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城南最出名的一間酒肆裡,正午的日光灑在酒肆的木質招牌上,金色的招牌熠熠生輝。
酒肆内,百姓聽聞外頭行刑停止了,戍守南城門的駐軍們讓他們盡快回家,不要外出。
似乎預感到陽城的不平靜,大家紛紛提前離開。
香醇的酒香與各種菜肴的香氣交織在一起,飄蕩在空蕩蕩的大廳中。
柳園正坐在靠窗的位置,手中握着一隻精緻的瓷杯,眼神中透露出幾分醉意和嘲諷。
東陵敗局已定,這些昏庸愚昧的百姓,卻還以為那些毫無作為的駐軍能護得住他們。
嗤,天真!
然而,就在柳園沉醉于這片刻的甯靜之時,一名駐軍内應匆匆而來。
“先生,不好了!
”
駐軍附耳将城樓上的所聞說了一遍,柳園當即酒醒了一半。
他猛地站起身,“快,備馬,我要去東郊,找陛下!
”
就在這一瞬間,一股凜冽的寒意突然從柳園的背後襲來。
他蓦然回頭,隻見一柄烏黑如墨的長刀已經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那刀刃閃爍着寒光,仿佛能吞噬一切生命。
“你是誰!
?
”柳園的心猛地一沉。
持刀之人是個少年,也是剛剛在這大廳裡為數不多的客人。
可他明明記得,這人比他還要早來這間酒肆。
莫非,這人由始至終,一直在這等着自己?
柳園朝身邊的駐軍使了個眼色,那駐軍趁着黑刀少年背對着自己,猛地從腰際抽出匕首,狠狠刺向他的後背。
可這時,少年背後像是長了眼睛,他長刀輕輕一晃,唰的一聲,傳來刀劍入肉的聲音。
柳園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就被飛馳而出的頭顱濺了滿臉猩血。
骨碌碌的眼睛瞪得老大。
他雖是杭秋水的人,可一直跟着馮越身邊,除了天禹山一役,倒還真沒見過這麼血腥的場面。
腥味彌漫,胃酸一陣翻湧。
剛剛和着美酒吃下去的食物,頃刻間全部吐了出來。
黑色長刀削落那名駐軍的腦袋,轉了一圈,又回到他的脖子上。
感覺刀鋒上溫熱的鮮血順着鋒刃淌入他半敞的胸膛,黏糊糊的觸感,帶着毛骨悚然的戰栗,慢條斯理從肌膚上劃落。
每滴血都猶如刀鋒,仿佛能穿透他的皮膚,直刺他的心髒。
“你、你到底是——”
一顆藥被丢進他嘴裡,雲溪擡手往他下颌一拍,柳園猝不及防将藥丸咽了下去。
“你給我吃了什麼!
啊?
”
“腸穿肚爛的毒藥。
”雲溪惜字如金。
“我跟你什麼仇什麼怨,你為何要害我!
?
”柳園歇斯底裡大吼。
雲溪收了刀,雙手抱胸漠然斜睨着他,“馮小姐如今正在城樓上,将杭秋水指使你幹的那些惡事一一道破。
”
柳園聞言,瞳孔縮了又縮。
“馮芊芊……怎麼可能救得活!
?
”她所中的可是西秦十大毒藥之一。
她該在睡夢中逐漸變成傻子,将他的秘密帶進棺材裡才對!
他想起剛剛那名駐軍所說,太子妃策反了東南駐軍,還替馮小姐解了毒。
他下意識以為,即便解了毒,馮芊芊也隻能是一個傻子!
雲溪道,“你剛剛吃的那顆毒藥,就是出自救馮小姐的神醫之手。
”
柳園猛地一震,“是太子妃,對不對!
”
他差點忘了,太子妃就是研制出北境瘟疫藥方的神醫。
他總以為太子妃新婚喪夫,定要恨那十萬東南駐軍入骨,沒想到,她竟然纡尊降貴親臨陽城,不僅救了馮芊芊,還說動了陳中嶽他們!
柳園向來心思細膩,瞬間意識到,雲溪沒有直接殺他,反而喂了毒藥,定是另有目的。
“你們想讓我做什麼?
”他急道,“隻要你們給我解藥,放我一條活路,讓我幹什麼都行!
”
雲溪露出一個鄙夷的眼神,“你确定?
”
“是,我确定!
”
雲溪觀察着他的表情,“我要你跟馮芊芊一樣站在城樓上,将你受杭秋水指使,出賣馮越,設計伏殺太子,又幫着顧千殇反殺馮越,對馮芊芊下毒的這些真相,一一公諸于衆,你敢嗎?
”
柳園眼睛骨碌碌地轉,正想動點歪心思,胸口陡然一陣悶痛,他五官扭曲,整個人縮成一團。
耳際傳來雲溪的聲音,“忘了告訴你,這毒藥名喚噬心。
它不會讓你立刻死,但它能讓你在死之前,将現在的痛楚,經曆個上百上千遍,一點點,将你折磨得生不如死。
”
柳園很快知道,雲溪所言毫不誇張。
他痛得滿地打滾,撕心裂肺嚎叫,仿佛有千萬隻毒蟲在啃噬他的心髒。
“我答應你,我什麼都答應你!
給我解藥,快給我解藥——”柳園求饒的話斷斷續續,慘叫連連,直到看見雲溪指尖的黑色藥丸,他飛撲過去一把吞了進去。
劇痛稍有緩解時,他慘白的臉容已經大汗淋漓,毫無血色。
雲溪卻道,“你剛剛吃的隻是緩解的藥,等你如約說出真相,我便給你解藥。
”
柳園滿臉血污,茫然無措地點頭。
聽着外頭逐漸安靜下來的陽城鬧市,心裡隐隐猜到,倒戈的東南駐軍定然已經控制了城南……
陽城即将迎來最後的決戰。
而他柳園的半生榮華,早已随着馮越之死,灰飛煙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