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小小根本不怕，半眯了眼，質問她：“我胡說八道？
你這是什麼店，竟然任由夥計辱罵客人？
管事的呢？
我要找他說道說道！
”

　　售貨員一頭黑線。

　　這個胖丫頭滿嘴裡說的什麼，才從舊社會回來嗎？

　　還管事，還夥計！

　　她正要出言斥責，一個中年男子匆匆跑了過來，看眼馮小小，又看眼圍觀的顧客，臉上堆起了笑：“這位同志，你有什麼意見跟我說，我是這裡的經理。
”

　　馮小小睨他一眼，冷哼道：“你們開的什麼店？
不讓人看，還罵人窮酸？
”

　　“對，我們聽到了，是這麼回事。
”

　　“看了就得買，不買不讓看，有這個道理嗎？
”

　　“以後都不敢進來了，要不然多看兩眼就要被人罵。
”

　　旁邊的顧客議論紛紛。

　　經理瞪了售貨員一眼，沖馮小小賠不是：“這位同志，我明白是怎麼回事了，對不住對不住，是我們的同志态度不好，我向你道歉。
”

　　馮小小也不是不講道理的人，見他态度誠懇，神色緩了緩。

　　“我真長了見識，花錢買東西，還要被羞辱......”

　　“對不住了，我馬上叫她給你道歉。
”那位經理轉過頭，對着那位售貨員嚴厲道，“小許，快向這位顧客同志道歉!“

　　那售貨員平時脾氣就不太好，見到穿着打扮不是很光鮮的顧客就不耐煩。

　　别的人被她說了，最多撂下臉離開，沒想到這個死胖子不依不饒，把事情鬧這麼大。

　　這個商場是經理才承包了的，要是把生意搞砸，把顧客吓跑，經理說不定會把她開除了。

　　小許權衡利弊，咬咬牙，終是擠出個笑，向馮小小道歉。

　　“這位同志，不好意思，我剛才語氣不好，我已經意識到錯誤了，請你原諒。
”

　　馮小小冷哼一聲，扭過頭。

　　算了，不和你一般計較。

　　不過這麼一來，她要在這裡接繡活，顯然是不可能了。

　　事情告一段落，經理沖着顧客直揮手：“大家散了吧，沒什麼事了。
”

　　沒熱鬧可看了，顧客們議論着四散開去。

　　馮小小也打算離開，一位中年婦女上前拉住了她，笑眯眯地道：“小同志，你點評得還很到位。
”

　　這位婦女五十歲左右，長得白淨斯文，氣質秀雅。

　　身穿一件白色襯衣，領角繡了兩簇蘭花，針腳倒是很細密。

　　馮小小正要說話，小許搶先一步，在櫃台裡向她招呼，态度熱情得不得了。

　　“賀老師，您來了！
您要的喜上梅梢到貨了，我這就拿給你看。
”

　　說着從櫃台裡拿了個擺件在手上，展示給賀老師看。

　　馮小小看了眼。

　　是一隻喜鵲站在蒼勁的紅梅花枝上，看着還挺喜慶。

　　賀老師接過擺件，問馮小小：“這位同志，你能不能再點評一下？
”

　　小許急得臉都紅了，沖馮小小擠眉弄眼，想讓她嘴下留情。

　　馮小小瞟她一眼，不是我想拆你的台，而是這位夫人态度如此客氣，我不認真回答不太好。

　　她微微笑道：“這繡品倒是中規中矩。
”

　　小許剛松了口氣，馮小小話鋒一轉，“卻談不上出彩。
”

　　商場經理一直在旁邊聽他們說話，眉頭頓時皺了起來。

　　賀老師倒是很有興趣的樣子：“哦？
怎麼說？
”

　　“喜上眉梢寓意着歡樂與喜悅，然而這繡件色彩搭配卻略顯平淡，喜鵲空有形而神韻不足，細節處理也有些許粗糙......”

　　經理在一旁連忙咳嗽打斷，沖小許道：“小許，不是還有一件嗎，拿那件給賀老師看。
”

　　再說下去，那就不隻是不出彩，整個一粗制濫造嘛。

　　小許立刻又拿了一件繡件出來，賀老師卻不肯看，反而對着馮小小頻頻點頭：“小同志，你說得有道理。
”

　　她略一沉吟，問道：“你會繡花嗎？
”

　　馮小小驕傲地仰起頭。

　　别的不敢說，繡花，她可是有底氣的。

　　她淡淡笑道：“嗯，至少比這件出彩。
”

　　賀老師面露喜色：“正好我想要一個這樣的屏風送人，你能繡嗎？
”

　　商場經理和小許都要跳起來了。

　　小許忙忙道：“賀老師，你别聽她吹牛，怎麼可能比這個做得好，她騙你的，你瞧她那雙手，腫得跟胡蘿蔔似的，能拿得了針線？
”

　　馮小小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雙手，歎口氣。

　　那不是腫，是肥。

　　手指雖然不夠纖細，她的繡技卻一定不會丢下，馮小小有這個信心。

　　她看向賀老師，笃定地點頭：“賀老師，我願意接，我可以先繡朵花，你看了再做決定。
”

　　“好，走，我們出去談。
”

　　賀老師馬上應了，帶着馮小小就要往外走。

　　商場經理急得攔住她：“賀老師，你别走嘛，這個繡件你不滿意，我們再去幫您找。
”

　　開玩笑，賀老師是他們的老顧客，三不五時地就要過來挑繡品。

　　要是被這胖子搶走了，豈不是少了個大客戶了？

　　賀老師沖他點點頭，客氣地道：“我們下次再說吧。
”

　　态度溫和堅定，根本沒有轉圜的餘地。

　　商場經理眼睜睜看着兩人離開商場，扭頭看向小許。

　　小許垂下頭，默默躲在一邊，不敢和商場經理的目光接觸。

　　她後悔極了，哪裡會想到是這個結果。

　　如果時光能夠重來，她一定會好好招呼那個死胖子，讓她高高興興離開，不說一句廢話。

　　馮小小和賀老師走到商場外面，賀老師問她：“同志，你有沒有繡好的成品給我看看。
”

　　馮小小蹙了蹙眉。

　　她昨天晚上才來到這個世界，身子都不是自己個兒的，哪有什麼成品。

　　她眼波一轉，有了主意：“賀老師，我手上暫時沒有，如果你信得過我，我回去立馬給你繡一朵花，明天拿給你看，你要是覺得滿意，我就接你的活，不滿意我們一拍兩散，如何？
”

　　賀老師倒是不着急，瞟了眼她的手：“行吧，你住哪兒？
我們約個時間地點。
”

　　“我住在軍區大院。
南門那個。
”

　　賀老師笑起來：“太巧了，我就住在軍區大院旁的鋼廠宿舍。
我們兩隔壁啊，走路不到十分鐘，那就明天早上十點，在我們鋼廠宿舍正大門碰面。
”

　　兩人說定後，馮小小又做了自我介紹，便揮手告别。

　　“小馮，明天見了。
”

　　望着賀老師的背影，馮小小心花怒放。

　　這才是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

　　接下來，她該去買繡線繡針繡繃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