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錦心在裁剪衣裳。
一套孔氏娘家安信侯府替她定制的衣裳,蹴鞠用的。
大周喜好蹴鞠,不設球門不受場地限制,不隻男子喜歡,貴族世家的女子也喜歡,特别是一些年輕的女子,但凡宴會時都會小玩一場。
年輕女子束高冠發髻,穿對襟衣裳、窄袖,着旋裙、腳踏弓鞋,既有女子的纖柔,又有男子的潇灑,很得世家女子歡喜,這是能讓世家女子稍稍失些體統的活動,可以讓這些難得出門的女眷放開玩一玩的遊戲。
在此遊戲時,大周對于世家女子的束縛沒有往日那麼苛刻、沉重。
绛紅色的衣裳,無論是面料還是做工,都很講究,看得出是挑了很好的料子,說是花了一個月的時間才做成的!
這種好的東西,以往安信侯府是從來不會給自己和母親的,隻因為母親隻是安信侯府孔老夫人的養女,記在名下算是嫡女。
母親并不得孔老夫人的寵愛,連帶着她這個外孫女以往也是受盡冷落,到是父親拜了相,安信侯府一下子重視起母女倆了,這一次居然還特意派了人過來,替姜錦心量體裁衣,定制衣裳。
是從來沒有過的恩寵!
而就是這套衣裳,又把母親往死路上推了推。
春日宴,不隻是六皇子出事,還是安信侯府孔老夫人和顧姨娘一起算計母親的日子。
說是定制的衣裳,特意過來量過,最後做出來的衣裳卻适合姜玲珑,而不是她!
上一世春日宴的時候,姜錦心落湖正病着,不可能去蹴鞠,姜玲珑就過來借衣裳,說她新做的那套不小心濕了,姜錦心身體還沒好,自然不會去蹴鞠,衣裳就借給了姜玲珑。
沒想到這衣裳姜玲珑穿着正合适,在蹴鞠的時候大放異彩,惹得一衆夫人連連稱贊。
聽說這衣裳是孔老夫人特意給孫女定制的,就有人說姜玲珑像是孔老夫人的親孫女,既如此有緣分,何不認下顧姨娘為養女,姜玲珑就成了孔老夫人真正的外孫女了。
有人提議,有人起哄。
這麼荒謬的主意,孔老夫人居然就同意了,同意把顧姨娘認作養女,身份和母親等同。
隻能說孔老夫人也是有意讨好父親,故意鬧這麼一出。
隻憑一個顧姨娘,不可能讓見利忘義的孔老夫人做到這一步,姜尋承必然暗中出面幹涉了,甚至許了讓自私自利的孔老夫人心動的承諾!
如果不是因為有認親這回事,就算母親過世,憑顧姨娘卑賤的身份,又怎麼坐得上相府正室夫人的位置!
剪了這衣裳,就是剪了顧姨娘的青雲之路。
身高太高,不剪,留着!
姜玲珑要穿,至少也讓她穿進去。
身型太大,剪!
袖口太長,剪!
剪了後她還小心地縫完整,就如同安信侯府才拿來的一般。
既然想借,她就借……
修剪後的衣裳,落下不少的布條,姜錦心讓楊柳把布條全送到母親處,就憑着這件衣裳多出來這麼多的布條,就可以讓母親明白孔老夫人的别有用心。
昨天姜錦心提議讓孔氏拒了這春日宴,雖說最大的事情不會再發生了,姜錦心覺得還是要小心一些。
春日宴!
上一世是母親的絕命宴!
送布條的同時,也向孔氏讨要了一個荷包,一個在孔氏看來不重要,在姜錦心看來很重要的荷包……
楊柳送了布條回來後,告訴姜錦心一個消息:“老夫人的意思,先由老夫人代掌着這事,讓一個姨娘做主,總是不合适,春日宴的時候,請夫人出來見見客,露露面就行,畢竟是當家夫人。
還說顧姨娘已經去跪了佛堂。
”
對于這事,姜錦心嗤笑一聲。
母親推了是一回事,老夫人這話又是一回事!
因為之前的事情被壓下,算是各打二十大闆,大家都不追究,現在顧姨娘去跪了佛堂,聽着更是給足了母親面子。
其實終究還是不一樣了!
就沖老夫人被潑一臉水後還被指甲刮了臉,就已經不同了!
因為理虧,主持春日宴的事情就說得很委婉,不再如上一世的強硬,于是這裡面就有回旋的餘地!
不像上一世,所有的一切罪責都強按在母親身上!
那麼這一世,這春日宴就是老夫人和顧姨娘主辦的春日宴了!
隻要母親不認,有些事情不是她們想強加就能強加的……
除了這事,姜錦心還找到一個地方,放置了一套衣裳,和一些傷藥、吃食之類的東西。
春日宴,顧姨娘母女得意之時,出事的不隻是娘親一個人……
一條幽深的巷子,往兩邊看是高高的圍牆,中間狹小的地方,隻能走過一個人,這裡原來就很少有人走動。
突然巷子裡傳來哒哒哒的腳步聲,姜錦心拖着比她高了一個頭,有她碗口粗的棍子,小跑着過來。
一身丫環的打扮,頭發淩亂地束起,臉上不知道哪裡蹭來的污漬,如果不是衣裳還算可以,這就是一個小乞丐了。
跑到巷子口,姜錦心左右張望了一下,認清楚方向,拖着棍子就往右邊過去,那邊也是一個巷子……
在最邊角處的一家雜物店後面冷僻的陰影角落裡,三、四個少年正在打架。
幾個下人袖手站在店門外,沒插手,沒靠前,背對着打架的這群少年,擋住了前面路人的視線,偶爾有路人聽到這邊動靜,過來查看的時候,對上這幾個橫眉豎目的下人,轉身掉頭就走,一看就是世家豪奴,不好惹,不敢惹!
店家是一對老夫妻,早就瑟瑟發抖地縮在裡面,哪還有心思做生意。
其實也不算是打架,是三個半大的少年圍着一個少年單方面毆打,這少年已經被打得奄奄一息,躺在地上一動不動,身邊一灘血迹。
“是不是死了?
”一個微胖的少年笑得團團的,華麗的衣裳可以看出他身份不一般,卻極其陰狠地用腳狠狠的踢了一腳不動的男孩子。
躺在地上的瘦小少年唇角又溢出一絲鮮血。
“死了正好!
讓他頂嘴!
”接話的這個少年同樣也是錦衣美服,拍拍手不屑地撇了撇嘴。
“那邊有河,我們把他推到河裡去,死了也跟我們沒關系。
”最後說話的少年很陰險,伸手往店鋪後面指了指,後面臨水,夜色中河水靜靜地流着,似乎很平靜,但其實裡面的水流很急。
正常的人掉落河中都可能沒命。
“這樣……不好吧!
”一個柔柔的聲音在幾個人耳邊響起,是一個穿着淺藍色宮裙的少女,宮裙的角上綴着顆顆銀珠,外罩一籠淺色的紗衣,一雙大大的眼睛,即便年紀小,看着也有幾分動人的風情,聲音柔柔的,嬌嬌的。
“你不會幫他吧?
”胖少年嫉妒地道,他現在更想弄死這小子了。
另外兩個也很不以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