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
”

　　冬青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隻見漫天雪地裡，遠處的小黑點逐漸接近。

　　蕭懷恩拉着他躲到了一棵樹上。

　　黑點越來越近，才看清楚來的原來是一行人。

　　說是一行人，其實是五六個手裡拿着大刀的士兵，押送着幾輛車。

　　每輛車都有兩三個枯瘦如柴，形容枯蒿的人推着。

　　車上蓋着薄薄的草席，草席之下，隐約能看到露出來的手臂或者裸露的腿腳。

　　上面傷痕累累，鮮血已經幹涸在傷口上，有的甚至化了膿水。

　　看的人觸目驚心。

　　拉車的人神色木然，在雪地裡走得十分困難。

　　後面拿着刀的士兵便罵罵咧咧地催促。

　　“快點，走快點，再磨蹭下去吃老子一刀。
”

　　一行人走過去，雪地裡留下淩亂的腳印和車轍印。

　　蕭懷璟和冬青悄無聲息地落下來。

　　冬青忍不住罵了一句娘。

　　“這裡荒涼得寸草不生，這鬼地方怎麼會有官兵？
那些官兵是遼東軍吧？

　　他們押運的車上看起來好像是死人啊，怎麼一下子死那麼多人？

　　他們要把這麼多死人運哪兒去？
”

　　冬青接連問了一連串的問題，又道：“咱們趕快跟上去看看吧。
”

　　蕭懷璟若有所思。

　　“我這些天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
”

　　“什麼問題？
”

　　“整個遼東如何能做到鐵闆一塊，外人很難進入遼東，若說一般的平頭百姓也就罷了。

　　朝廷的商隊都進不來，遼東這地方又不是物資多豐富的地方，遼東百姓們吃的穿的用的從哪裡來的呢？
”

　　冬青一臉茫然。

　　他們剛才不是在說死人嗎？

　　是死人吧？

　　是吧？

　　怎麼一下子話題轉移這麼快？

　　蕭懷璟睨了他一眼，一臉嫌棄。

　　“算了，和你說了你也不懂，走吧，确實該好好探查一下。
”

　　他擡腳往前走。

　　冬青一臉震驚。

　　“世子走反了。
”

　　“沒走反。
”

　　“剛才死人運往西邊去了。
”

　　“笨蛋，死人運出去肯定是去處理了，他們從東邊來，咱們應該要往東邊去。

　　看看東邊到底有什麼才能讓人死了運出來。
”

　　蕭懷璟指了指地上的腳印。

　　“不要打草驚蛇，我們沿着對方的腳印往東走。
”

　　主仆頂着風雪在雪地裡走了半個時辰，直到看到不遠處的情形。

　　蕭懷璟才緩緩吐出嘴裡的雪沫子。

　　罵了一句髒話。

　　“原來是有礦啊。
”

　　清河。

　　楠園。

　　琳琅每隔十天半月就會來一趟楠園，看望顧楠和剛出生的小妹妹璎珞。

　　進入八月，璎珞快滿兩個月了。

　　小嬰兒雖然還不會翻身，但已經在床上躺不住了。

　　就喜歡讓别人豎着抱在懷裡，睜着圓圓的眼睛看不同的人和風景。

　　隻要微微一逗她，小家夥就會咧着嘴發出咯咯的笑聲，還會發出咿呀咿呀的回應聲。

　　琳琅覺得十分新奇。

　　“妹妹是在和我說話嗎？
她能聽懂我說話嗎？
”

　　“她還這麼小，哪裡能聽懂，她是在表達她的開心。
”

　　看着把手塞進嘴裡，一邊咿呀咿呀一邊開心吃手的小女兒，顧楠忍不住輕笑。

　　琳琅這麼大的時候，一直躺在床上喝藥，随時都有生命危險。

　　懷璟這麼大的時候在荊南，她也沒在身邊。

　　錯失懷璟成長的那幾年，一直是顧楠心中最遺憾的事兒，所以對于璎珞，她幾乎是日日帶在身邊。

　　璎珞這孩子也省心，吃飽了睡，睡醒了就玩，很少哭鬧。

　　這會兒琳琅抱着，小家夥吃着手手就把自己哄睡了。

　　顧楠讓如眉将孩子抱下去，問起琳琅生意上的事兒。

　　“我聽如玉說你設計了好些衣裳，讓素衣閣的衣裳賣到了青樓去，怎麼打算做青樓的衣裳了？
”

　　琳琅道：“我本來想将布料賣到遼東去，誰知我們的布料運過去，連遼東地界都進不了。

　　我想來想去，青樓消息靈通，所以便暗中吩咐掌櫃買下了一座青樓。

　　想捧一個花魁出來，過些日子借着犒賞遼東軍的機會，看有沒有辦法将青樓生意做到遼東去。
”

　　顧楠一聽，便知道她是為了懷璟。

　　“我知道你是擔心懷璟，但遼東情形危險，你莫要讓你的人太過激進，如有不妥，及時撤出來。
”

　　“放心吧，娘，我會安排的，對了，我聽說陛下也已經下旨，想在遼東設立女子學院的分部，武信侯同意了嗎？
”

　　“武信侯起初不同意，說遼東地廣人稀，女子能學習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陛下後來同意将趙绮蘭重新提回淑妃的位置，武信侯也就松了口。

　　雖然松了口，但隻怕真要建女子學院，遼東那邊也多有不配合。

　　我準備到時候讓宣王和素月過去，有宣王鎮着，或許會好一點。
”

　　母女二人說着話，如玉從外面進來禀報。

　　“王爺先前派去調查宋昌的人回來了。
”

　　琳琅和顧楠對視一眼。

　　顧楠也知道此事，便道：“叫人直接進來回話吧。
”

　　派出去的人給了琳琅兩張單子。

　　“這兩張單子，一張是從信陽官府留存的檔案找出來的，另外一張是從蜀州官府的檔案中找到的。
”

　　那是兩張婚書。

　　一張婚書上是十五年前的，上面寫着：宋文成，江氏締結婚約。

　　另外一張婚書是十三年前的，上面寫的是宋昌，江氏。

　　下屬接着道：“十五年前那張婚書是信陽找到的，屬下找到當年經辦的老衙役打聽過。

　　因為信陽進士十分稀少，所以宋文成中進士後在信陽轟動不小，老衙役對此也有印象。

　　說宋文成在中進士之前就已經娶了妻子，還生了孩子。
”

　　“十三年前那張婚書是蜀州官衙登記的，那裡的衙役說宋昌是在任上娶得江氏，但成親後不久就将江氏送回老家，過了幾年才接回來，孩子都已經好幾歲了。
”

　　琳琅臉色微變。

　　她記得宋昌在改名之前就叫宋文成，當初中進士也是以宋文成之命中的，是在她母親柳氏去世那一年，才改名宋昌的。

　　琳琅再過幾天才滿十三歲。

　　母親柳映霜是十四年前嫁給的宋昌。

　　可是宋昌卻有一張十五年前的婚書，這就意味着......

　　顧楠臉色鐵青，“宋昌欺騙了柳夫人，他在與柳夫人成親之前就已經娶了妻子，生了孩子。

　　有妻有女的情況下，他還敢娶柳夫人，顯然是居心不良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