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默認 第98章 這個鍋還是給危止背吧
林渡沒有拒絕,陣她可以破,但她是純破壞性的,藤蔓縱橫整個村子底下,幾乎算是基石,她動手隻會毀了這個村子。
而且……這個鍋還是給危止背吧。
危止剛要擡手動作,忽然若有所感,看向了一個方向。
月色下,佝偻的老人極為突兀地出現在了結界之外,神色不明地看着滿地的狼藉,還有站在當中的兩個人。
高的那個僧人手上還拎着一把看着平平無奇的香闆,旁邊的孩子比他矮了一個頭,那樣子看着倒像是在挨訓。
兩個人一道看過來,眼神陡然都犀利了起來,像是冷月下的薄霜,怎麼看都透着不容錯辨的殺意。
林渡倒是先笑了,她一手握着折扇,靈力已經灌入了不少在裡頭,卻依舊看不出絲毫波動,隻在月下泛着冷光,“麻婆婆,今兒晚上月色不好,您出來做什麼?
”
那人不鹹不淡看了林渡一眼,“你惹大麻煩了。
”
林渡依舊笑嘻嘻的,好像個整日裡都是嬉皮笑臉的沒個正形的小孩兒,“婆婆,這不怪我啊,都是這和尚幹的,我是聽到動靜才出來,誰知道就看見這和尚把這藤蔓炸了。
”
站在原地莫名就背了一口黑鍋的危止:……
好在他背的黑鍋多了,也不差這一口。
麻婆婆定定看了一眼危止,察覺到那人身上高深莫測的修為,沒有說話,将視線落回林渡身上,“你去過我在鳳凰城的院子,如今大約知道了什麼,還敢靠近我?
”
林渡笑道,“比起那和尚,我還是更喜歡和婆婆你這頭發多的人在一起,我要是老了頭發還這麼多這麼好看,做夢都笑醒。
”
危止之前也沒發現林渡嘴這麼欠,自己在原地想了一會兒,忽然覺得她是閻野的徒弟也挺好的。
閻野那一頭白發,說不定都能被那小徒弟氣秃了。
麻婆婆聽着林渡的油嘴,不想笑臉上也帶了點笑,“若我說,這藤的确和我有關,但不是我的藤,你信嗎?
”
“有什麼不信的。
”林渡眨着那雙正常看人的時候格外黑亮的大眼睛,“您甚至不需要和我解釋,因為我有求于您,偏偏您解釋了,您真是活菩薩。
”
麻婆婆又看了一眼危止,那人除了一身僧衣之外,戴着箬笠,倒也分不清是否是個真和尚,可林渡是無上宗的弟子,無上宗弟子特征各異,卻也不會真有一個離經叛道到穿僧袍的。
“不過我倒是大約真的認識這人,這人是我之前救治過的人。
”
林渡眼中倏然閃過一抹暗光,“是嗎?
”
“五百年前,我救過一個人,他屠了一個蠱村,緣由我不知道,但我看出他身上的異狀,他的軀體,是一截紅柳枝所化,那時候已經瀕臨崩潰。
”
麻婆婆笑了笑,“所以我給他換了個軀體,用那蠱村的靈藤。
”
林渡越聽,唇角的笑意越深,垂着眼睛,手中的浮生扇靈力蓄積越多。
好在浮生扇雖然缺失另一件伴生靈寶,但被林渡打下神識烙印,就是林渡的東西,它的扇面映照的,是寶物主人的浮生,故而隻有霜雪,暫時承納一點靈力也沒有任何問題。
“所以這靈藤,是他的本體?
”
“不算,算分體,隻是沒想到,他居然真的修出了分體。
”
林渡哦了一聲,聲音古怪地興奮,“婆婆,倘若我說,他殺蠱師之後,又創造了更多的蠱師呢?
”
麻婆婆仿佛沒聽清,或許聽清了,卻又問了一遍,“你說什麼?
”
林渡擡眼,漆黑的眸子閃着詭谲的笑意,“如今飛星派外門弟子中,光我知道的,就有好些蠱師,我還親手殺了一個。
”
“婆婆知道那人出身嗎?
”
“我治人,不問出身,隻有你們正道弟子才會老老實實報名号,我治好他之後,沒有再見過他。
”麻婆婆臉上難得地顯出一份冷意,“隻是後來我上山路過這個村子的時候,才發現村中多了這個靈藤。
”
“村子裡的人管這個叫月光藤,還說他們受月神眷顧。
”
她說着,忽然伸手,隔空一朵花落在了她的手上,“有天早上死了個孩子,穿着整齊的未婚姑娘,走的臉上還帶着笑,村子裡的人卻說,是月神過來接他的新娘走了。
”
麻婆婆說完,低頭笑了笑,“村子裡沒有哭聲,甚至還有些人帶着笑。
”
“所以,那姑娘……如今在您宅子之中?
