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小小忙打開門，隻見門口站着的一位四十多歲的中年農婦。

　　這農婦身材瘦小，皮膚焦黃，滿臉細紋。

　　穿着一身洗得發白的藍色棉布衣服，臉上全是汗水，頭發都浸濕了。

　　背上背了個竹筐，身體微微往前傾。

　　看到馮小小，她裂開嘴，露出個讨好的笑容，結結巴巴地道：“小小，你在家啊？
”

　　“表舅娘？
你怎麼來了？
快進來，快進來。
”馮小小連忙迎她進門。

　　表舅娘站在門口局促地撣撣衣服，又跺跺腳上的灰塵，才小心翼翼跟着馮小小進了屋。

　　“小小，沒耽擱你吧？
”

　　“不會，我在家也沒什麼事。
”馮小小招呼表舅娘，“快坐，我給你倒水。
”

　　表舅娘是馮奶奶的娘家侄媳婦。

　　馮奶奶隻有這一個侄兒，他們村比馮小小的村子還要偏僻，還要窮困，很少有吃飽飯的時候，馮奶奶沒有少幫襯他們。

　　他們兩口子人很老實，很懂感恩，對馮奶奶很孝順。

　　雖然兩個村子距離比較遠，可每逢過年過節，他們都會提着東西過來看望馮奶奶，遇到農忙時候，還會過來幫忙做活。

　　當初馮奶奶撿到陸一帆，替他治好病後，就把他抱到了她表舅家，記在他的名下。

　　在他家上了戶，又給他取了名，才抱回自己家。

　　陸一帆其實是跟着馮奶奶姓。

　　名字也是馮奶奶取的：陸一帆，希望他以後的日子能一帆風順。

　　馮奶奶去世時，表舅一家人特别傷心，還過來幫着處理後事。

　　不過原身嫌他們太窮了，每次他們來，就覺得來占便宜，對他們沒有好眼色。

　　他們或許也感受到了馮小小對他們的厭惡，雖然他們是陸一帆的養父母，但自從馮奶奶去世，兩人就再沒上門過，也從沒有找陸一帆讨要過錢财。

　　這個時候過來，也不知道是單純探望他們，還是家裡出了什麼事兒？

　　不過看她一臉愁苦的樣子，馮小小估計應該是出了什麼為難事，可能事情還不小。

　　“表舅呢？
沒一起來？
”“他有事，走不開。
”

　　表舅娘把背筐放到地上，挨着椅子邊坐下，臉上全是不安。

　　馮小小倒了一杯熱水，加了一勺白糖，遞給表舅娘：“家裡也沒有别的東西，表舅母先喝點糖水。
”

　　表舅娘連忙站起來，雙手接過馮小小端來的水：“謝謝小小。
”

　　馮小小坐到表舅娘對面，招呼道：“表舅娘，吃飯了嗎？
我炖了鲫魚湯，等下喝點？
”

　　“不了不了，我喝水就好。
”表舅娘連忙擺手。

　　表舅娘端着水杯，邊喝邊悄悄打量馮小小。

　　“小小，你怎麼瘦了？
是在城裡不習慣嗎？
有人欺負你？
還是一帆待你不好？
”

　　表舅娘皺起眉，擔心起馮小小了。

　　“沒有，這裡好得很，我很喜歡，我以前太胖了，想變瘦點，沒事就在鍛煉。
”

　　馮小小心裡湧上一股暖意，表舅娘是真心實意地擔心她。

　　以前日子再艱難，知道原身喜歡吃甜的，她都會想法帶甜食給原身，可惜原身東西照吃，還是照樣嫌棄他們。

　　表舅娘從地上拿起背筐推給馮小小：“我沒什麼好東西，這有十個雞蛋，三十斤新米，還有我們自己烤的地瓜幹，又脆又甜，你以前最喜歡吃，我給你帶了點，你，你别嫌棄。
”

　　馮小小笑嘻嘻地接過來，拿了蒲扇給她扇風。

　　“我不嫌棄，表舅娘，你有什麼事，直接說吧，不用客氣。
”

　　表舅娘臉上的笑容一下沒了，欲言又止。

　　這次來，她明顯感覺到馮小小的态度有很大變化，不再嫌棄她，可以前的陰影太深了，她有點不敢啟齒。

　　馮小小知道她的顧慮，甜甜笑道：“表舅娘，我們是一家人，你隻管說。
”

