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明月身上披着一件鬥篷，擋雪的，地上墊了一個草團子，也不懼這紛揚的大雪。

　　最開始幾個月的悲傷過去了。

　　現在的她，已經趨于平靜了。

　　“小阿玉，明明我已經習慣了你的存在，結果，你突然又消失了，說明我們之間，并沒有那個緣分，你也不怪你，你在下面好好過，也不用惦記我，我也會好好的生活，我還有愛我的家人……”

　　說着，她又不甘心。

　　“也不是全不怪你，你的承諾呢！
你說會娶我的，你還說要保護我的，你說不管在哪裡，都會回來找我的，你的承諾呢？
你說話不算數呢！
我姜明月以後不會再相信你了呢。
”

　　人死了，真的什麼也沒有了嗎？

　　她的那麼好的傻子，消失在她的生命裡了。

　　“今天是我最後一次，來看你了，過完年，我就要走了，我要帶我爹，帶我大哥一家人，上京城去了，以後可能不會回來了，你一個人在下面好好過，你是個好人，好傻子，閻王老爺會照顧你的……”

　　兩滴晶瑩的眼淚，奪眶而出。

　　她抹掉了，吸了吸鼻子。

　　站起來身來要走。

　　算了，人死如燈滅。

　　祝他來生投個好胎吧。

　　剛下山，就遇上了柳婆子也拎着東西，在兩個兒子的攙扶之下，上山來祭拜了。

　　姜明月與柳婆子打過招呼。

　　柳婆子道，“我這一把老骨頭爬不動山了，今兒個又下雪，我原本不打算上來了，可是我想着咱們柳家的好日子都是我傻兒給的，我這心裡就過意不去，我就上來了。
”

　　“我給我傻兒在萬家村裡立了空墓，還立了一個大碑，你以後有空去哪裡看他，我可沒有虧待我的大傻兒呢。
”

　　“好呢！
”姜明月淡淡笑了。

　　柳婆子是個不錯的人，以前還有柳如意在其中，兩人關系對立。

　　現在毫無瓜葛了，柳婆子對她說話客氣多了。

　　“萬家散了呢，過年一個人都沒有，成了一座死宅，我瞧着萬敬業是個沒出息的人，故意把人打傷去坐牢了，懶得管剩下的幾個小的了，萬江在地主家裡據說三天兩頭挨黑打，萬妞妞是個不安分的女人，跟野男人跑了，幸好你合離了，要不然，萬家今年就剩下你一個人孤單單地過年了……”柳婆子絮絮叨叨。

　　姜明月笑笑，不說話。

　　柳婆子一個人說得無聊，放姜明月走了。

　　風，越來越大。

　　雪，越來越密。

　　姜明月裹緊了鬥篷。

　　***

　　過完年，姜家就收拾妥當了。

　　把鋪子關了，寫了歇業，走親戚的字樣。

　　姜青峰他們也沒打算真搬家去京城，就隻帶了換洗的衣裳，一些小嬰兒用的日常用品。

　　輕裝上陣。

　　租了一輛大馬車。

　　姜明月也沒有讓他們多帶，到了京城，戰國公府裡要啥沒有，不需要鄉下千裡迢迢地帶去。

　　到了縣城，就開始轉水路了。

　　坐大船，坐四五天到府城裡。

　　在船上，姜老頭為人和善，會說話，認識了不少同行旅客。

　　聽到了不少南來北往的故事，還在船上遇上了一個京城裡四處遊學的老夫子，老夫子帶着十幾個遊曆的學子，學子們在船頭上背詩，搖頭晃腦的，大家都看得驚奇，又羨慕。

　　小小年紀，就跟着夫子遊曆四方，讀萬卷書，行萬裡路，幸福啊！

　　船上販夫走卒，道士和尚，學子貴人，平民百姓……形形色色。

　　姜大嫂抱着兒子，跟着丈夫身後，看到這一切，大長見識。

　　一個勁兒好奇地拉着姜明月說話，見到什麼好玩的，都分享給姜明月。

　　姜明月就隻是靜靜的微笑。

　　船上四五天的光景，很快就過去了，船隻停在府城的時候，姜大嫂坐船坐的還有些意猶未盡。

　　姜老頭也是一副饒有興趣的樣子。

　　連小玉安都乖了不少，在外面遇上人了就咯咯笑，除了餓了之外，一嗓子都沒有哭。

　　也沒有人暈船，事先準備好的暈船暈車藥，都沒有派上用場。

　　大船上，也有熱菜熱飯吃，隻要使銀子就行。

　　姜青峰便不再擔心了，合着他白擔心了一場。

　　到了府城之後，姜老頭提了去鐵匠鋪裡看看，正合姜明月的意。

　　她也想去看看姜海怎麼樣了。

　　下了船，就租了一輛馬車，去了鐵柱鐵匠鋪子。

　　姜家人口不多，租一輛大馬車，擠一擠就能坐得下。

　　***

　　鐵柱鐵匠鋪。

　　是一棟三層小樓，有四五個門面，都清一色地挂着琉金的大匾額，十分氣派。

　　來往客人非常多，一樓是普通的器具，日常用具。

　　二樓就是賣各種武器，刀槍劍戟等等。

　　三樓是貴賓室，接待貴重的指定物品打造。

　　姜海在三樓剛剛送走了一位貴客，從窗戶裡看出去，看見一輛馬車從街道那邊行駛過來。

　　府城熱鬧繁華，每天街上來往的各色馬車不少。

　　不足為奇。

　　他看了一眼，下意識地收回眼。

　　緊接着，他又猛然擡頭去看……

　　那大馬車開着車窗，車窗裡有一顆腦袋探出來，在看熱鬧。

　　并且邊看熱鬧，邊與馬車裡的人，說着些什麼……

　　姜海面色一喜，趕緊飛快下樓。

　　鐵匠鋪子裡的小夥計們見狀，都奇怪，嘀咕，這小子不是平時穩重都快趕上他們掌櫃了嗎？
今天怎麼走路這麼冒冒失失的？

　　就見姜海一口氣跑到了大門口。

　　迎上了一輛緩緩停下來的大馬車。

　　跑得快，有些小喘，聲音也激動了，“娘親，姥爺，舅舅，舅媽……”

　　姜青峰第一個從馬車裡跳了出來。

　　一把将姜海抱了起來，“嗨，你這小子眼還挺尖，怎麼看到我們來了？
你們這鐵匠鋪開的好氣派呐，車夫一下子就帶我們找過來了。
”

　　姜海不适宜這麼熱情的方式，身體僵了僵，小臉都紅了一圈。

　　“舅舅！
你們怎麼來了？
”

　　姜明月打了車簾子，讓姜老頭他們先下。

　　大家見面，都很高興。

　　“小海，你長高了呢！
”

　　“姥爺，我在師父這裡吃得好，長快了一些……”

　　一番話家常，姜青峰還讓姜海看了他剛出生的寶貝兒子。

　　進屋說話。

　　裡面當家的王鐵柱已經迎了出來，“哎唷，姜老頭，哪陣風把你吹來了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