”林渡站在她跟前,目光卻沒落在那花上,而是那雙眼睛上。
麻婆婆的眼睛不是老人的眼睛,盡管眼皮松弛垂落,年輕時候的時候大抵也生了一雙圓眼睛,如今年老,黑眸裡還含着水光,這會兒不知為何居然有一份悲憫的意味。
“我隻是,剛好缺兩個服侍我的小侍女。
”
她這樣說着,卻止不住想起第一次見那小姑娘的樣子。
那時候,青泸村還沒有到這樣瘋魔的程度,兩個小姑娘在河邊一道嘻嘻哈哈地洗衣服,也不急着回去,采了幾朵花在玩兒,轉頭看到麻婆婆下山,都跑過去攙她,看到她籃子裡的花花草草,以為她是采花去城裡賣的人,将手中那幾株開得含苞待放的蘭花插在了竹籃子上。
她依稀還記得,那日河邊小孩兒玩鬧,說的是,“也不知道鳳凰城什麼樣子,我總有一天要出去看看。
”
“可惜今年隻怕進不了城了,去歲收成都不夠自己人吃呢,今年天寒上山晚,那些山貨早都被那些走獸給踩爛了。
”
麻婆婆從不是善心的人,隻是她看到滿村子裡都在高興,唯有小姑娘躲在河邊上哭,見了她,問,“姐姐成了月神的新娘,月神留下的聘禮夠村子裡吃好些時候,可新娘自己能享福嗎?
月神會在鳳凰城嗎?
”
月神當然不會在鳳凰城。
麻婆婆看着那小姑娘,不知出于什麼心理,轉頭從村子路過時在那屍體上留了一道自己的咒印。
這村子原本就是個山環水繞的聚陰好墳地,停靈七天屍身都不會有損。
是以死後七日下葬後,鳳凰城内被藤蔓覆蓋的小院中,多了個姑娘。
那姑娘是受麻婆婆的馭屍術,自己進城來的,守城的侍衛一聽是麻婆婆的侍女,倒也放了行,沒要進城的靈石。
後來的小姑娘,也和她的姐姐一樣成了月神的新娘,在一個清晨無聲無息地沉睡。
于是兩個小姐妹在鳳凰城重新團聚,生前的願望,在死後達成,不過是一份遲到又畸形的圓滿。
麻婆婆從回憶裡抽出來,擡頭看向了林渡。
林渡可遠比那兩個孩子油滑多了,山裡的孩子是單純的靈透,這樣的孩子是紅塵中摸爬滾打出來的機靈。
就算你明知道她在和你耍心眼,你也對她讨厭不起來。
死了大概沒有活着好玩兒,罷了。
麻婆婆說不明白自己為什麼對林渡這小孩兒這麼縱容,她隻是淡淡開口,“反正總之就是那樣,不過一時善心而已,方才你說,飛星派,那人是飛星派的嗎?
”
林渡想大約錯不了。
當日秘境外印仲在場,而印仲的大弟子陶顯來撈人,說是長老說不惜一切代價都要将邵绯帶回去。
陶顯神府被人做了手腳,又偏偏是這個村子出身,别人家師父什麼樣她不知道的,再抛開閻野那個鬼畜玩意不談,隻看雎淵對墨麟身體的緊張态度,若是印仲是個正經師父,總不會察覺不到陶顯的怪異之處。
而印仲如今是飛星派說話最有分量的長老之一,偏偏飛星派外門的混亂也是近些年的事。
當一切巧合湊在一起,那就不是巧合了。
墨麟前世今生的悲劇,都跟邵绯和飛星派有關,這筆賬,林渡要算個清楚。
就算她還沒有能真正把幕後之人釘死的證據,但林渡這個人最擅長的就是見人說人話,想要将麻婆婆拉到她的陣線上,治好墨麟同時不阻攔她的清除計劃,那不管印仲是不是那個幕後黑手,他現在就必須是幕後黑手。
還是被麻婆婆救了之後,縱容蠱術橫行的幕後黑手。
林渡黑白分明的眼睛顯出一點決然的暗光,繼而倏然一笑,虎牙跳脫,“我雖年幼愛玩笑,亦是無上宗弟子,妄語戒不得破,您說呢?
”
危止默默轉過了臉,就當他沒聽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