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陽郡主被這聲斷喝驚的一愣,然而盒蓋已經被她掀開,數道光芒四散飛射而出!
紀爾岚何其敏銳,在聽到機括聲的瞬間,就已經做出反應,但也隻來得及用身下跪坐的錦墊替泓陽公主擋住暗器。
而正對着盒子的元陽郡主,甚至還未明白是怎麼回事,就已經被數根發絲般纖細的銀針刺中了胸口,她堪堪發出一聲驚恐的吸氣聲,便雙眼渙散歪在一旁,手中金漆雕飾的木盒掉落在地,一件略顯粗糙但構造精妙的東西滾落出來。
大殿中的人,聽見聲音不明所以的朝這邊望過來,卻看見元陽郡主及其附近圍坐的女眷宮人倒了一片。
嘩然之聲響徹,上座的皇帝等人都紛紛起身往這邊望過來。
紀爾岚蹲下身去探元陽郡主的鼻息,細弱不聞。
泓陽公主顫聲問道:“她還活着嗎?
”
“活着,但……情形不容樂觀,這細針上有劇毒。
”紀爾岚話因剛落,陶安長公主已經從那邊撲了過來,疾呼道:“馨兒?
!
這是怎麼回事?
馨兒怎麼了?
”
紀爾岚一把拉住陶安長公主,說道:“長公主殿下,暗器有毒,先不要靠近。
”
“你說什麼?
”陶安長公主面色一白,不敢置信。
“哪來的暗器?
怎麼會有暗器?
”
此時皇上同太後等人已經走了過來,吃驚的望着地上倒下的一片女眷。
而蕭皇後站在太後身邊,目光着意落在拉住陶安長公主的紀爾岚身上,面上極快的閃過猜測。
納迦瑞看見昏迷過去的元陽郡主,情不自禁的上前一步,眼中露出痛心和吃驚。
顯然,不管元兇是哪一方的人,他都該露出此等神情,因為這本身就是計劃的一部分。
但紀爾岚覺得,他眼底的流動的情感,似乎有不少是出自真心的。
她将目光挪開,正對上楊戭詢問的眼神,紀爾岚輕輕點頭,示意自己沒什麼事。
四周被波及的幾名女眷,她們的家人及奴婢,都在哀哭疾呼,皇帝開口呵斥道:“都給朕住口!
太醫在何處,還不趕緊滾過來給元陽郡主救治?
!
難道要朕親自去請你們!
?
”
那邊猶在臆測愣怔的幾名太醫這才猛然驚醒,紛紛提着從不離身的藥箱大步過來,朝倒地不起的五六個人過去。
紀爾岚從陶安長公主身邊退回到泓陽長公主身後,泓陽長公主這才有了反應,說道:“元陽是過來給本宮送東西的,誰知盒子一打開,便四散飛出無數暗器。
”她的聲音隐隐帶着自責,衆人這才順着她的目光往地上的盒子看去,而旁邊滾落的那件東西一映入眼簾,登時掀起軒然大波!
知道那是泓陽長公主舊物的人隻有寥寥幾個暫且不提。
首先,這件東西,是這次靖國使臣帶過來的禮物。
而現在,這件禮物出了岔子,傷了即将與百盟和親的元陽郡主。
氣氛一度降到冰點,衆人都屏息看着救治傷者的太醫,等待結果。
元陽郡主身上的毒針已經被小心取下,然而她心脈律動越發微弱。
太醫令孫敬夫跟衆人禀告道:“細針上猝有劇毒,元陽郡主首當其沖,身上的毒針最多,而且,大多刺在了心口,毒素迅速滲入心脈,老臣雖能調制解藥,隻恐時間來不及……其他人,倒還好說……”
紀爾岚和泓陽長公主對視一眼,心頭都生出一個念頭,太後當真是什麼都算到了!
盒子打開,暗器雖是四面八方無差别飛射,但此毒可解,身中一兩隻毒針并無性命之憂,遭殃的,是離得最近的兩個人,泓陽長公主和元陽郡主!
這兩人,一個是太後迫不及待要除去的威脅。
一個,是死了比活着更有利的籌碼!
陶安長公主顯然沒有往深處去想,與大多數人的想法一樣,認為靖國的嫌疑最大。
她緊盯着女兒的目光緩緩挪向靖國使臣,那種憤恨幾乎就要不加掩飾的噴薄出來。
然而她終究是一國公主,不可能如市井民婦一般沖上前去跟仇人拼命。
她猛然轉臉面像皇帝,說道:“皇上,此事該當如何?
!
”
皇上的面色雖然凝重,紀爾岚卻覺得他并無多少憤怒。
相反,出了這件事,就将大安從被動中解脫出來,作為一國之主,他自然要松一口氣。
太後當然也是看準了這一點,才是放手去安排。
但現在,皇帝需得将态度擺出來,他淩厲的看向靖國使臣,道:“趙正,你怎麼給朕解釋?
