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默認 第449章 他似皎月
他好像一輪皎月。
隻是與皎月不同的是,他不由分說地偏愛着身邊的少女。
哪怕明月皎潔,他也偏偏隻肯将自己的那份皎潔,灑落在她一人身上。
月亮萌生出私心,自此,不論他人心向明月,明月卻隻落在她一人肩頭。
秦不聞沒想到季君皎會當着這麼多大臣的面,這般淡然從容地介紹起她來。
群臣中,不乏秦不聞早些年就認識的老臣,隻是那些老臣如今更是上了年紀,兩鬓染雪,胡須霜白,依稀可見當年的風骨與堅韌。
臣子中自然也有許多年輕的翹楚狀元,僅秦不聞認識的,便有傅司甯,郭凡青等一衆人。
沈明庭今年也入了仕,依舊是那副風流清峻的模樣,與她在私塾中見他時,沒什麼兩樣。
前些日子,沈明庭的爺爺沈觀山乞了骸骨辭官賦閑,沈明庭便接手了他爺爺右副都禦史的位置。
好像并不意外季君皎的做法,沈明庭站在人群當中,甚至有幾分看戲的姿态,嘴角染了笑意。
宴唐告了病假,已經幾日未曾來上朝了。
人群中,文武百官神情各異,面面相觑。
“首輔大人,”有德高望重的老臣緩緩開口,“您剛剛所說的,‘成婚’,便是與長安王殿下嗎?
”
季君皎微微颔首:“是,在下鄙薄,想要迎娶長安王殿下。
”
人群嘩然。
那為首的老臣思慮半晌,才斟酌地開口道:“可是……首輔大人與長安王殿下,當初不是已經……”
“是,已經成婚了,”季君皎坦然接過話茬,“成婚一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要拜過天地才作數的。
”
牽着秦不聞的那隻手,沒有半分松動的意思。
“在下不願讓旁人诟病吾妻,是以,想要重新舉辦婚儀,邀諸位見證敦促。
”
“這……”
那老臣捋了捋胡須,跟身後的幾個年紀大的老者對視一番,面露難色:“首輔大人,這恐怕于禮不合。
”
季君皎微微挑眉:“為何?
于何禮不合?
”
為首的老臣微微抿唇,半晌才開口緩緩道:“依照……長安王殿下如今的規制,首輔大人您要迎娶皇親,便是要七請宗祠,齋戒三月的。
”
秦不聞袒護的勁頭上來了,差點氣笑了:“張老頭兒,這幾年不見了?
怎麼還是個老古闆?
”
被秦不聞這麼一說,那為首的那位“張老頭兒”瞬間吹胡子瞪眼:“長安王殿下慎言!
禮法不可廢!
”
秦不聞往前稍微走了一步:“本王是長安王,本王想怎麼做就怎麼做,本王就是明日要嫁去文淵閣,也無人敢有異議。
”
張老頭兒聽了,臉都漲紅了,指着秦不聞一陣“你你你你你”,“你”了半天,也沒“你”出個所以然來。
還是沈明庭看不下去了,實在憋不住了,笑出聲來。
那幾個老臣的“炮火”便瞬間對準了沈明庭:“沈家孩子,你笑什麼!
?
”
沈明庭笑得眼淚都快掉出來了,卻是恭恭敬敬地朝着那幾位老臣拱拱手,繼而轉向秦不聞:“殿下,您怎麼看不明白呀?
”
“什麼?
”秦不聞皺眉,沒反應過來沈明庭什麼意思。
沈明庭笑得不行:“您難道沒發現,張大人他們是想作為娘家人,刁難一下文淵閣,免得首輔大人對您不上心嗎?
”
秦不聞愣在原地:“啊?
”
一旁的幾個老臣像是被戳中了什麼心思,為首的張大人更是臉紅成了蝦子:“沈家小子,你不要胡說!
本官隻不過就事論事,禮法不可廢!
”
“是是是,張老您最正直,”沈明庭無奈地笑笑,卻是開口道,“但皇室親族嫁于朝廷命官這種事情,曜雲史冊上屢見不鮮,要是下官沒記錯,張老您年輕時也遇到過幾樁,對嗎?
”
張大人支支吾吾,别開視線不肯作答。
沈明庭便笑着繼續道:“您呐,就是想要作為娘家人,替長安王殿下撐腰,想要看看首輔大人的誠意。
”
“這般心思,直白地說出來也就罷了,還拿什麼禮法做擋箭牌,從前那些婚事,也不見得您這般古闆守舊啊。
”
“你懂什麼!
”張大人被戳穿了心思,憋了半天,卻也隻憋出這麼一句話來。
秦不聞像是才反應過來,有些怔然地看向那幾位老臣。
——直白些說,其實這些老臣,是看着她長大的。
即便她是站在他們這些人的對立面,每每在朝堂之上,會與她針鋒相對,辯駁得面紅耳赤,分毫不讓,但即便如此,秦不聞也不得不承認。
她是他們看着長大的。
先帝還在時,他們便輔佐先帝繼位管理朝政,後先帝駕崩,他們作為朝中老臣,便剛正不阿地按照先帝留下的遺旨,輔佐宋謹言登基。
哪怕他們兩方在朝堂上最劍拔弩張之時,張大人指着秦不聞的鼻子罵她不孝,罵她是奸臣妄佞,卻也依舊坦蕩為官,不曾徇私枉法。
也有的時候,雙方的觀點罕見一緻,那為首的張大人便也吹胡子瞪眼,冷哼一聲嘟囔道:“長安王殿下若是願意多做些好事實事,下官自然不會針對您。
”
——其實秦不聞心裡清楚,在張老頭兒他們這些與先帝一同拼打江山的老臣眼中,秦不聞與宋謹言一樣,都是先帝的孩子。
隻不過她頑劣任性許多,他們便對她嚴肅刻薄許多,但其實他們心中,未曾将她真正劃分到你死我活的陣營當中。
一如現在,對他們而言,秦不聞更像是那個要出嫁的孫女,他們作為娘家人,便總想要做些什麼,确認一下男人的真心。
想通關節,秦不聞看着那群已經年邁蒼老,臉上被紋路爬滿的老臣,不覺扯了扯嘴角。
“張老頭兒。
”
“做什麼!
”張大人沒好氣地應着。
秦不聞歪歪頭,揚着下巴問他:“本王成婚,你來是不來?
”
張老頭吹胡子瞪眼,又冷哼幾聲,這才不情不願地開口:“親王婚事,自然是要來的!
”
别扭又固執。
秦不聞嘴角笑意更深。
她突然發覺,她好像沒有自己想象中那般無依無靠的。
還在想着什麼,一旁的季君皎卻上前一步,朝着幾位老臣拱手行禮:“張老情誼,學生銘記于心。
”
“學生以為,張老說的在理,既是要迎娶阿聞,便自然是要遵循禮法規制的。
”
“隻是張老可能不知,半年前,學生已經六請宗祠,隻差最後一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