆要舒服多了。
秦氏問道:“這幾天,家裡有沒有什麼消息?
”
品藍知道她是想問,府上有沒有對她做什麼安排,便搖頭道:“沒人過來傳話,想必是沒什麼事。
若有什麼,二少爺定要來跟您說的。
”
紀融将她送到此處已經有幾日了,再沒露面。
秦氏不禁失落,她自己已經消了氣,可融哥兒那邊居然還扭着這股勁兒。
她自己的兒子她怎麼會不了解,性子一個比一個倔。
她道:“你讓人回府上一趟,問問二少爺這兩天在忙什麼。
若無事,便讓他過來一趟。
”
“是,夫人。
”品藍答應一聲,走出亭子叫過幼菱,說道:“夫人想讓人回府一趟,問問二少爺什麼時候能過來一趟,這會不那麼熱了,你正好回去,等天色落黑之前就能回來。
”
幼菱答應一聲轉身去了。
等待的時間尤其漫長,秦氏心中莫名其妙生出一股不安來,眼看金烏西垂,火紅的霞光也逐漸隐沒,她不禁問品藍:“幼菱還沒有回來?
”
品藍也皺眉,說道:“按理說,也是時候該回來了。
”
“會不會府裡有什麼事?
”
兩人正說到這,外面突然傳來說話聲,杜蘅面無血色的跑過來,急急道:“夫人!
不好了!
京城似乎發生了什麼事,似乎有變!
城西已經亂成一團了。
别院裡的管事已經将府門緊閉,各處的護衛都紛紛将四周守衛起來了!
讓咱們都趕緊回屋子裡去,輕易不要出來!
”
秦氏面色大變,抓住杜蘅問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什麼叫京城有變?
”
杜蘅被别院管事的凝重吓到了,言語有些急亂,卻也說了個大概。
道:“好像是有人趁皇上發病集結孽黨犯上作亂,此時京城四處都防備起來,到處都是禁軍,到處都在抓人!
”
秦氏腦子嗡的一聲,聽見亂黨的字眼,腦中突然就想起紀爾岚來,她連忙問道:“幼菱這麼久都沒有回來,會不會是府上出了事?
不行,我要回去!
我要回府裡去和老爺少爺在一處!
”
“不行啊夫人,這個時候出去,萬一碰見壞人,咱們手無縛雞之力的……”
品藍也慌了手腳,勸道:“杜蘅說的對,府上那邊老爺會想辦法的,您若出去,才是危險。
”
秦氏當然知道,可她卻怕紀融跟着紀爾岚胡來,萬一真是他們可怎麼辦!
這幾天融哥兒都沒有到她這露面!
“别院不是有護衛嗎?
不是說城西剛亂起來嗎?
這會剛收到消息,咱們這裡想必還好,應該能趕得及,你去問一問……快去!
”
品藍拗不過她,隻好去問别院的管事。
管事聞言皺了皺眉,卻還是答應道:“别院人手不多,我帶上護衛護親自送夫人回府。
”
品藍千恩萬謝,心裡卻讨厭秦氏此等作為。
管事安排了一輛不起眼的馬車,帶上幾個護衛,送秦氏主仆出了别院,匆匆往永安坊的方向去。
然而路還沒走多遠,便看見遠處一陣火光沖天而起,還伴随着不絕于耳的喧嚣之聲。
管事臉色大變,将馬車停在路邊,對秦氏說道:“夫人,前面怕是走不了了,再往前怕是正好撞上亂黨,咱們得先回别院去,一會我在讓人替您到紀府去打聽打聽情形。
”
秦氏早被眼前的情景驚的呆住了,聞言哆嗦着點頭,隻能先往回走。
回到别院,卻見兩個女子在敲别院的大門,品藍探頭一看,驚呼一聲下了馬車:“綠楣!
你怎麼在這裡!
幼菱這是怎麼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