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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前塵,故人來

名門閨煞 是以卿卿 5332 2024-10-04 11:16

  秋闱放榜之時,正值桂花飄香。
各地巡撫都要主持‘鹿鳴宴’恭賀中舉的學子,席上不僅會邀請榜上有名的舉子們,還會邀請同僚以及地方鄉紳,除了提前與各位棟梁之才搞好關系,顯示自己禮賢下之士之外,也有收攏人心的意思。

  因此筵宴大多置辦的十分隆重熱鬧。

  桂榜之下,秦城再一次站在這裡,欣喜不已的看着榜單第三的位置,正是自己的名字。
身旁有與他同年的朋友笑道:“固之,功夫不負有心人!
今日鹿鳴宴上,你我定要多飲幾杯!

  秦城心中百感交集,歎息道:“我比你年長六載,如今才得償所願,心中着實五味陳雜。
先前還險些放棄了此次秋闱。

  身旁的青年拍了拍他的肩膀,正要回話,卻見一位身着錦衣華服,衣飾甚為華美精緻的公子帶着兩名小厮從遠處走了過來。
那少年目光不動,直視着前方,嘴角微微勾起,似乎想要極力壓制着内心的神氣得意。
原本不錯的相貌,硬生生顯得有點目中無人。

  秦城臉色有點窘迫,等那少年走到近前,笑着說道:“阮家外甥不負衆望,登榜第二,恭喜恭喜。

  這少年正是紀天姀的未婚夫婿阮甯。

  阮甯雖極力掩飾着,可目光中還是透露出幾分輕視來。
他如今還是個少年人,秦城卻已三十出頭,即便如今當真中了舉人,排名卻還在阮甯的後面。
這樣的情形怎麼都有些尴尬。
而且,先前阮家正是因為秦城三十幾歲還一無所成,這才退了紀爾岚的親事,換成了紀天姀。

  他先是看了一眼榜單,然後才轉向秦城,招呼道:“秦家舅舅。

  陽城雖不算小,可他們同年的這些學子們,低頭不見擡頭見,對各家的事情多少有些了解。
受邀來參加鹿鳴宴的衆人陸續抵達,見他們站在一處都頻頻望過來。

  阮甯不禁皺了皺眉,露出反感之色,就要告辭,偏偏一人出聲跟秦城打招呼:“秦大哥!

  衆人聽見聲音,都朝來人處望去,隻見一位與阮甯年紀相仿的白袍公子,渾身上下沒有一點多餘的裝飾,腰間隻有一條玉帶束着,卻仍舊有一種讓人無法忽視的超凡之感,如清泉流于石上,如孤松立于危岩。
他穿過人群,似乎沒有感覺到這邊的詭異氣氛,大大方方的笑着與秦城打招呼。

  他的笑容如月如雪,皎潔明淨,仿佛這世間的污濁從不敢沾他的身,又似是無波銀漢中的星辰彙聚,純白而耀眼。
即便周圍的人都是常見他的,可再次看到他的面容,呼吸仍舊停滞了一瞬。
此人正是秋闱榜上的第一名,洪晏。

  秦城見他過來,親厚的招呼道:“洪晏小兄弟。

  洪晏拱手一禮:“秦大哥心願得成,咱們今日要好生慶祝。

  同樣是年紀相仿的少年公子,相比于洪晏的光風霁月,衷心恭賀,阮甯的小肚雞腸無疑落了下乘。
何況人家洪晏的名次還排在阮甯前面!
衆人一下子将目光聚集到阮甯身上,又紛紛裝作也沒發生似的轉臉去恭賀秦城。

  阮甯臉色乍青乍紅,一時間被前來打招呼的衆人忽視在一旁,呆滞片刻,忙帶着小厮逃也似的走了。

  而秦城則被人圍着,熱熱鬧鬧的往設宴的地方走去,先前的一點窘然之感蕩然無存。

  他為人厚道,人緣極好。
而且他的年紀在學子中,也并不是唯一一個年歲大的。
四五十歲參加秋闱的比比皆是,隻因他極年少時便中了秀才,這才備受關注,衆人都知道他三番五次落榜,此次終于考中,都感慨不已。
也有些落榜之士,因為秦城而再次生出希望。

  京城紀府,紀爾岚手中捏着舅舅秦城的信,細細讀下去,突然目光定在一個人的名字上。

  洪晏。

  仿佛被什麼擊中,她的心口猛地劇烈收縮了一下。

  洪晏,是她前世的夫君。

  那時,她在府中受盡繼母劉菱的欺辱折磨,眼看已經蹉跎到十八歲,人也被折磨的心灰意冷。
為了早點離開紀家,她便應允了劉菱給她尋的一門親事,嫁給當時比紀成霖官低一級的年輕官員洪晏。

  洪晏有狀元之才,探花之貌,又受皇上看重,所謂前途大好。
唯一的不足的,也隻是他孑然一身,毫無家族背景。
但多數人并不在意,隻要他年輕有為,這些不足都不算什麼,所以他仍舊是京城衆多貴女争相所求的如意夫郎。

