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件事公孫荼都沒有露面,仿佛什麼也不知道,仿佛和她沒有任何關系。
她服了藥半靠在榻上,心不在焉的聽着母親蔣氏勸她放寬心,隻要她的病好了,什麼樣的親事找不到,未必非得做這個世子妃。
公孫荼有點想笑,嘴角不自覺露出嘲諷的神色,蔣氏見了隻以為她心灰意冷,懼怕道:“荼兒,你聽母親說……”
“沒什麼好說的”,公孫荼打斷蔣氏的話,平淡道:“既然四妹妹已經應了這親事,就說明她對世子有心,我做姐姐的,自然要讓着她……兒女情長,哪裡抵得上我們姐妹從小到大血脈相連。
”
蔣氏看她半晌,長歎了一聲,說道:“這是你妹妹欠你的情分,母親會說給她知曉。
”
公孫荼不應聲,蔣氏又說:“你放心,母親不會眼睜睜看着你蹉跎年華。
你病情将好,又是我公孫府上嫡出的女兒,多少人家争着搶着,不管嫁到那一處,都得被捧在手心裡。
”
公孫荼勉強笑了笑,垂下眼眸問道:“聽說宮裡又要選秀了?
”
蔣氏一怔,驚訝道:“荼兒,你莫不是想要進宮?
”
公孫荼看着蔣氏沉默半晌,說道:“女兒多年來卧病在榻,受盡您跟祖母愛護包容,若圖後半生安樂低嫁出門,不能為家族帶來助力,怎麼也無法安心。
反正女兒如今心無所屬,進宮是最好的選擇,若能得君上寵愛,為家族做點什麼,不枉這一世姓了公孫。
”
“你……你可想清楚了?
”
公孫荼年以十八,錯過今年的選秀,便再無入宮機會了。
之前二老爺公孫禦空早就有此提議,但蔣氏怎麼也不肯答應,如今倒是由公孫荼自己說出口了。
“想清楚了,希望母親能成全女兒。
”
若不是之前無意間知道那件事,公孫荼也不會處心積慮要嫁到肅王府,不過既然此事無望,公孫慕又已經知道了她的用心,今日之事過後,兩人之間必定難以善了。
再者,還有個攪風攪雨的公孫岚在一旁虎視眈眈,她再留在府上已是無益,說不定還會被這二人聯手毀了前途。
不如早一步決定,進宮之後,她們的手伸不到自己頭上來,自己卻可以随時施展手段。
還有她被三公主劫持的事,将來說不定會被誰捅出去。
但她若嫁入皇家,三公主總不至于落井下石去惡心自己的父君,其他人想必也不敢再亂說話。
以她的姿容才情,進宮侍奉君上,總不會算計不過其他宮妃。
還有那件事,既然嫁到肅王府的是公孫慕,那麼她就要與肅王府站在對立,所以決不能讓那件事成氣候!
所以,進宮這個選擇,簡直是一舉多得。
蔣氏看着一臉決然的公孫荼,眼淚噼裡啪啦的掉下來,說道:“你這丫頭,怎麼就突然做了這個決定,宮裡那是吃人的地方,隻要進去了,這輩子也别想出來。
以你的身份地步,嫁到什麼樣的人家都能過的富足安穩,何苦要去受那份罪?
你父親雖有這樣的意思,但你祖母心疼你,未必會答應,你自己怎麼就想不開了?
”
“世族女子,本就不該圖什麼安穩。
”公孫荼太過了解自己,她才二九年華,一想到今後幾十年都要平淡的在後宅相夫教子便覺得無趣厭惡至極。
她不甘人後,即便之前體弱多病,也阻擋不了權勢的向往,她天生喜歡操縱别人,淩駕于人上。
即便那宮牆之中隻有慘烈血腥,她也欣然向往。
“母親無需再勸。
”
蔣氏無奈,也無話再勸,隻能歎道:“不管做什麼決定,母親隻盼着你是心甘情願的。
”
“嗯……”公孫荼淡淡道:“女兒決不會後悔。
”
母女二人說完話,被老夫人叫去問話的黃藤才回來,公孫荼目光朝她掃過去,見她面色有異,便問道:“祖母叫你過去是因為何事?
”
黃藤強壓着心中的疑惑和緊張,說道:“奴婢正要跟您禀報……”
公孫荼見她的模樣一皺眉:“你說。
”
“咱們院子裡的紫芝,在璟台後面偏僻的廂房被人給……玷污了……”
“紫芝?
!
”
公孫荼眸光一寒,從床榻上直起身子,蔣氏猛地站起身,厲聲問道:“你仔細說!
”
黃藤趕緊說道:“是世子發現了異樣,闖進那間廂房之後,發現集秀樓的戲子丁春意行為不軌,便将丁春意打暈了過去。
誰知……”黃藤擡頭看了蔣氏一眼,說道:“誰知王福家的突然出現,并企圖行刺世子,世子躲過襲擊之後殺了王福家的……”
“你說什麼!
