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一帆站在自家門口，隻見房門緊閉，屋裡鴉雀無聲。

　　馮小小很怕熱，今天天這麼熱她也沒開門通風，莫非是不舒服睡下了？

　　陸一帆小心翼翼拿出鑰匙，輕輕打開房門。

　　踏入房間的那一刻，他突然呆住了。

　　馮小小沒有睡覺，而是端坐在窗前，低頭繡花。

　　陽光透過窗前的樹葉，斑駁地灑在她的身上。

　　她嘴角微微上揚，神情專注，仿佛整個世界都靜止了，隻有她手中的針線如蝴蝶一般，在繡布上下翻飛，看得人眼花缭亂。

　　烏黑的短發柔順地垂在耳畔，露出白嫩精巧的耳朵，如玉雕的一般。

　　幾縷發絲随風在她眼前輕輕飄動，她絲毫不覺，所有心思都傾注在面前的繡布之中。

　　陸一帆從未見過她這般專注，雙眼緊盯在她身上，一時無法挪開。

　　在這夏日午後，他感覺到了一份甯靜與美好，而這感覺，竟然是馮小小帶給他的！

　　“小小！
”他不由得輕聲叫道。

　　馮小小正全神貫注地繡花，仿佛回到了康朝，與娘親一同坐在院子裡繡花的時光。

　　恍惚間，她聽到娘親熟悉而溫柔的聲音：“小小，歇一歇再繡。
”

　　她輕輕地應了一聲，笑着擡起頭，朝娘親望去，沒想到看見的是陸一帆！

　　馮小小一愣，轉瞬醒悟，娘親已經不在，她在另一個世界。

　　而這個男人，是她現在的夫君。

　　她的眼神暗淡下來，嘴角的笑容變得牽強。

　　“陸一帆？
”

　　馮小小将針插在繡布上，站起身。

　　陸一帆沒有錯過她眼裡的失落，心髒像被鈍物擊中，猛地一痛。

　　她還是嫌棄自己......

　　隻是現在學會了掩飾。

　　他低下頭，看着馮小小的繡架：“聽說你受傷了，回來看你傷得怎麼樣。
你，會繡花？
”

　　糟了，原身可是連做衣服都不會，自己繡花被陸一帆看到，會不會有懷疑？

　　馮小小做賊心虛了。

　　她眼珠一轉，馬上有了托辭。

　　馮小小的手在繡架上拂了拂，笑眯眯望向陸一帆，眼神不閃不躲。

　　“三柱的新娘子會繡花，我在家沒事，跟着她學了一點。
我平時坐不住，隻有繡花才坐得住，坐一天都沒問題，三柱媳婦說我有天賦。
”

　　三柱媳婦是陸一帆參軍後才嫁過來的，陸一帆根本不認識，不可能去找她證實。

　　這個理由天衣無縫，不用擔心被揭穿。

　　陸一帆真信了。

　　以前小小一撒謊，眼珠子就會亂閃，還會使勁揪衣服，現在的小小這樣，神情坦然，由不得他不信。

　　陸一帆上下打量着馮小小，像是要找出她的傷口。

　　“你傷到哪了？
嚴不嚴重？
怎麼會暈倒了？
幹嘛不檢查就出院？
”

　　看到陸一帆眼裡毫不作僞的關切，馮小小心中一暖，笑容更甜。

　　她軟軟道：“我睡了一覺就沒事了，不用檢查。
”

　　陸一帆卻不放心，眼中的關切更盛：“内傷表面看不出來，還是檢查一下最穩妥，走吧，我送你去醫院做檢查。
”

　　“真不用，我完全沒事了，一點問題沒有。
”

　　“真沒事？
”

　　“真沒事，你不是去參加軍事演習嗎？
怎麼回來了？
”

　　馮小小怕他堅持，馬上轉了話題。

　　“聽說你受傷，特意回來看看你，要真沒事，我就回去了。
”