!
”
趙正,是靖國派來的正使,另外還有兩名副使。
三人相互看了一眼,面色都十分難看。
來前,他們自然料到百盟會出幺蛾子,所以他們一早就将納迦瑞等人盯得死緊,保證他們一有風吹草動就會傳到耳中。
但現在,還是在他們眼皮子底下出了狀況,又這麼快,這麼猝不及防毫無征兆。
趙正上前撿起地上的盒子,看着機關被觸動留下的痕迹,沉凝道:“皇上,此次從靖國帶到大安的禮物,運送進宮時,都有内侍宮人一一驗看過。
并無任何問題。
”
泓陽長公主冷笑一聲,說道:“你難道不知,這天下多有奇人異士。
可将機關制成漸合機括,打開一次并不能觸動機關,需要多次打開查看之後才能觸發?
”
趙正沒想到一名女子竟有如此見識,但他既為使臣,也不是無能之輩,立刻說道:“但這些禮物都是直接留存在宮中,臣也并未與元陽郡主有過任何接觸。
又哪裡會知道宮中會将此物賜給元陽郡主呢?
”
衆人一時之間都找不到語句來反駁,太後适時說道:“這件東西,是哀家賜給元陽的。
”她親自俯身将那件東西撿起來,滿面緬懷之色,說道:“因為哀家認出這件東西是泓陽的舊物……想要物歸原主,卻又怕泓陽心中不快。
隻好借元陽的手了……”
衆人的目光一時都轉向泓陽長公主。
泓陽的太陽穴突突跳動兩下,心中暗罵太後卑鄙無恥,虧她還能毫無避諱将這種話擺到台面上來說。
這樣一來,倒顯得她是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被人利用了。
“太後娘娘莫不是知道我手中有些東西對你不利,想要以此換個人情?
哼,若是如此,你未免打錯了主意。
”泓陽公主說話毫不客氣,絲毫沒有給太後臉面。
太後能不要臉的化陰謀為陽謀,她自然也不懼!
周圍的人聽了這話連倒吸冷氣都不敢,死死将驚愕壓在喉嚨裡。
誰都泓陽長公主與太後有大仇,也猜測泓陽長公主此次回來是要報仇,然而,這都是背地裡的事情,誰曾想,泓陽戰公主就如此不避諱的攤開了?
太後無論如何,名義上也是她的母後!
皇上沉下臉,說道:“皇姐,休要胡言。
還是先想辦法救治元陽再說!
”
太後擺出一張仁善臉,一副孩子不聽話,母親也要維護的模樣。
泓陽長公主氣的要死,卻也得先顧着元陽郡主的安危,沒有再出言。
趙正見此情形,知道這其中還有别的内情,大安不會将他逼得太緊。
畢竟大安皇帝對自己的處境心中有數,要争取利益也得有張有弛。
于是他說道:“皇上,此事還有探查,還請您能給臣幾日時間,來查明真相。
”
陶安長公主卻說道:“哼,别人可以等,但我女兒的的性命如何能等?
!
”
“長公主殿下,靖國此次所帶來的禮物,便有一件東西有續命還陽之功效!
想必能給元陽郡主争取幾日的時間。
”
“當真?
”陶安長公主立即來了精神,得到趙正肯定的答複之後,轉頭看向皇帝。
懇求道:“皇上,元陽是您的外甥女,您一定要救她。
”
皇帝目光閃爍,那顆還魂續命丹,居然在靖國也十分珍貴,此次也隻進獻了一顆而已,他今日身體頻頻發病,是要留着以備不時之需。
然而現在衆目睽睽之下,又是由靖國使臣開口提起,他于情于理都不能拒絕。
“來人,去拿藥來!
”
紀爾岚幾乎看見皇帝的心在滴血,由此更加說明他的病症當真不容樂觀。
元陽郡主服下續命丹後,脈搏果然平穩了許多,陶安長公主松了口氣,跟着女兒離開了。
将殿内中毒的一行人擡走,宴會也無法進行下去,納迦瑞首先說道:“皇帝陛下,我百盟使臣在貴國無故喪命的事情還未有結果,即将與我百盟和親的元陽郡主又身遭不測,性命垂危。
所以,無論如此,我等要參與此事的調查。
”
皇帝沉吟道:“自該如此。
”
除了百盟,靖國也屬當事人,自然也是要參與的。
但他們是外人,隻能協助查探,大安自然還是要掌握主動權的。
皇帝的目光從渡王,逸王,諸臣身上一一掠過輕蹙起眉頭。
紀成霖上前一步說道:“皇上,不如将端王爺請來。
”
皇帝對端王那個信任有加,聞言眼前一亮,他怎麼把皇叔給忘了。
當下立即吩咐道:“李忠翰,速速命人将皇叔請到宮中來。
”
紀爾岚擡眼看了紀成霖一眼,心道:當真是引狼入室而不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