”
蔣氏腦袋嗡的一聲:“王福家的行刺世子?
!
”那婆子是她的陪嫁,跟了她多年,深得信任,怎麼會做這種事?
她有什麼理由要殺害世子?
“是……是世子親口說的,當時四小姐身邊的菘藍也在場,親眼看見的。
”
蔣氏一陣頭暈目眩,身邊婢女趕緊扶了她。
而公孫荼則皺眉問道:“那個集秀樓的戲子如何了?
”
“他死了。
”黃藤知道公孫荼是想問有沒有留下證據能暴露她們的,便說道:“世子說,當時丁春意隻是被他踹到,但大老爺進去看的時候,發現丁春意已經沒氣了。
老夫人說此事不好對外傳揚,便請了五小姐過去驗屍。
奴婢回來的時候,五小姐剛到。
”
公孫荼聽說丁春意和王福家的都死了,心中松了口氣。
她知道區區一個婆子根本就殺不了北山衡,她也不過是想要借北山衡的手滅口而已。
所有的事情,都将在那個屋子裡了結。
公孫慕會失去清白變成殘廢,兇手丁春意會因為銀票上的毒藥被毒死,而幫她做這一切的婆子,則會被暴怒的北山衡殺死,即便她有幸活下來,也會因為貪心丁春意的銀票,同樣會被毒死!
然而,為什麼受辱的不是公孫慕而是紫芝?
公孫荼沉眸想了想,說道:“母親,王福家的是您的陪房,此事怎麼也繞不過您去,咱們一起去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
”
蔣氏有些發懵,聞言趕緊問黃藤:“老夫人他們此時在何處?
”
黃藤說道:“老夫人帶着肅王妃等人回了敬雲堂,奴婢就是回來請您過去的。
”
蔣氏心如擂鼓,不知怎麼憑空會出這麼大的禍事。
公孫荼扶着她往外走,她才想起來,問道:“世子沒有受傷吧?
”
“世子受了些輕傷,此時已經處理過了。
”
一行人到了敬雲堂,氣氛明顯有些壓抑。
衆人的目光掃到蔣氏身上,看的她寒毛直豎。
她連忙跟上座的肅王妃和老夫人請了安。
然後說道:“母親,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媳婦聽丫頭說的雲裡霧裡。
”
老夫人皺眉道:“王福家的可是你身邊的人?
”
“是,王福家的是媳婦的陪嫁,本姓劉,夫家姓王,家中兩兒一女,女兒紫芝在三丫頭院子做事。
”
公孫荼在一旁聽着,露出一副惶恐懵懂的神色,目光往四處打量,沒有見到北山衡,應該是避嫌退出去了。
當她看見人群中站着的公孫慕,眸光不自禁的抖了抖,她真的沒事……
公孫慕一直盯着公孫荼,此時見她望過來,眸光中恨意流露,如果不是提前有所防備,如今紫芝的下場便是她的。
想到此處,目光如冰刀在公孫荼臉上刮過。
她原本是想活捉丁春意,以老夫人的手段,逼迫他說實話是輕而易舉的事,再不濟,他也能供出王福家的。
然而她沒想到公孫荼機關算計,一點機會也沒給她留。
兩個最直接的證人全都死了。
就連北山衡也差點着了她的道,她怎麼就能這麼狠?
公孫荼見她神情,便知對方什麼都知道了。
至于怎麼知道的已經不重要,重要的是,現在該死的人都死了,死無對證!
她又能拿自己如何?
她看着自己的妹妹,眸中露出一絲嘲諷。
黃藤暗中扯了扯公孫荼的袖子,公孫荼這才收回目光,看向上座的祖母。
老夫人想了想問蔣氏:“最近,你可發覺這姓劉的婆子有何異常?
”
蔣氏狐疑的迎着衆人的目光,搖頭道:“并沒有什麼。
”
老夫人還要再問,外面公孫岚已經随着公孫岐風進了屋子。
公孫岚跟衆人請了安,也不賣關子,直接說道:“在丁春意身上發現兩千八百倆銀票,其中兩千兩銀票上被塗了毒。
丁春意是中毒而死。
”
衆人嘩然,随之更加奇怪,丁春意一個戲子,身上怎麼會有這麼多銀票,還被人塗了毒藥。
誰這麼處心積慮去殺一個戲子做什麼?
公孫荼聽見這話,心中泛起得意,就是因為她根本沒想讓丁春意活着,所以根本不怕丁春意被捉住。
公孫岐風又說道:“我已經調查了王福家中情形,的确有些異樣。
王福家的大兒子爛賭成性,幾番逼迫家中為他還賭債未果,居然喪心病狂将自己的弟弟抓取抵債。
”
蔣氏目瞪口呆,半晌說道:“我之前聽說過她大兒子爛賭成性,家裡幫着還了幾回賭債,可他仍不悔改。
後來王福家的有了小兒子,之後便不再理會這個畜生,将他趕出了家門,幾乎沒有來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