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的性格本就和尋常的老太太不一樣，能有這種跳脫突兀的想法，也不足為奇。

　　蘇青妤也就沒有往下問，想着這老太太就算現在不說，将來也總會告訴她的。

　　于是就先依着太後的意思，聊起了立儲的正事。

　　“那依您來看，陛下會立誰為儲君？
”

　　太後笑了笑，不答反問道：“你覺得，他會立誰為儲君？
”

　　托着腮想了好半天後，蘇青妤才恍然大悟般地說道：“瑞王！
”

　　“不錯，還算有點腦子。
”

　　蘇青妤可顧不上太後的調侃，而是順着這個思路一路分析下去。

　　“瑞王遠離朝堂，還無任何外戚可以左右他的想法。
最重要的是，瑞王曾經還在燕王身邊待過很長一段時間，算是個根正苗紅的君子。
而陛下一定就是看中了瑞王能聽他的話，才決定立他為儲君。
”

　　明帝到死，果然都是在意自己那所謂的‘皇權’的。

　　哪怕是立儲，都要立一個能力不太差、然後還能聽話的儲君。

　　蘇青妤話音落下，就聽到太後冷哼了一聲道：“他的算盤倒是打得響，可他到底還是高估了自己的壽數了。
”

　　一個将死之人，還妄想操控一切。

　　蘇青妤皺着眉頭：“陛下若是真的立瑞王為儲君，那瑞王豈不是近日就該回京了？
”

　　一個被賜了封地的藩王，還能回京來當儲君。

　　這個消息一旦傳出去，隻怕整個大夏國都要因此沸騰了。

　　明帝為了自己的一己私心，相當于是不把先祖立下的規矩放在眼裡了。

　　“你放心吧，齊王和安王不會阻止瑞王回京的。
”

　　太後的看法，蘇青妤很認可：“用規矩就能解決的事情，何必再讓自己手上沾染血腥。
”

　　大概是明帝的聖旨足夠快，又或者是瑞王的心情太過急切。

　　原本該是七日的行程，硬是被瑞王趕在第五日清晨就進宮了。

　　這還是蘇青妤第一次見到瑞王。

　　他的眼底一片烏青，發絲也有些許的散亂，一身的風塵仆仆，都沒能掩蓋住他眼中的激動。

　　“兒臣，拜見父皇、皇祖母！
”

　　瑞王劍眉星目，一身貴氣，長得和陸雲乘有些許的相像。

　　也是因為這個原因，讓蘇青妤忍不住對瑞王多看了兩眼。

　　瑞王察覺到目光，似做不經意地掃視過蘇青妤的面容。

　　這一刻，瑞王才真正理解了什麼叫做‘驚鴻一瞥’。

　　而明帝原本樂呵呵的表情，在發現瑞王的表情後，露出了一絲絲的不快。

　　他用輕咳聲，強行讓瑞王收回了視線。

　　“對朕的口谕，你可有什麼想說的？
”

　　瑞王收斂了心神，稍微醞釀了一下，才一字一句地說道：

　　“父皇，兒臣日夜兼程地趕着進京，不是為了東宮的權勢，而是想請父皇能夠慎重決定。
”

　　明帝不解：“你這話何意？
”

　　“父皇，兒臣在封地懶散慣了，對朝堂上的事情也是全然不懂，儲君這位置，還有比兒臣更加合适的人選。
”

　　“你......”

　　“你此話，可當真？
”

　　明帝正想說話，不料太後比他更快一些。

　　而瑞王在面對太後這幾乎等同于考驗的話，沒有半分退縮之意。

　　“皇祖母，孫兒方才所言，字字為真！
”

　　“父皇和皇祖母若是不信，兒臣可以對天發誓！
”

　　蘇青妤早就聽說，這個瑞王一不好酒，二不好色，日常生活之中，卻對神佛頗為虔誠。

　　能讓一個禮佛的人對天發誓，可見他所說的話的可信度還是挺高的。

　　這，可是她見過的第二個不想當皇帝的皇子了。

　　蘇青妤眉梢微微挑起，用探究的眼神看着眼前的男子。

　　面對明帝和太後的詢問都不曾緊張的瑞王，卻因為蘇青妤多看的這兩眼，而有些手足無措。

　　“罷了，發誓就不必了。
哀家隻是想聽聽你不想當太子的理由而已。
”

　　瑞王清了清嗓子，認真道：“在父皇衆多的孩子中，兒臣是最普通的那一個。
兒臣資質泛泛，恐辜負父皇和皇祖母的一番苦心......”

　　瑞王回來之前，明帝對瑞王還持着觀望态度。

　　眼下聽了瑞王的這一番肺腑之言後，他更加堅信自己的決定是無比正确的。

　　這麼多年以來的‘放養’式培養法，無疑不太适合他。

　　養病的這幾日他思來想去，最終做了一個結論：隻有自己養出來的狼，才是最好的。

　　而瑞王，就是他準備養的那頭狼。

　　“那，若是非要讓你當這個太子呢？
”

　　瑞王訝異地看了一眼太後，然後苦笑了一聲道：“那孫兒隻能認命，盡自己的全部能力來守護大夏國。
”

　　“好！
”

　　明帝忽然一聲高喝，吓得瑞王幾乎一個激靈。

　　“朕果然沒有看錯人！
”

　　“父皇......”

　　瑞王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問道：“父皇，立儲是大事，您當真要這麼草率嗎？
”

　　“就不用再考驗考驗之類的嗎？
”

　　看着瑞王還在做着最後的掙紮，蘇青妤忽然對這個初次見面的瑞王殿下生出了一種不錯的印象。

　　明帝的動作很快。

　　第二日就下了立儲的聖旨，讓禮部的人用最短的時間将冊封太子的一切事宜準備好，還讓溫雪固選了個日子，用來舉行冊封大典。

　　剛剛進宮的蘇青妤，迎面碰上了垂頭喪氣的瑞王。

　　瑞王早在他昨日睡前，就已經将蘇青妤的過往都打聽好了。

　　得知蘇青妤用一身的醫術治好了自己那病恹恹的七弟，還先後治好了皇姑母和皇祖母，又主導着控制住瘟疫，就已經對這個女子相當佩服了。

　　可是等他知道蘇青妤在和離之後，竟然沒有一蹶不振，也沒有怨天尤人，而是繼續做着自己的事情，才讓他發現了她真正寶貴的地方。

　　在所有人都以為蘇青妤離不開陸雲乘的時候，蘇青妤狠狠地給了這些人一個大嘴巴子。

　　離不開的，從來都是需要她的那些人。

　　她好像，一直都是一個獨立的存在，沒有依附任何人，卻能在黑暗的道路中熠熠生輝。

　　一向對陸雲乘抱有一絲佩服的瑞王，第一次對陸雲乘生出了嗤之以鼻的念頭。

　　這般好的女子，竟也舍得放手，簡直愚蠢至極！

　　若是他，他定不會......

　　可是，他若是接手了東宮這個燙手山芋，隻怕連放手的機會都沒有。

　　“瑞王殿下安好。
”

　　眼見蘇青妤淺淺地給他行了禮，不似其他女子那般，恨不得将眼神黏在他身上，瑞王隻想拍大腿。

　　這般好的女子，竟然被陸雲乘那厮辜負了！

　　陸雲乘他到底長沒長眼睛？

　　“元安郡主這是準備去哪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