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黑袍國師一聲厲喝,佛殿内禁軍紛紛擡頭。
現在,難道是他們不想住手嗎?
一分神,又有好幾個禁軍被七星台殺手當場抹了脖子,殿内血腥味濃重。
左成賀猛地看向身後的祁燼,“燼王,你還不讓他們住手!
”
比他晚一步進門的祁燼,慢斯條理地掃過滿殿血污狼藉,冷冷勾唇,“為何要住手?
”
他淬了寒霜般的眸光落到身形狼狽的蘭提沁兒身上,“北戎護國公主率禁軍潛伏虞城,伺機伏殺本殿的準王妃,妄圖從她嘴裡逼問出解藥秘方。
”
“由此看來,北戎根本無心和談。
”
他如鷹隼的目光重新回到黑袍臉上,“既如此,咱們戰場上見!
”
“慢着!
”左成賀急聲喚住他。
“燼王殿下,公主此舉确有不妥,她年紀尚輕,聽到要遠嫁異國生怕害怕,才生了歹念,這事本座和王上,甚至是二王子,都全然不知。
”
左成賀不忘瞪了朝霞一眼,朝霞立在一旁不知想些什麼,闵月就站在他對面,可他卻顧不上震驚。
眼下對他來說,當務之急是極力安撫住祁燼,絕不能讓好不容易促成的和談毀在蘭提沁兒和朝霞手裡!
“北戎是真心實意想要議和,讓兩國百姓免遭戰亂之苦,還請殿下體恤民情,原諒護國公主的一時任性。
”
祁燼卻是冷笑,“今日我的準王妃受了驚吓,可不是你們一句公主任性就能彌補的。
”
被滿殿斷臂殘肢吓得瑟瑟發抖的蘭提沁兒,在督見祁燼的第一眼瞬間仿佛被他的俊容吸住了,可是,在看清他眼中森寒戾氣後,還是忍不住縮了縮脖子。
聽到這話,卻再也按捺不住憤怒,梗着脖子大聲反駁,“明明受到驚吓的明明是本公主!
她殺了這麼多人,眼睛都不眨一下,受的什麼驚!
”
見在場衆人神色各異,蘭提沁兒生怕祁燼和左成賀不信,指着朝霞道,“不信你們問國師夫人,她也看見了,是這女人先讓人動的手!
”
殿中衆人的目光頓時集中在朝霞身上,她整理了帷帽和紊亂的心情,快步走到左成賀身後,“夫君……”
“滾回去!
”
感受到墨色面具下的惱怒,朝霞紅着眼,啞着嗓子泣聲道,“是。
”
“站住!
”闵月長槍一指,揚聲道,“此人欲對小姐出手,焉能輕易放她離開!
”
祁燼眼神驟冷,“國師夫人也動了手?
”
朝霞猛地一僵,察覺左成賀落在自己身上難以置信的目光,頓時急了,“我、我不過是怕大小姐傷了公主......”
闵月冷哼,“大小姐也是你能喊的?
前一刻才拔劍相向的人,可别叫得這麼親熱!
”
面紗下朝霞臉色煞白,面對闵月的冷嘲熱諷,卻似沒聽見,隻往左成賀身後躲,生怕多說多錯,叫從小一起長大的闵月瞧出破綻。
左傾顔一直沉默地立在原地,神色平靜,眼底卻閃過一抹疑慮。
面紗被月姨槍風帶起的瞬間,這個女人的第一反應是轉身遮住臉。
月姨的角度沒能瞧見她的臉,可立在旁邊的她卻瞧見了。
面紗下,這個女人的臉生得很美,雖然有點歲月的風霜,但毫無疑問是個花容月貌的女子。
既然長得好看,為何又這麼害怕被人瞧見?
除非,這裡有人認識她,而她卻不想叫對方知道她就是國師夫人。
那張臉對自己來說無疑是陌生的,那麼,這個國師夫人想躲的到底是誰?
她爬上佛寺千層階梯時,依舊腳步輕盈吐氣均勻,可見武功非同一般。
可剛剛面對月姨的慕家槍,顯然是有所保留。
莫非,她想躲的就是月姨?
