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少年，還是藏不住事的年紀。

　　他神色這一變，立刻就被蕭彥敏銳察覺到了。

　　蕭彥眉頭微蹙，“你又偷跑回來了？
”

　　“我沒有。
”

　　蕭懷璟臉漲得通紅，像被踩着尾巴一樣，噌一下跳了起來。

　　雙眼瞪得圓圓的，嘴上再一次強調道：“我沒偷跑。
”

　　“哦？
你向上峰請了假？
”

　　蕭彥挑眉，神色詫異。

　　蕭懷璟眼珠子滴溜溜轉了轉，看左看右，望天望地。

　　就是不敢看蕭彥的眼睛。

　　嘴裡小聲嘀咕着：“我留了紙條的，說明了去向，就算是請假了。
”

　　蕭彥被氣笑了。

　　“留張紙條就算請假了？
你的上峰批準了嗎？
”

　　“不知道。
”

　　“你的請假理由寫的是什麼？
”

　　蕭懷璟小聲咕哝了一句。

　　蕭彥掏了下耳朵，聲音陡然揚高了兩度。

　　“你說什麼？
再說一遍！
”

　　蕭懷璟抿着嘴唇，腦袋轉過去，不肯再說話。

　　蕭彥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轉頭問琳琅。

　　“你說，他剛才說了什麼？
”

　　琳琅望向蕭懷璟。

　　蕭懷璟一副無所謂的模樣，叉着腰輕輕哼了一聲。

　　蕭彥雙眸微眯，“琳琅？
”

　　琳琅眼底浮起一抹擔憂，小聲道：“哥哥剛才說我不服，出去散散心。
”

　　蕭彥頓時火冒三丈。

　　“我不服，出去散散心？
這叫什麼請假理由？
你有什麼不服的？
”

　　蕭懷璟拳頭緊握，小臉繃得緊緊的。

　　“我就是不服，軍中比武說好的，誰赢了誰就晉升的。
”

　　“我明明已經把常濤打趴下了，是他使詐，對我用了暗器，我沒有防備。

　　用暗器是小人之道，他勝之不武，憑什麼就要算他赢，判我輸？
”

　　“我向上峰申請重新比，上峰不同意，還說是我沒本事躲過暗算！
”

　　“我不服氣，我就是不服氣！
”

　　小小少年滿目怒火，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蕭彥臉色微沉。

　　“你不服氣？
我問你，比武之前可有規定不讓使用暗器？
”

　　蕭懷璟愣了下，下意識搖頭。

　　“是沒有規定，但他暗器暗算我，他就是不對！
要是人人都用暗器，那還比試什麼？

　　以後直接用暗器來暗算對方就行了！
”

　　蕭彥重重拍了下桌子。

　　“胡鬧！
軍中講究的是服從，既然沒有規定不能使用暗器，人家勝了你就是合理的。
”

　　蕭懷璟扭着脖子，滿臉不服氣。

　　“讓那個常濤真刀真槍跟我幹啊，他根本就不是我的對手。
”

　　“可人家有腦子，最後結果是人家制服了你。
”

　　“歪門邪道算什麼本事？
”

　　“不管什麼門道，能一招制敵在戰場上就是有本事，你現在立刻回去向上峰道歉。
”

　　“可現在不是戰場，現在是在軍營裡！
我不回去道歉，我沒有錯，憑什麼要我道歉！
”

　　蕭懷璟臉紅脖子粗地怒吼。

　　蕭彥也被他這副态度氣到了，臉色陡然一沉。

　　“你再說一遍試試？
”

　　“說就說，我不道歉我就是不道歉，我沒錯就是沒錯。
”

　　“你！
”

　　眼看着父子倆就要争吵起來，顧楠一把扯住蕭彥。

　　“你和孩子置什麼氣啊，有話慢慢說。
”

　　一邊說着，一邊使眼色示意琳琅将蕭懷璟帶出去。

　　屋裡隻剩下夫妻倆了。

　　蕭彥氣沖沖道：“你就知道護着他，你看看他越大越一身反骨，我說一句，他有八句等着。
”

