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半夜的雨勢越來越大。
大豆般的雨水砸在臉上,肌膚生疼。
左傾顔全身濕透,長裙緊貼在嬌軀之上。
一襲白色披風将她緊緊裹住,紙傘移到她頭上,将如注的暴雨盡數擋開。
她微微仰頭,看向雨簾中高大颀長的身影。
原本開始脫力的四肢仿佛有又了能量。
借着雨夜遮掩,她毫不避諱地将身上半數的力道都靠在他身上。
祁燼擡手将她攏進微濕的懷裡,眼底的心疼無以複加。
她重傷初愈,還未曾好好調養,怎能經受得住這樣的懲罰?
不知不覺間,他看向乾政殿内的眼神,多了一抹怨憎。
“不是讓你晚點再來嗎?
”
“再晚點,讓你多淋些雨,是嗎。
”他抱怨着,擡袖拭去她臉上的水,卻摸到了額際灼燙的熱度,臉色一變,“你發燒了!
”
“不至于吧……”她想要擡手摸一摸自己的額頭,卻發現手腕有些無力,掌心也冰涼得可怕。
她猛地想起皇帝那張血圖上的異香。
皇後……
那日皇後身上也混雜着這種味道!
擡手主動攬住祁燼的脖子,祁燼一怔,順勢朝她靠了過去,“怎麼?
”
在他耳際低語了幾句,祁燼幾不可見地颔首。
不一會兒,祁燼一把扔了手中雨傘,将她攔腰抱起,快步朝乾政殿走去。
左傾顔摸出一個藥瓶,将退燒的紅色藥丸放進嘴裡嚼碎。
喜新見他就這麼抱着人過來,有些着急,還未開口,就被祁燼一把推開,“快宣太醫,傾顔發燒了,本殿要見父皇!
”
喜新被推得一個趔趄,何曾見過祁燼殿下這麼火急火燎的模樣,當下也不敢耽擱,招呼了小内侍去請太醫。
乾政殿的門被祁燼一腳踹開。
發出砰一聲響。
正享受着青嫔按摩的皇帝吓得睜開了眼,半叼在嘴裡的葡萄也咕噜滾了下去。
眼見祁燼大大咧咧抱着左傾顔進殿避雨,皇帝氣得臉色陣青陣白。
“混賬!
老三,你想造反嗎?
”
敢踹乾政殿的大門,他絕對是曠古第一人!
“父皇恕罪,傾顔受傷初愈,現下淋了雨發起高燒來,兒臣已讓喜新公公請太醫,您就讓我們在這躲躲雨吧。
”
話落,也沒等他同意,徑自将左傾顔放到旁邊的小榻上。
皇帝,“……”
這丫頭平日裡看起來龍精虎猛,哪裡就這麼嬌氣了,跪上一個時辰就發燒?
越想越是不悅,火氣也升騰起來。
青嫔默不作聲地看了左傾顔一眼,雙手重新搭上皇帝的肩膀,低聲輕問,“皇上這兒還酸嗎?
”
被青嫔一打岔,皇帝倒是沒再盯着左傾顔,半眯起眼睛道,“對,就是這兒。
”
今晚也不知怎麼回事,分明已經召了青嫔侍寝,可他依然覺得全身不舒爽。
不但後背酸痛,就連帶太陽穴和心口也突突直跳,外頭那悶雷聲一響,他就覺得喘氣都有些困難。
他看着祁燼親自擰毛巾給左傾顔擦臉擦手,好不熱絡的模樣,心裡就來氣,冷哼了聲,“瞧你那不中用的樣子。
”
祁燼聽了,默不作聲,隻靜靜凝着左傾顔的容顔,但願這場雨别把她的身子淋壞了。
喜新見皇上神色不對,意味深長地開口,“燼王殿下,皇上身子不爽,您也該關心關心皇上才是。
”
“哼,他眼裡裝了個狐媚妖女,哪還有朕這個父皇的位置。
”
聞言,祁燼總算擡眼看向皇帝,見他臉色有些怪異的泛紅,連唇色也浮現一抹豔紫色。
心下有些警惕。
“父皇,您覺得如何?
”
“朕死不了。
”皇帝心裡窩了火,一把掃開青嫔的手,站了起來,走到左傾顔跟前,“朕問你的話,你想好答案沒有?
”
左傾顔蒼白的臉微微擡起,眼神無措地看着皇帝,甕聲道,“皇上,傾顔真沒見過那麼奇怪的鑰匙……請皇上信我……”
“父皇,她不過是一個十六歲的閨閣少女,您想從她手裡得到什麼?
”祁燼斂眉,側身擋在她身前,“父皇想要什麼,大可直接下旨向老侯爺要,何必為難她一個小女子!
”
“你放肆!
”皇帝勃然發怒,“朕如何做事,還需要你來教!
?
”
龍顔震怒,乾政殿的宮人盡數跪地,連青嫔也吓得不輕,跟着喜新等人伏地不起。
“兒臣不敢,隻是父皇堂堂一國之君,無端為難一個高燒不退的弱女子,實叫兒臣不敢恭維!
”
皇帝的臉陡然淩厲,“是朕和貴妃将你縱得無法無天了是吧?
為了一個女人,你敢忤逆君父!
”
“你信不信朕現在就可以褫奪你皇子的封号,将你貶為賤籍!
”
“皇上息怒!
燼王殿下,您也少說兩句吧。
”喜新在他身後低聲勸了一句。
祁燼心中沉怒,可看皇帝眼下的臉色,也當真是不好。
左傾顔扯了扯他的衣袖,祁燼暗暗捏了一下她的手心,微微讓開身時,她不經意瞥了皇帝一眼,心裡大定。
皇帝這臉色,差不多了……
“來人!
”
這時,皇帝面色陰沉,隻覺得喉間一股無名火熊熊燃燒,凝着祁燼的眼神盡是陰鹜。
這些人,一個個的越來越自以為是,若不嚴懲,都要忘了這龍座上坐的是誰!
他啞着聲音怒道,“把燼王和左傾顔拖出去……咳咳咳!
”
一言未盡,喉間忍不住爆發出一陣驚天動地的咳嗽。
感覺灼熱的喉嚨溢出腥甜,他瞬間臉色驟變。
“皇上!
”
喜新第一個發現他眼神不對,下一秒,就見腥黑的血從他嘴角溢了出來,随着斷斷續續的咳嗽聲噴薄而出。
這回不僅是喜新,殿中衆人都被吓得不輕,祁燼瞳孔驟縮,青嫔與喜新一左一右架住搖搖欲墜的皇帝。
“父皇,您這是怎麼了!
”
“噗——”皇帝嘴角甕動想要說什麼,一張嘴,卻嘔出大口大口黑血。
祁燼臉色大變,“父皇!
”
喜新急得大叫,“太醫呢,太醫怎麼還沒來!
!
”
一隻白皙的手輕輕拉住祁燼,一轉眸,就對上因高燒而泛着潋滟水光的眸子。
“扶我起來看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