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握長劍的杭春山猶不解氣，借着餘勢，往裡一絞再揮開！

　　他力道極大，闵月整個人被挑飛出去，狠狠砸進地面。

　　慕青心尖猛地一顫，意識到什麼，瞬間如置冰窖。

　　滿腔的恨意如泉驟湧！

　　在闵月身體飛出的瞬間，慕青抓起地上長劍，直刺杭春山心口。

　　電光火石的一劍！

　　杭春山似乎沒料到她的速度這麼快，閃避不及，肩上被刺中，連連倒退，兩個負責保護慕青的黑甲衛趁機撲上來，與他纏鬥。

　　慕青趁機掠到闵月跟前，雙眸泛紅彌漫血絲。

　　她胸腔劇烈起伏，聲線也驚懼不穩，“阿月……”

　　闵月後心處血液奔湧溢出，痛得臉色慘白泛青，慕青的手掌抵在她心口。

　　一邊運氣，一邊不停喚着她的名字。

　　可是，她的面容快速枯槁下來，傳送的内心如石沉大海。

　　慕青的心仿佛也跟着那巨石沉進了海底。

　　“别忙活了……”闵月費勁地撐開眼皮，撥開她的手掌。

　　“阿月，你撐住！
”慕青目光淩厲，語氣卻帶着哀求，手忙腳亂間，一時竟不知該扶她哪裡，才能緩解她的痛楚。

　　杭春山不僅掌力雄厚，且出劍極狠，連着這兩擊，她的傷勢，太重了！

　　“主子……别難過。
”闵月甕聲開口，伸手握住她的手背，定定看着她，“能死在戰場上，是奴婢一生夙願……奴婢隻是，有點不放心杏兒……”

　　“别說了，留點力氣，你還能見杏兒的！
”

　　這樣的一幕，她們彼此都曾經在戰場上看過太多，也經曆過太多。

　　正是因為知道意味着什麼，慕青的心口抑制不住地砰然直跳，那是心驚膽戰的恐懼和顫抖。

　　闵月用力喘息，“現在不說，沒機會了……我的慕家槍，練得還是不夠好……是我，辱沒了主子的威名……”

　　“沒有！
”慕青哽咽着搖頭，肩膀一蜷一縮，“你是慕家的驕傲……真的！
”

　　闵月總算露出一個笑靥，說話極其費力，卻仍努力地發出聲響，“十六年前，主子留下蔣星，我輸了她一回……這次，我總算扳回一局，我終于……沒有再辜負主子……”

　　慕青再也受不住，小心翼翼将她的頭抱在懷裡，哭出聲來，“在我心裡，你們幾個都是陪着我一起長大的好姐妹……這些年，我跟蔣星真的從未怨過你，是真的！
”

　　闵月笑了笑，用盡全力攥住慕青的手，仿佛想把這些年藏在心裡的話通通說出來，“下輩子，我，我還要……伺候、伺候主子……一輩子……”

　　“好，好。
”慕青用力點頭，擡手抹去闵月嘴下的血，抹一下，又吐了些，再抹一下，又吐出許多……

　　擦不淨，抹不盡。

　　此刻，那雙殺伐果決的手，滿是鮮血，抖得不成樣子。

　　“阿月……下輩子，我們做親姐妹……讓我來當姐姐，讓我來照顧你。
我再也不叫你猜，不叫你想，隻讓你開開心心地學武，鬥蛐蛐，嫁個好人家……”

　　闵月已經說不出話來，隻能咧着嘴笑。

　　一雙眸子凝視着她，又仿佛看見她嘴裡描繪的美好來生。

　　慕青看着闵月一點點渙散開來的眼眸，終于淚如雨下，這一刻她才知道，她已經離開戰場太久。

　　心，也早已不如當年那般堅若磐石……

　　人在失去了太多之後，總會對身邊僅有的，越發珍視，日漸難以割舍。

　　感受到懷中的人漸漸沒了動靜，慕青緩緩松開她。

　　闵月的眼睛阖得安然，緩慢，緊抿的唇角也微微上揚，似是聽見了慕青最後的承諾。

　　慕青内心的波瀾也仿佛被闵月甯靜的笑容撫平。

　　在這一刻，沉靜得像一面死寂無波的湖水。

　　“阿月，你不會白死。
”

　　她低吟了一句，擡手，果斷掰下盤在銀钗尾部的碩大珍珠。

　　輕輕一捏，瑩白的皮表皲裂，露出一顆黑得發紅的藥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