　　“我沒事，謝謝你的關心。
”馮小小甜甜笑道，兩頰的梨渦盛滿了溫柔。

　　陸一帆垂下眼：“應該的。
”

　　兩人客套地說完，突然不知道接下來該說什麼，就這麼沉默地相對而立。

　　屋裡安靜下來，隻聽到風兒吹起窗簾，又落在窗框上輕微的啪啪聲。

　　一時間竟有種難以言說的微妙氣氛。

　　陸一帆率先打破沉默，轉過身，往門口走：“那，我回去了。
”

　　馮小小跟在後面送他出屋，叮囑道：“好，你演習的時候注意安全。
”

　　陸一帆停下腳，深深注視她，眼睛亮晶晶的。

　　已經有多少年了，他沒有聽到過馮小小說這樣的關心話。

　　“嗯。
你也别坐太久，繡一會兒起來走動走動，久坐不好。
”

　　馮小小真心笑了，雙眼彎成兩汪月牙：“我知道了。
”

　　陸一帆點點頭，大踏步出了門。

　　馮小小看着他高大的背影消失在門口，暗暗歎口氣。

　　***

　　下午三點過時，馮小小正繡得入神，聽到房門被人敲響。

　　一個中年婦女的聲音緊接着響起。

　　“小馮同志，小馮同志，你在家嗎？
”

　　這聲音馮小小熟悉，杜雲琴！

　　馮小小站起身，拿出一條長裙将繡架搭上，才去開門。

　　門外不止杜雲琴和劉若玲，還有許秀芬和一位面目慈祥的婆婆。

　　馮小小暗自好笑，這是看自己不買賬，找人幫着說合了？

　　還一找找兩位？

　　杜雲琴和劉若玲手裡仍然提着東西，微笑着和她打招呼。

　　“小馮，我們來看看你，你沒事了吧？
”

　　許秀芬在後面一個勁跟馮小小擠眉弄眼，暗示她是不得已才來的。

　　馮小小沖她笑笑，客氣地招呼她們進屋。

　　她的氣已經出得差不多了，不想和劉若玲家人一直糾纏不清。

　　她有自己的事要做，這事不妥善解決，他們時不時地找人來說合，也是個麻煩。

　　當然前提條件是這家人的态度得真誠。

　　幾人進了屋，轉頭打量着這間小屋，杜雲琴一眼看到窗前的繡架。

　　“你還會繡花？
”

　　杜雲琴眼睛一亮，伸手要去揭上面搭着的裙子。

　　馮小小走前一步，揮開她的手，淡笑道：“你們有事嗎？
”

　　杜雲琴尴尬地笑笑，把手裡的水果提給馮小小。

　　“小馮啊，我家小軍太不懂事了，昨天他确實做得不對，回家我就教訓了他，這段時間再不許他出來，讓他在家好好反省，是我沒有教育好他，我誠心向你道歉，希望你能原諒他。
”

　　嗯，這态度不錯，沒有趾高氣揚地怪罪自己。

　　她看向劉若玲。

　　劉若玲咬着下唇，垂着眼，神情不明。

　　向自己曾經鄙視的人道歉，沒面子吧？

　　那也沒辦法，誰讓你一直惹我。

　　馮小小不想收他們的東西，笑着拒絕道：“本來就不是多大的事，說清楚就是了，沒必要送東西，我不能收。
”

　　還是不肯收？

　　好在杜雲琴有準備，又從包裡摸出個信封：“我知道你身體不舒服，這裡有五十塊錢，你再拿去買點兒營養品補補......”

　　馮小小更不敢收，臉上帶着笑，話裡卻有話：“你們的心意我領了，錢我不能收，要不然别人真以為我是沖着錢來的。
”

　　馮小小知道她是想花錢買個心安，可她沒法讓他們心安。

　　她兒子把話說成那樣，她收了，不就證明他說得沒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