左傾顔不動聲色地看了黑袍國師一眼,“今日之事,想來是護國公主對我起了歹心,與國師夫人無關。
”
既然知道了祁燼的計劃,她自然要讓北戎使團順利進京“和談”。
回京後,她有的是機會,看清這位國師夫人的廬山真面目。
“國師夫人邀我拜佛,想來是信佛之人。
我們天陵城有一座南山寺,也是十分靈驗,難得這次國師進京,夫人不如也一起同行吧,到時候,我帶你去南山寺拜一拜,也當是盡了地主之誼。
”
左傾顔恬靜的神色讓左成賀心底沉了又沉,正想開口拒絕,就聽身後朝霞搶聲道,“多謝左大小姐相邀,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
左成賀猛地轉過頭,微眯的瞳孔透着淩厲。
可這回,朝霞沒有理會他的嚴厲警告,毫不猶豫地應下,語中甚至還透着欣喜。
雖然不知道左傾顔到底打的什麼主意。
可是,她做夢都想去天陵!
既然無法阻止他去送死,那她甯可用這條命,助他一臂之力!
闵月不明所以,奇怪地看了左傾顔一眼,卻沒再多說什麼,無聲站到了她身後。
祁燼雖不知道左傾顔為何要邀這女人去天陵,卻很清楚,她想要大事化了,以免耽擱使團進京的時日。
當下揚聲道,“既然事情已經分明,冤有頭債有主,本殿自然不會找國師夫人的麻煩。
留下公主的命,國師和夫人都可以離開。
”
左成賀聞言瞳孔一縮,“燼王殿下,這畢竟是北戎的公主,冒犯了左大夫的禁軍可以留下,但是公主,本座必須帶走。
”
“國師别忘了,你腳下踩着的地方,已經是東陵的地界。
”祁燼神色冷戾,“北戎公主潛入我東陵國土,意圖傷我東陵皇室中人,其心可誅!
”
蘭提沁兒聽到他話大聲道,“本公主是北戎護國公主,即将代表北戎前往東陵和親,是兩國和談必不可少的人,燼王,你若今日放我離開,本公主、本公主就答應嫁給你便是!
”
“……”
祁燼的眉心微不可見地一蹙。
在場的七星台衆殺手也都面面相觑。
這北戎公主莫不是腦子有毛病?
左傾顔平靜如水的面容有一瞬間的驚愕,很快又恢複了鎮定。
祁燼走向左傾顔,眉目已是有些不耐了,“如何處置,你說了算。
”
左傾顔朝他一笑,隻是那一笑,卻讓蘭提沁兒毛骨悚然。
隻聽那俏麗的少女笑意盈盈道,“聽聞北戎女子十分重視自己的頭發,從出生到嫁人為妻,隻能剪一次。
”
祁燼蹙眉,他從來沒關注過這種事情。
“既然不能輕易要了她的性命,就用她的頭發來抵吧。
”
蘭提沁兒聞言面色大變,忍不住怒吼出聲,“你這賤人!
你想幹什麼!
?
”
祁燼眸色冷銳,手一揚,兩個侍衛已經擰住她的胳膊。
“把她的頭發剃了。
”
随着祁燼一聲令下,身後兩個侍衛一人反剪她的雙手,另一人刷地拔出随身匕首。
蘭提沁兒腦袋轟地一聲,眸中閃着惶恐,她瘋狂掙紮,尖利的嗓音幾乎叫破了音,“燼王你瘋了嗎?
!
”
她求救的目光瞬間落到左成賀身上,“國師!
國師快救我!
!
”
左成賀看着面無人色的蘭提沁兒,墨色面具下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公主這次實在是太過任性,你的行為差點毀了兩國和談,燼王答應隻留下你的頭發,已是小懲大誡,望公主能吸取教訓,莫再沖動行事,置北戎百姓安危而不顧。
”
“不!
”感覺到後腦勺微微一亮,蘭提沁兒哭嚎起來。
蘭提沁兒撕心裂肺的哭聲,伴随着一頭如瀑布般的秀發絲絲縷縷飄落在地,響徹整個染血的佛殿。
“本公主要殺了你!
殺了你!
!
”
左傾顔平靜的神色終于有了細微變化,卻是緩緩一笑,“我等着公主,不過......”
“下一次,你可沒有頭發能抵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