  洪晏一時風頭無量,幾乎無人可以與其比肩。
然而,好好一個少年有為,俊美無雙的公子,居然克妻。

  接連好幾次定下親事,未婚妻子不是突發惡疾,就是意外喪命。
之後,這個原本炙手可熱的人物,很快無人問津。

  就是這樣,劉菱給她看中了這樣一門親事。

  但紀爾岚當時并不在意,隻要能遠離紀府,遠離劉菱,即便被克死,她也認了。
然而,傳說中意外并未到來,她順順利利的嫁了過去。

  成親之後,洪晏雖然并未對她表現出夫妻之間的溫情蜜意,卻也從不對她苛責埋怨。
她在經曆了最初的小心翼翼和防備之後,漸漸放下心,守在内宅,學着各色規矩禮儀,為他打理内宅往來的事物。

  她感激洪晏拯救她于水火之中,給了她眼前的安穩。
她以仰望的姿态默默陪伴在他身邊,卻從不敢不奢望他能對自己生出什麼特别的情感,隻将那些或是感激,或是崇敬,或是愛慕的情愫深深藏在心底。

  後來洪晏納了妾室,紀爾岚還以為自己的平靜日子要到頭了。
可沒想到,洪晏對其他妾室同樣不溫不火,從沒表現出多麼熾烈的情感。
于是紀爾岚又恢複了從前,竭盡所能,本本分分為他打理内宅,清理幺蛾子。

  洪晏則在外不停的忙于公務,在内宅的時間越來越少。

  紀爾岚覺得自己這般無悲無喜,定然再無波折直到壽終正寝。
唯一的遺憾,就是沒有為他身下子嗣。
然而,随着他的功勞越來越多,官也越做越大。
便開始有人生出算計的心思。

  有的想要紀爾岚的命,然後取代她正妻的位置。
有的想要爬上他的床榻,為他生下孩子,母憑子貴。
還有人想通過她,探知洪晏的隐秘等等無數大大小小的事端。

  這一切,都被她輕松或艱難的一一解決了。
可她卻沒辦法像以前那麼安心的呆在内宅了。
因為在她受難臨危之時,洪晏依舊平淡如昨,不曾伸出援手,沒有站出來為她說過一句話,哪怕是類似相信她的神色。
仿佛紀爾岚在他心裡隻是一件器物,名為正妻。

  紀爾岚忽然覺得,洪晏對她的不責備,不埋怨,其實并不是對她的憐惜。
隻是一種放任,你能活算你的本事,你死了就是你到了壽。

  她到底是看不懂他的,原本平和不争的心境漸漸消失了。
她終究是把自己放在了她發妻的位置。

  但她不是不知好歹的人,她知道這一切的安穩都是對方給她的,所以,她可以忍受他寵幸妾室,也可以忍受他生下庶子,甚至可以為他粉身碎骨,肝腦塗地。
但她不想在他面前跟個活死人一樣,紀爾岚想問問他,為什麼?

  她壓抑的情感已經到了極限。

  然而她還沒來得及找他理論,甚至發洩似的大吵一架。
洪晏的身份突然暴露了,或着說,是他故意揭露了自己的身份。

  他是燕相流落在外的私生子,也是燕相最出色的一個兒子,排名第十二。

  毫不遲疑,燕相讓他認祖歸宗,從此,京中都改稱呼他為燕十二,燕公子,燕鴻。
洪晏這個名字從此被遺忘,隻有紀爾岚一個人放在心上。
她覺得洪晏才是她的夫君。
而不是這個高高在上,風光無限的燕家十二郎。

  可她沒有反對的權利,甚至連吹枕邊風的機會都幾乎不再有了。

  回到燕府的日子并不平靜,燕家的污遭親戚各個都不省心,嫡母姨娘,嫡子庶子,表姐妹全都在打燕十二的注意,她在驚愕懼怕之下,避無可避的應付這些暴風驟雨。

  紀爾岚期盼着他能伸手拉她一把,将她的脊背扳直,拖起她的下巴,告訴她不要怕,有他在。

  可惜,燕十二依舊無動于衷,任憑她自生自滅。
紀爾岚終于明白,她在燕十二的眼中不過等同于路人,并不值得多看一眼。

  她用自己的力量拼命抵擋,奮力反抗,卻終于被陰險毒辣的紀如珺算計了。
紀如珺為了取代紀爾岚的位置,不惜殺害顧姨娘嫁禍給她。
甚至紀昀和紀融也在這些陰謀中,下場凄慘的死去。

  就在瀕臨絕命之時,她忽然聽見洪晏的聲音,卻不知他是對誰說的。
他說:“這支荷露簪十分重要,你拿好了。

  這幾句密語之聲,讓她的神思清明了片刻,然而,她已經無力再去追尋這幕後到底還有什麼陰謀詭計。
最終陷入了沉沉的黑暗之中……

  “爾岚?
”秦氏見紀爾岚額頭突然冷汗涔涔,手中的書信已經被攥的不成摸樣。
如同死過去了一般,神思凝滞。
她大驚失色:“爾岚!
你能聽到阿娘說話嗎?

  紀爾岚突然雙腿一軟,跌坐到椅子上,大力喘了幾口氣,才漸漸緩過勁兒來:“我……沒事。
”即便已經曆經兩世回頭,她仍舊忘不了那時的恐慌無助。

  秦氏不放心,連忙喊了蘇谷過來。
蘇谷見她面色慘白無比,也吓了一大跳,素手急忙捏住她的脈息。
片刻,她疑惑道:“爾岚,你怎麼了?
怎麼這脈象,如同受了巨大的刺激一般?
發生什麼事了?

  紀爾岚重新打開揉皺的信,看了一眼秦城所說的,他與交好的洪晏等人,将會一同上京,讓她們不要擔心……洪晏,你終于也要來京城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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