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遠處的萬河倒是想替萬妞妞擋下這根火梁，但是，他是個殘疾人，在那電光石火當中，他根本動不了身。

　　來不及！

　　至于萬江，萬湖，還有萬海他們幾個，還在隔壁柳家裡，被柳家人壓着打！

　　萬妞妞就這樣被火梁砸中，倒在了地上。

　　鄉親們反應過來，拎着水桶，朝她倒地的地方潑了上去。

　　火梁的火熄滅了，衆人才七手八腳地去扶她。

　　一部分去扶萬妞妞，一部分的人，過來看姜明月的情況。

　　姜明月此時滿臉黑灰，咳嗽個不停，頭發淩亂如同雞窩一般。

　　大傻子把她放在地上，她大口地喘氣，呼吸新鮮的空氣。

　　而大傻子在旁邊撲他自己身上的火苗，他的頭發上，身上的衣服都着了火，手上被火花燒得起燎泡了，看着讓人觸目驚心，太可怕了。

　　柳婆子指揮柳家人給大傻子身上潑水，“快，快，你們愣着幹嘛，給大傻子潑水啊！
幫他滅火，滅火……”

　　“你這個傻子，真的是傻，不要命，往裡面沖，救誰不好，救姜氏，她是萬敬業的媳婦，是萬家人，萬家人讨厭得要死，你救她，你有沒有腦子？
”

　　“氣煞老娘了！
不争氣的東西，燒傷殘了，老娘可沒錢給你治……”

　　大傻子就望着柳婆子嘿嘿直笑。

　　柳婆子又好氣又莫名覺得得意，大傻子救了姜氏一命，是積德，她養的養子就是這麼厲害。

　　不一會兒，大傻子身上的火撲滅了。

　　有人問姜明月，“姜氏，你還好嗎？
”

　　姜明月暈暈乎乎的樣子。
“我還好，幸好大傻子救了我……”

　　衆人放下心來。

　　柳婆子啐她一口，“你們萬家得給我們家大傻子立個長生牌，你知道不？
沒他，你今天這條賤命就沒了！
”

　　姜明月滿臉都黑灰，頭發淩亂，衣衫上被燒得大洞小洞的。

　　看起來十分狼狽，但是沒有受傷。

　　她抹了一把臉上黑灰，“謝謝大傻子救命之恩。
”

　　鄉親們紛紛在旁邊道，“姜氏也算是個命大的，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

　　“可不是，沒有被幾個崽子們給賣掉，現在這麼大的火都沒有把她給燒死……”

　　這時候，那邊的鄉親們叫起來了。

　　“妞妞被火梁砸暈了過去，叫郎中啊！
”

　　“這女娃兒額頭被砸了一個洞，流了好多血，以後怕是好不了……”

　　人群這麼一喊，姜明月這裡沒事了，大家又圍向了萬妞妞那邊。

　　整個萬家村的人，這會兒都聚集過來了，裡正老叔帶頭救火，一人拎一桶水過來，就人多力量大。

　　鬧了半宿，萬家的火，終于撲滅了。

　　***

　　石橋鎮，牢房裡。

　　簡陋，四面漏風，平時關押的人不多，現在牢裡頭是關得人山人海，擠擠滿滿的。

　　都是家裡藏糧，被抓起來的人。

　　牢裡頭，一片哭嚎喊冤聲。

　　人人都悲傷焦慮，好多人都是老實本分的老百姓，這輩子都沒有坐過牢，進過衙門的，這突然間被抓來了，吓得三魂掉了兩魄，日夜啼哭不停。

　　在這一片啼哭聲中，角落裡閉目養神的萬敬業就顯得格外與衆不同了。

　　這種情況下，還能穩得住的人，是讓人佩服與敬畏的。

　　好多人想跟他搭幾句話，萬敬業一律不理睬。

　　沒有這個心思。

　　突然，外面有牢頭過來叫人。

　　“萬敬業！
出來一下。
”

　　萬敬業從容不迫地起身，走出牢房，衆人都羨慕地望着他。

　　萬敬業什麼也不問，就跟着衙差一直走。

　　走到了衙門的一處後院内。

　　這裡住的是縣裡派來的官兵們。

　　進了院子裡最大一間正堂内，一個笑眯眯的文士打扮的男人，迎上了萬敬業。

　　一番自我介紹見禮。

　　牢頭一叫他來，他心裡就大概猜了一個八九不離十。

　　萬敬業回禮。

　　“……見過大人……”

　　那人是上次随縣太老爺來過一次的縣衙門裡的師爺。

　　師爺笑道，“我們準備回縣城了，搜糧任務完成得差不多了，準備起程，想讓你護送一截，結果聽說你遇上了一點麻煩，被關進了牢裡頭，你怎麼這麼糊塗，不像是你的作風，這種低級小問題也會犯，可是遭人陷害了？
”

　　萬敬業道，“沒有，是小人知法犯法。
”

　　師爺繼續道，“也能理解，你家裡有幾個半大的孩子，還有新娶的嬌妻，全家人要吃飯嘛，理解！
理解！
糧食的問題，我可以幫你解決，你家人也可以幫你安頓好，隻要你答應上次縣太老爺的提議，你看如何？
”

　　萬敬業沉默不語。

　　師爺苦口婆心，“萬敬業，縣太爺惜你是個人才，平亂軍馬上就要經過我們金水縣了，這是你最後的機會了，你要是在這次平亂軍裡立了大功，你要什麼沒有？
還需要受這樣的窩囊氣？
”

　　萬敬業淡淡道，“大人，無須多言！
小人才疏學淺，當不得縣太爺的如此信任。
過去雲煙過往，現在隻想在老家踏實務農，養大幾個孩子，此生已足矣。
”

　　師爺還想再勸，“萬敬業，你這樣大才的人，何必窩在小山村當農夫？
”

　　“大人不必多言，我意已決。
今日護送糧食，小人必全力以赴，其他的就勿多說了，人各有志。
”

　　萬敬業油鹽不侵。

　　縣師爺也隻能算了。

　　萬敬業以前對他們縣太爺以前有恩情在，所以，他去求縣太爺幫忙謀生的時候，縣太爺立馬二話不說，滿足了他的需求。

　　縣太爺還了這一報，與萬敬業之間的恩情，二清。

　　但還是想提攜他，平亂軍經過金水縣，如果金水縣不僅出糧，還出人才的話，那縣太爺的功勞加倍。

　　可惜請不動萬敬業。

　　心裡已經有了些積怨了。

　　他這次來了，其實也是想再請他一次，隻要他願意再次出山，什麼都好說。

　　萬敬業以前帶兵打仗是能人，京城裡流傳他的名聲，小有名氣，就是出身低，官職不高，縣太爺十分賞識他，所以，才念念不忘。

　　可惜，此人心志堅定。

　　說不去就不去。

　　甯願坐牢都不去。

　　師爺也不想把話說多了，“成吧！
那就勞煩你了！
把糧平安送到金水縣，你這藏糧之罪，即可以抵銷，将功贖罪嘛。
”

　　萬敬業颔首，“多謝大人。
”

　　他現在發現，也許害他藏糧的人，不一定是柳家。

　　也極有可能是這位師爺動的手。

　　師爺為了讓他出山，故意将他關押牢房，解他于囹圄當中，讓人感恩，興許他就礙于情面，答應了？

　　可惜他意已決，他不可能答應的。

　　隻能讓他們白費心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