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桶冷水當頭淋下,殷沛悠悠轉醒。
他揉着眉心,擰眉道,“誰啊,敢潑老子,小心老子弄死你!
”
“朕倒想看看,你想怎麼弄死朕?
”
冷戾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殷沛還沒清醒,就被疾步上前的殷岐狠狠踹了一腳,“你個混小子,竟敢對皇上無禮,是不是不要命了!
”
殷沛自小最怕殷岐。
聽得他的聲音,當即吓得打了個哆嗦,差點在睡夢中吓尿了。
迷瞪着睜開眼,督見一身明黃龍袍的皇帝,還有一衆圍觀的人群,他猛地翻身而起,卻發現雙手雙腳早已被反綁,根本坐不直。
“祖父......這是做什麼?
”
他啞着聲問,又看向皇帝,“您是……您是皇上?
”
話落,腰上一痛,殷岐又踹了他一腳。
“清醒了沒有?
好好看看你身邊這些人,你為何會跟這些人攪和在一起!
”
殷沛這才發現,身邊還有數十個跟他一樣被反綁的黑衣人,而且,都是秃頭和尚。
“我、我不認識他們啊……”他記得他賭完錢,又破天荒逛了窯子。
原本他不好這口,可是門口站着那花娘可勾人了,年紀輕輕,腰肢柔軟,臉蛋也水嫩水嫩的。
可不知為何,他一進那姑娘的門,就被人打暈了。
殷沛如實說自己賭錢後逛了窯子,在窯子被人打暈了。
卻見皇帝臉上挂着嘲諷的笑。
“你可知道,片刻之前,你祖父還指天誓日告訴朕,你不好女色。
”
這話,聽着是嘲諷殷沛,實則,卻是狠狠打了殷岐的臉面。
殷岐猛地跪下,“皇上,微臣所言句句屬實,絕無偏袒之心!
”
“既無心偏袒,就安靜看着吧。
”皇帝冷冷掃了他一眼,“不說話,朕也看得見你的忠心。
”
殷岐一噎,也瞬間頓悟了皇帝的警告,頹然起身,站到一邊。
殷沛雖然自小蠻橫混賬,可從未見過真正的大場面,見殷岐被皇帝斥責,腦子也清醒了許多,一股難言的恐懼油然而生。
他不過逛個窯子而已,還沒逛上呢,這還攤上大事了?
“你身上的衣服,又是怎麼回事?
”殷沛這才注意到身上衣服被人換了,大吃一驚,“這、這不是我的衣服。
”
皇帝冷嗤一聲,“朕知道不是你的,但它為什麼穿在你身上?
”
殷沛一頭霧水,努力地撓着腦袋回想昏迷之前發生了什麼,“這……這我真不知道啊皇上……”
“嘴倒是挺硬的。
”祁燼微微挑眉,“父皇,不如把人交給兒臣吧。
”
殷岐猛地怒視他,“燼王殿下還想屈打成招不成?
”
左傾顔聞言冷笑出聲,“殷尚書早上不是說了嗎,有些人就是不見棺材不掉淚,怎麼,這麼快就忘了?
”
想起他慫恿皇帝杖責黃芪時說的話,殷岐臉皮一抖,頓時噤了聲。
祁燼示意黑甲衛将人拖下去,又道,“父皇,殷公子不招也沒關系,兒臣發現,這些人身上都有前朝皇室的印記,想必,是當初躲藏在南山寺的前朝餘孽沒有肅清。
”
“前朝餘孽”四字猶如平地驚雷。
轟一聲炸響,皇帝面色懼變,猛地看向殷岐。
殷岐的臉也是唰地一白,血色盡褪。
當初,定國老侯爺和武義侯多次出兵圍剿南山寺的前朝餘孽,最後一次圍剿時,他們之間的領頭人被定國老侯爺誅殺,麾下之人死的死,傷的傷,逃的逃。
事後殷岐請旨重興南山寺時,曾多次帶人巡山勘察,還一再向他保證,南山寺的前朝餘孽已然肅清。
可過了這麼多年,這些人竟都剃了光頭躲藏在寺中!
當初潛伏在乾政殿,一日之内接連兩次行刺,将他吓得魂不附體的人,大有可能就是這幫人!
殷德和殷沛都牽涉其中,殷岐,當真毫不知情!
?
“皇上……”殷岐張着嘴,平日裡能言善辯的他,此刻竟不知該如何為自己辯解。
聽到前朝餘孽四字的時候,他就知道,自己這回就算是長了一萬張嘴,也辨不清了!
他轉過頭,試圖在人群中尋找不雲方丈的身影。
那老秃驢怎麼回事?
不是一再向他保證,前朝亂黨已經肅清,絕不會出現嗎?
想起家中庫房裡,還堆積着不雲這些年“孝敬”他的十幾箱黃金和絕版字畫,他的心撲通撲通狂跳,一下比一下用力,幾欲撞出胸腔!
殷德和殷沛,畢竟是下一輩,年少無知,皇上看在自己盡心盡力為他謀劃驅使的面子上,或許還可以原宥。
可眼下,事涉前朝餘孽,而且是他親自經手!
光是想一想,他已經雙腿發軟……
皇帝氣得渾身顫抖,擡手指向殷岐,正欲發作時,殷岐猛地扣了一個響頭。
“皇上,待今日事畢,微臣定會給皇上一個交代!
”
這話既是緩兵之計,也是提醒皇帝,今日祭天大典過後,“祈福問天”的重頭戲,還得靠他一手打點。
皇帝若不想馳援西南,讓祁天麟苟延殘喘,還得靠他!
“好,朕等着你的交代!
”皇帝生生咽下喉間的波濤怒意,目光轉向地上昏迷不醒的黑衣人。
吩咐祁燼,“這些人交給你,好好審問,這一次,朕要肅清南山寺所有前朝亂黨,一個都不許放過!
”
左傾顔的目光落在那群黑衣人身上,柳眉卻微微擰起,這些人當中,為何沒有那日跟着秦念初身邊的男人?
她記得,那人右眼角有一顆淚痣,十分好認。
與此同時,秦念初也發現了餘墨沒有被祁燼和黑甲衛捉住後,暗暗地籲了口氣。
所幸的是,這群人裡面,她一直都隻跟餘墨單獨接觸,那夜雖然這幫同黨也在,但眼下他們昏迷不醒,加上她又是少女打扮,總算躲過一劫。
不知不覺間,與對面的左傾顔四目相對,左傾顔仿佛看穿了她的想法,忽然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
“念妃娘娘。
”
秦念初心跳慢了半拍,左傾顔眸底不懷好意的光,實在太亮眼了。
“左大小姐有何指教?
”
“我記得,方才娘娘是承認自己昨晚事發時就在山頂,對吧?
”
秦念初硬着頭皮道,“我一心拜祭,無暇注意其他。
北戎公主當時如何,我真是一點兒也沒留意。
”她看向皇帝,“請皇上信我。
”
皇帝心情煩悶,隻想盡快結束這個話題,繼續接下來的祭天大典。
“左傾顔,你到底想說什麼?
”
“臣女隻是覺得奇怪。
”
左傾顔一臉莫名地道,“事發當時,禦林軍已經上山,而通往浮屠塔又僅有一條路。
燼王殿下武功高強,為了怕人誤會,用輕功帶着我飛上山崖另一端的峭壁,才得以悄然離開。
”
“我實在很是好奇。
念妃娘娘既沒有武功,又沒帶輕功高強的侍衛,那您到底是如何從山頂離開,又不被禦林軍發現的?
”
“難道,娘娘身懷絕技,或是學了什麼旁門左道的隐身術不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