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銮殿内的血腥味越來越濃,沖進來的駐軍人數卻越來越多。
顯而易見,形勢,對左傾顔他們十分不利。
數十名駐軍沖上來纏住左成賀,其中兩人趁亂朝左傾顔撲過來,唐延回身,一道劍芒掠來,兩人頸間突然多了兩條血線,頹然倒下。
可還沒站穩,又有駐軍前赴後繼朝他們殺過來,大殿中,禦林軍和左成賀的護衛死傷無數,在大批駐軍的沖擊下節節敗退。
混在駐軍中的,還有杭家那半數頂級暗衛。
他們出手狠辣果決,幾乎殺人不眨眼,有好幾個試圖逃離的朝臣,都死在他們的亂刀之下。
唐延見情勢越來越不利,回過身朝左傾顔大喝,“太子妃,讓左侯爺帶着你先撤吧!
”
左傾顔神思恍惚,擡頭看着城南的方向,不知道想些什麼。
“唐大人說得對,不能再耽擱了。
”左成賀一把拽住左傾顔的手臂。
唐延一劍挑飛一個暗衛,朝他點頭示意,“你們先走,我掩護!
”
杭秋水被暗衛團團護住,一直留意着左傾顔的動靜,隔着人群冷然一笑,“想走?
”
他一揮手,暗衛們齊齊轉身,朝左傾顔的方向殺來。
左傾顔收回視線,目光中多了一抹凝重,“父親,帶着我,我們都走不了的,不如你先離開,去救母親!
”
父親猜對了,城南的信煙一直沒有發出。
母親,沒走。
“你母親将你交給我,是她對我最後的信任。
”左成賀眼底悲傷難掩,卻扯唇輕笑,“我不會再讓她失望的。
”
“父親!
”
“不必再說。
”左成賀眼底戾芒閃過,舉刀劈出,靠近的兩名暗衛被他那淩厲的刀光掃中,兩道黑影倒飛而出。
這時的殿門口忽然傳來一陣陣驚呼。
擡眼,隻見一群密密麻麻的黑衣铠甲疾馳掠來,猶如一股黑色旋風,由遠而近。
他們舉刀浴血,一路瘋狂殺進金銮殿,所過之處,斷臂殘肢橫飛。
正是沈霧舟所率領的黑甲衛!
殿中衆人發出陣陣歡呼聲。
左傾顔和左成賀父女卻齊唰唰白了臉。
“沈霧舟!
”左傾顔怒喝一聲。
正提劍嘎嘎一陣亂殺的沈霧舟雙目赤紅,滿臉是血,從肅殺中回過神來。
面對敵人的刀劍毫不畏懼的黑甲衛統領,此刻,眼神卻退避閃躲着,遲遲不敢看她。
“我母親呢!
?
”左傾顔提着裙擺想要沖向他,卻被左成賀緊緊攥住後腰帶。
左成賀藏在左傾顔背後的手緊握成拳,關節泛白,目光同樣死死盯着沈霧舟。
撲通撲通,心髒狂跳。
父女兩心跳如擂鼓,生怕從他嘴裡聽到不想聽的答案,卻又不得不聽。
沈霧舟殺紅了眼,嘶啞着聲音揚聲高喊,“慕青将軍,獨自率領着一支,由一萬五千多名老弱殘兵組成的光耀軍,于南城門内,斬殺叛将尤靖,全殲東南駐軍三萬!
”
左傾顔瞳孔震驚,急不可耐大喝追問,“我問你我母親在哪!
?
”
沈霧舟隔着人海看她,“慕青将軍率領剩餘的光耀軍和一千黑甲衛,将杭春山和一萬駐軍攔在城南,掩護我們突圍闖宮……”
殿中,陷入瞬間的沉默。
不知誰喊了一聲,“慕将軍和光耀軍衆将士,實乃當世英傑,忠義骁勇,是我東陵之光!
”
杭秋水和駐軍們楞在原地,一個個霜打茄子般的死氣恹然。
與他們截然相反,殿内群臣和禦林軍将士一個個目露激動,跟着一聲又一聲高喝歡呼。
“你們聽到了嗎,是全殲!
是那個慕青将軍……先定國侯夫人慕青……全殲尤靖三萬駐軍!
”
朝臣們難以置信,激動得舌頭打結,“慕青将軍沒死!
她、她一介女流,竟能以少勝多……還全殲了三萬駐軍!
”
“當世英傑,東陵之光!
”
沈清仰頭大喝,“慕青,當之無愧!
!
”
陳閣老更是激動得跪地不起,對着城南的方向嚎啕大哭,“天禹山二萬五千英靈和太子殿下,終得安息!
!
”
“慕青将軍,巾帼不讓須眉!
”
左傾顔整個人晃了晃,若不是被左成賀半提着,她已經跪在地上。
全殲……
全殲!
眼前仿佛出現了一個虛幻的畫面。
萬丈曜日下,巍峨城門前,斷劍殘戟,遍地屍首。
她那被困于深宮十六年,武功盡廢容貌全毀的母親,一身銀裝铠甲,又重新變回那個威風凜凜,英姿飒爽,在戰場上肆意飛揚的女将軍……
她在這一瞬間,重新認識了真正的母親。
淚水模糊了畫面。
母親的臉慢慢隻剩下一個朦胧的輪廓。
左傾顔下意識朝左成賀看去,卻見父親的臉上滿是淚痕,唇角竟挂着一抹笑。
她仿佛瞬間明白,那是成全,是體恤,是釋然……
是超越生死,真正的大愛無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