　　顧楠擰眉。

　　“懷璟還是個孩子，他這個年紀最是講究公平公正的時候，被人用暗器暗算，他當然不服氣。
”

　　她并不覺得兒子真的做錯了。

　　蕭彥滿臉不贊同。

　　“他是在軍營裡，軍營裡講究的就是無條件服從，他一個小兵就知道反抗上峰了，将來上了戰場怎麼辦？

　　他若是不能服從命令，不聽号令擅自行動，不僅可能會讓自己受傷，甚至會拖累全軍受傷。
”

　　“你啊，就慣着他吧，他現在這副臭脾氣，都是你嬌慣出來的。
”

　　顧楠沒好氣地一扭身子。

　　“是，都是我慣的，前幾年懷恩剛找回來的時候，是誰一直小心翼翼照顧他情緒的？

　　合着他現在大了，難管教了，就都是我慣的了？
”

　　“既然這樣，我肚子裡這個我也不養了，生下來就交給你帶走，你愛去哪兒養就去哪兒養，我倒要看看你能養成什麼好樣。
”

　　她氣沖沖地一扭腰身，離開了。

　　腰被蕭彥從身後攬住，他的大手輕輕撫在她尚未隆起的腹部。

　　下巴放在她肩膀上，聲音透露着一絲絲委屈。

　　“我一時氣壞了，說錯話了還不行麼？
”

　　顧楠冷哼，斜睨了他一眼。

　　“都是我慣的？
”

　　蕭彥親了親她的耳垂，放軟了聲音。

　　“我，我慣的，都怪我。
”

　　“我就是看着孩子一天天長大，他将來總要建功立業的。

　　我不是怕他上了戰場吃虧麼？
所以才想着把自己走過的彎路，得到的經驗都告訴他。
”

　　顧楠歎了口氣。

　　“天下做父母的，大抵都是這麼想的，可咱們說了也要孩子能聽進去。

　　他現在這個年齡，咱們好好說他都不見得聽進去，和他吵他就更聽不進去了。
”

　　蕭彥捏了捏鼻梁，一臉無奈。

　　“我也不想和他吵，可我剛開個頭，他就蹭蹭頂我，我這不是沒壓住火氣嘛。
”

　　顧楠也覺得頭疼。

　　他們總想着懷璟小時候在荊南受的委屈，所以前些年盡可能遷就懷璟。

　　時間長了，倒養成了懷璟霸道驕傲的性子。

　　尤其是懷璟滿了十歲以後，性子越發張揚，難以管教。

　　“真不知道這孩子怎麼才能聽進去我們的話，希望琳琅能勸得動他。
”

　　琳琅其實也勸不動。

　　蕭懷璟一口氣跑出去，他跑得快，尤其是天天在軍營鍛煉，個頭又長高了一截。

　　三兩步就把琳琅甩到了後面。

　　等琳琅氣喘籲籲跑回院子裡的時候，蕭懷璟已經氣沖沖地坐在院子裡的梧桐樹的樹杈上了。

　　兩隻手摁在樹杈旁邊，低頭沉着臉俯視着琳琅。

　　“你敢替老頭子說一句話試試！
”

　　琳琅彎着腰，雙手摁着腿，大口喘氣。

　　“你.....你看我這樣子.....還能...說出話嗎？
”

　　蕭懷璟目光梭過她發白的小臉，喉嚨溢出一抹冷哼。

　　“明明也天天跟着武師傅學了武，也不知道你都練哪兒去了，跑這麼點距離就喘得更牛一樣。
”

　　琳琅癟癟嘴，也不生氣，緩緩站直身子，努力仰着頭。

　　細聲細氣道：“我沒有天賦嘛。
”

　　說着用力揉了揉發酸的脖子，眨巴着水光潋滟的大眼睛。

　　“哥，我的脖子好酸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