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子裡四面木闆擋風,整個亭子就像一間單獨的小屋子,正對着南邊的方向,沒有擋闆,落了一層紗簾。
姜錦心剛到亭子門口,便聞到一股濃濃的藥味。
姜錦心心頭立時湧上一股奇異的預感,直接就掀簾子進去,亭子間不大,最裡面的椅子上坐着裹了狐裘的俊美少年,看着情形就不好,面色蒼白帶着病容,一個内侍站在他面前,手裡拿着一碗藥。
很燙的藥,看得出才煎好沒多久,地上歪倒着一個茶杯,應當是才砸的,姜錦心聽到的那一聲“砰”。
進門帶起的風,引得内侍回頭看過來,陰狠中帶着恐懼。
姜錦心心思急轉,上前緊走兩步撈起石桌上面的一個茶壺,朝着内侍的面前就狠狠地砸上去。
内侍驚恐得想往後退,後面卻被抵住,退無可退。
茶壺狠狠地砸在内侍的臉上,内侍立時頭破血流,手中的藥碗落地,兩眼一翻,軟倒在地,血緩緩溢出,混着藥液,藥味更濃了!
姜錦心呼吸急促,臉色蒼白的看向對面的六皇子,才救的人,還很新鮮,一眼就認識。
“你又救了我!
”裴珏煦溫和地笑了,裹了裹身上的狐裘,完全不似方才的慌亂。
姜錦心看着他,忽然倒退兩步,又看了看腳底下:“殿下,您身邊其他的人呢?
”
“去給我拿糕點了!
藥難喝!
”裴珏煦下巴微微的擡了擡,指了指倒在地上的内侍,“這個人服侍我許久了,沒想到居然還想害我的性命。
”
“殿下當時出去遇險,和他有關系?
”姜錦心立時就明白了緣由。
“和他有關系,如果不是他……不會有人知道我的行蹤,特意去堵我。
”裴珏煦道。
姜錦心不想知道皇家的這些秘事,手中的茶壺已經碎成片,留在手裡的就隻有一把挂着一片瓷片的壺把手,随手放置在桌上,往後退了一步:“殿下,需不需要我現在去幫您喊人過來?
”
她是想挾恩求報,卻也沒想到裹入皇家的這種争鬥中。
比起自己的事情,這種争鬥甚至更會要人性命,稍不留心,自己這命就沒了。
“不需要,一會就有人過來,坐吧!
”裴珏煦悠然地笑了,伸手指了指一邊的椅子,“要不要坐下陪着我一起等着?
”
眼下這種情形,姜錦心就算是想走,也走不了。
默默地看了裴珏煦一眼,退在一邊的圍欄處坐下,離這位六皇子遠一些,低一些。
“不想問問我當日為什麼遇險?
”裴珏煦目光溫和地看向她,笑着提議道。
“不想!
”姜錦心果斷拒絕。
“不覺得好奇?
”裴珏煦反問。
“不好奇!
”姜錦心沒有一絲遲疑,有些事是可以好奇的,而有些事好奇了會讓人連命都沒。
心裡暗暗叫苦,方才她就不該過來,以至于騎虎難下,不得不進來幫着這位六皇子解決了這内侍。
這位六皇子絕對不似眼前看到的溫柔無害的樣子,比之上次見面,如今的這位六皇子才是真正的伸出了獠牙。
上一世,她後來就沒有和六皇子直接接觸過,聽到的所有的傳言都是六皇子是個良善的,眼睛瞎了之後,就深居簡出,幾乎不理世事,關乎皇子之間的争鬥也和他無關,所有的一切在六皇子出事的時候,就注定六皇子和皇位無緣。
六皇子無害,六皇子善良,也因此姜錦心敢直面裴珏煦,向他讨要救命之恩,在她謀算中的重要一環,就是救下這位六皇子,他會明确感恩,會在自己需要的時候,伸手幫自己一把。
當然,這個伸手幫自己一把,得用在最關鍵的時候。
現在看着裴珏煦,姜錦心覺得,自己看錯人了!
這位六皇子分明不是外面傳言的那樣,所謂的無害、溫雅,估計隻是表象,用着最溫和的外貌掩飾着身上的劇毒。
這位,有毒!
“現在呢?
”裴珏煦下巴微擡,指了指地面上躺着的内侍,内侍一動不動,鮮血染紅了地面。
姜錦心看了看生死不知的内侍,又看了看裴珏煦的臉,這張俊美到讓人歎息的臉,實在是太有欺騙性了,加上這不動聲色的溫和笑意,很難讓人相信這位這會還傷着的六皇子,會做出什麼有威脅性的事情。
偏偏,無聲的威脅。
“殿下,想說什麼?
”姜錦心長睫撲閃了兩下,擡起一雙明媚的眼眸,看向裴珏煦。
裴珏煦審視着看向姜錦心,唇角微微勾起,揚眉淺笑:“你覺得我想如何?
”
“不知!”姜錦心搖搖頭,“殿下把我引過來,又讓我救了殿下,不知殿下所為何來!
”
這裡是洛妃的宮殿,縱然混進了個别的人,也不可能全都是,這裡有一個内侍,帶自己過來的是一個宮女。
如果洛妃母子真的無能到這種地步,恐怕這位六皇子也活不到現在。
姜錦心這話說得已經很直白,很明白地表示她知道裴珏煦引她過來。
“我現在受了傷,還病了。
”裴珏煦道。
姜錦心點頭。
“你救得我。
”裴珏煦繼續道。
“我隻是路過,殿下沒人救也不會有事。
”姜錦心一臉正色的道,她現在不想承這人的恩情了,她現在真的懷疑上一世,這位六皇子是不是真的傷到了眼睛,真的和皇位無緣。
她上一世,命絕在靜王府被查抄的時候,當時靜王已經是最靠近皇位的皇子了,她嫁進靜王府,感于靜王的恩情,兩個人雖然不是真的夫妻,卻因為這份恩情,她殚精竭慮地為靜王謀算。
讓靜王無限地靠近了皇位,就等到合适的機會封太子。
而她此時也就沒了利用價值。
這才有了靜王和姜玲珑謀害她性命的事情,至于這位早早就退出皇位之争的六皇子,她是真的不知具體如何,隻聽到靜王說起六皇子的時候,也是一再的感歎,歎惜他這位聰慧的六弟,出了這等的事。
“不,上次也是你救得我,我對父皇言說了此事。
”見她一身謙卑謹慎,裴珏煦玩味地搖了搖頭,“你對我有救命之恩,這樣的恩情又豈能不報……況且……”
裴珏煦笑眯眯地看着姜錦心,似乎很滿意的道:“況且隻有你知道我真實的情況,那會……隻有你!
”
“殿下,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