　　表舅娘咬咬牙，開口道：“我确實想請你們幫忙……”

　　說着，她的眼淚就掉了下來：“我也不想麻煩你們，可眼下實在沒辦法……”

　　馮小小見她落淚，驚了一跳，忙拿了手帕遞給她。

　　“别急别急，慢慢說，我能幫的一定幫。
”

　　說起來這事就是個意外。

　　表舅娘家房頂漏雨，她的獨生兒子栓子上去補漏洞，沒提防，摔了下來，腿正好戳在一根生鏽的釘子上。

　　“栓子怕去醫院處理要花錢，不吭聲，一直忍着疼，結果感染了，醫生說要做手術，不然隻能截肢。
”

　　“這傻孩子，做的什麼傻事！
現在花的錢更多！
”

　　手術不複雜，難度也不大，就是要1000塊手術費，這下就把他們給難倒了。

　　“我們家隻有五十元，找村裡鄰居借了點，現在還差八百元，實在沒處借了。
栓子鬧着不做手術，要回家，可他才二十一歲，要是沒了腿，以後可怎麼辦啊？
”

　　表舅娘哀哀哭了起來。

　　馮小小的眼前出現了栓子那清秀稚氣的面龐。

　　他平時話不多，總是害羞地低着頭，是個普通的農家男孩。

　　陸一帆和栓子感情很好，非常喜歡這個名義上的弟弟。

　　原身小時候曾偷偷溜去河裡遊泳，差點淹死在河裡，小夥伴們全吓跑了，正好陸一帆和栓子在旁邊玩聽到了，沖到河裡把她救了上來。

　　說是她的救命恩人都不為過。

　　要是陸一帆在家，肯定會想盡辦法為他籌錢。

　　“我沒法子，隻能厚着臉皮來找你們，看能不能想想法子。
”表舅娘捂着眼睛越哭越傷心。

　　“别擔心，我這裡有。
”

　　馮小小站起身，去拿她的錢盒子。

　　她現在還有九百多一點，把錢給了表舅娘，她又沒錢了，可是能挽救栓子的人生，她覺得很值。

　　馮小小把錢遞給表舅娘：“這裡有八百五十元，拿去給栓子做手術。
”

　　表舅娘接過這厚厚一疊錢，瞪眼看着，不敢相信：“小小，太多了。
”

　　“做了手術給栓子買點營養品補補身體。
”

　　“跟一帆商量一下吧，他還在部隊上嗎？
”

　　表舅娘拿到錢，又覺得燙手了，心裡直發慌。

　　雖然一帆人厚道，可這麼多錢，小小不問他就拿出來，他不高興怎麼辦？

　　她不希望小兩口因為自己家的事傷了和氣。

　　“他去參加軍事演習了，聯系不到。
你放心拿着，這是我自己掙的，他不會幹涉。
”

　　“你自己掙的？
”表舅娘上下打量着馮小小，欣慰地笑了，“小小出息了，來了城裡就是不一樣。
”

　　她兩把抹幹眼淚，對馮小小道：“小小，你給寫個借據吧，等栓子腿好了，讓他出去掙了錢還給你。
”

　　“不用，要是我奶奶在，她會答應你寫借據嗎？
我們是一家人啊，這樣可就生份了。
”

　　表舅娘被她說得憨憨的笑，一疊聲謝謝馮小小。

　　借到錢，她再坐不住，急着要回去。

　　“我把錢交上，早點手術，栓子少受點罪，這會去車站，能趕上最後一趟回縣城的車。
”

　　馮小小能理解她的心情，也不留她，把買來的水果和劉若玲提來的奶粉餅幹裝起來，提給她。

　　“奶粉餅幹是别人送我的，我吃不慣，你給栓子帶去吧。
”

　　表舅娘推辭不過，隻能收下。

　　她兩眼含淚地看着馮小小，很是欣慰。

　　這孩子行事說話越來越像樣，心腸也好，以後準保有出息。

　　姑姑在泉下有知，肯定放心了。

　　馮小小把表舅娘送到車站，等她上了車，才慢慢往家走。

　　馮小小特别怕熱，越往後走，天氣越熱，她在家也越難過。

　　她本來想買個電風扇的，現在泡湯了。

　　也不知道除了做繡活，還有什麼掙錢的法子？

　　馮小小皺着眉頭想了一圈，沒有頭緒。

　　不過她沒有為難多久，羅愛蓮便告訴她一個掙錢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