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帝似乎沉浸在自己的自說自話當中，根本就沒有發現蘇青妤的臉色越發難看了起來。

　　“蒼翼這個逆賊！
為了給惠妃報仇，竟然讓奇嫔潛入皇宮接近朕！
”

　　“他已經殺了江水甫夫妻二人，還給朕下了這斃命的毒！
”

　　說着說着，明帝忽然哭得涕泗橫流：“母後......她是因為朕而受到牽連的，才會被奇嫔加害......”

　　堂堂天子，哭成這樣，很難不叫人動容。

　　隻是，蘇青妤除外。

　　對眼前這一幕，蘇青妤除了冷眼，還有快要難以壓制的怒火和恨意。

　　“看來，這兩日的時間裡，陛下已經将太後的死因查清楚了。
”

　　“既然這樣，不如請陛下給臣女解釋一下，當初奇嫔想要上吊自缢，陛下為何要讓人救下她的？
”

　　“按理說，光是奇嫔下藥加害陛下這一樁罪，就夠她死個千百回了，怎麼還能好好地活着？
”

　　明帝的哭聲戛然而止。

　　他緩緩地擡起眼眸，看向正居高臨下審視他的蘇青妤。

　　這種反差，讓他有種身份錯亂的感覺。

　　好像蘇青妤才是上位者，而他是在接受她盤查的階下囚！

　　他可是堂堂一國之君！
蘇青妤怎麼敢的？

　　明帝正想大聲呵斥蘇青妤，不想，眼前的女子卻沒有給他這樣的機會。

　　“陛下是不想說？
還是不敢說？
”

　　“朕有何不能說的！
”明帝的身體正遭受着病痛的折磨，疼的渾身都是汗。

　　以至于他的腦子都是混混沌沌的，隻想快些将蘇青妤轟出去！

　　是的，不能殺，隻能轟。

　　“奇嫔是該死！
可是她不能就這樣輕易地去死！
”

　　“朕，讓人給她吃了些藥，日日都吃。
好叫她知道，背叛朕、謀害朕的下場，生不如死！
”

　　聽到這裡，蘇青妤也漸漸明白，明帝已經鐵了心不會說出實話。

　　既然如此，她也就不介意将這最後一層遮羞布撕碎撤下！

　　“這藥，陛下究竟是給奇嫔吃的，還是想讓奇嫔給太後吃的？
”

　　蘇青妤的聲音冷不丁出現，吓得明帝渾身一哆嗦。

　　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這種心虛到渾身都在害怕的感覺了。

　　就好像，年少時他在太學中和人打架，被太後發現是一個感覺。

　　重新擡頭，明帝眯着眼睛看向床邊的人。

　　這一看，他吓出了一身冷汗。

　　太後！

　　竟然是太後！
！

　　他用力眨了眨眼睛，又重新看了一眼，發現眼前之人依舊是他恨不得大卸八塊、卻不能殺之的蘇青妤！

　　他這才重重地呼出一口氣。

　　“朕，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

　　“蘇青妤，朕已經忍你到極緻了。
你若是再敢放肆，哪怕南笙那逆賊就站在朕的面前，朕也照殺你不誤！
”

　　蘇青妤嗤笑了一聲，半點都不把明帝的話放在眼裡。

　　“實不相瞞，我忍你也忍到極緻了。
”

　　“既然你不敢說，那便我替你來說吧！
”

　　明帝死死盯着蘇青妤，生怕她口中再說出他不願聽到的話。

　　于是便着急忙慌地威脅着她：“蘇青妤，你若是敢胡言亂語，朕定殺了你，再讓蘇府和華府全部人都跟着你一起獲罪赴死！
”

　　身為帝王，如今卻隻能用殺人來威脅一個人。

　　這隻能說明，他已經黔驢技窮了。

　　而這，正是蘇青妤想看到的，所以她無視了明帝這最後的掙紮。

　　“你口口聲聲稱蒼翼為逆賊，卻不想想若非你奪了人家的未婚妻，他豈會走到今日這般地步？
”

　　“你救下奇嫔，也不是因為想要折磨她，讓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而是為了你那可笑的護國大計吧？
”

　　“你知道自己沒有幾天好活了，擔心将來太後把持朝政，違背你的意願去扶持陸雲乘坐上那把龍椅，擔心她會像‘背叛’南笙一樣背叛你，于是幹脆就選擇讓她陪着你一起死！
”

　　“然後，再引導我将太後的死因由奇嫔查到蒼翼身上去，再由蒼翼查到江銘身上，最後将這筆帳算到西楚身上，好讓我去西楚拼命。
”

　　“在這一舉兩得的事情中，唯一的遺憾就是太後的死。
可你一想到自己也即将會死，等到了九泉之下後，總會有機會去向太後解釋，也就心安理得了。
”

　　“我說的，對嗎？
”

　　明帝震驚不已，張了張嘴，卻什麼話都說不出來，隻剩下那因為驚懼而不斷顫抖的下唇。

　　蘇青妤握緊了拳頭，再也忍不住了。

　　她兩步上前，一把揪住了明帝的衣領子：“你可知，她本就重病在身了！
”

　　“她拖着病體不讓任何人知道，依舊用她那瘦弱的身體擋住湧動的暗流！
”

　　“她忍着病痛在監國的時候，你卻在想着怎麼殺了她！
！
”

　　“你知不知道，沒有你的背刺，她也隻有三個月的時間了！
”

　　“可是你，親手殺了她！
連這最後的三個月都不願給她！
！
”

　　說到最後，蘇青妤幾乎聲嘶力竭。

　　她的眼淚如同泉湧，怎麼也收不住。

　　她狠狠地将已經呆愣的明帝砸到床闆上後，腦海中想起了她離開京城之前的一些細節。

　　那些日子，太後看起來總是精神不濟。

　　每次她想給太後檢查的時候，總是會被其他事情耽誤了。

　　現在看來，這根本不是被意外耽誤，而是這個小老太太不敢讓她知道，不舍得讓她跟着擔心......

　　“怎麼會......怎麼可能......”

　　明帝也不知是哪裡來的力氣，竟就這樣忍着渾身的病痛，撐着上半身的身體看向蘇青妤。

　　“你在騙朕的，對不對？
”

　　“母後她沒有......”

　　“你閉嘴！
”蘇青妤狠狠地一揮手，掌風瞬間将明帝帶倒在床上。

　　他又吐出了一口血，比之剛才，好像就剩下一口氣了。

　　蘇青妤冷眼看着他，多想将他做過的這些肮髒的手段公之于衆啊......

　　殘害手足，殺害親骨肉，毒害太後，還有勾結外敵......

　　無論是哪一件，都足夠讓他被唾棄千年了。

　　可她若是真的這麼做了，大夏國，就亂了......

　　這個國家的安定，是小老太太用性命去守護的。

　　她，不能這麼做。

　　蘇青妤深吸一口氣。

　　等到自己能夠稍微冷靜一些說話了，才重新看向了床上那個隻剩下一口氣的人。

　　“說完了過去，現在該說說将來了。
”

　　蘇青妤盯着明帝，漠然道：“陛下，你想活着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