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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素素最後還是被帶走了。
城裡患水痘的人不少,朝廷為了防止疫情蔓延将有患病征兆的人都區分隔離了起來,安置在了城外的隔離區。
陸家在城外有莊子,陸大人走了關系自然不用送到隔離區而是直接去了莊子上養病。
白素素到莊子上的當天便退燒了,她不過是因為前陣子風寒沒好利索才又燒了幾天,并不是水痘。
但現在京城裡患病的人越來越多,郊外的莊子上空氣反而更好一些,所以陸大人也沒着急接她回去,讓她在莊子上安心住上一陣子。
對外,陸之遠也是擔心有人還想對白素素下手,所以他并沒有将白素素痊愈的消息傳出去,隻稱病情未見好轉。
白素素便在莊子上住了下來。
她是住下來才知道的,陸淮安也被安置在了這個莊子上。
白素素是第三天才知道的消息,聽說陸淮安的情況并不怎麼好,高燒一直沒有退下去,情況很是危險。
她去看了陸淮安,看着他被燒的紅撲撲的小臉蛋,覺得渾身力氣都被抽幹了一樣。
陸之遠也放心不下陸淮安,他這段時間是一直派人在尋找位神醫,當年臨安府瘟疫盛行的時候,就是那位神醫研制出了治療瘟疫的法子,最後事情才得以平息下去。
神醫姓胡,全名倒是很少有人知道,但因着醫術精湛,所以便得人尊稱一聲胡神醫。
陸之遠收到消息,前陣子有人看到胡神醫在京城附近出現過。
于是他便派人在京城中到處尋找這個人,可無奈的是派出去的人已經回來了幾波了,可連個人影都沒看到。
莊子上情況很不樂觀,陸淮安得情況若是再沒有辦法,恐怕撐不來三天,心裡頭似烈火焚燒一樣,可偏偏他還要告訴自己不能慌張,這個時候一定要冷靜下來。
丫鬟端了杯茶進來,茶水滾燙,他冷不防地端起便燙了手,下意識的便将被子摔倒了地上砸了個四分五裂。
他這個舉動把丫鬟吓了一跳,吓得跪在地上連連磕頭。
陸之遠眉頭鎖着,他腦海裡突然就浮現出白姨娘端着茶杯慢悠悠喝茶得樣子,那是幾年前的事情了。
那時候他在臨安府治理瘟疫偏偏自己也患了病,幾度便要撐不下去,那時候就是白姨娘不顧性命危險,來伺候他的。
所幸的是後來找到了胡神醫,将瘟疫解除了,他也因此事而得到了朝廷的賞識。
當時胡神醫幫着他治好了瘟疫,依照陸之遠的意思是向朝廷舉薦胡神醫,讓他進入太醫院,這樣才能學以緻用。
但是他的想法剛提出來就被胡神醫一口回絕了,陸之遠當時也是年輕氣盛,覺得被掃了面子,心中對胡神醫便十分的不滿。
這種不滿一不小心就牽連到了白姨娘身上。
那時候白姨娘伺候他也有一段時間了,整日憋在屋子裡有些坐不住,加上他身體痊愈,所以那幾日白姨娘便總纏着他想出去走走。
若是平時陸之遠絕不會因為這點小事發怒,偏偏那日趕上他再一次在胡神醫那邊吃了閉門羹,心中不爽到了極點,肚子裡憋了一腔怒火,一不小心的就将火氣發洩到了端茶進來的白姨娘身上。
他記得當時也是拿着一杯熱茶,砸到了地上,說是發洩一番,實則也是自己氣性太大,拿着白姨娘撒氣了。
當時白姨娘就紅了眼,明明心裡頭委屈還隻能給自己賠禮道歉。
陸之遠摔了茶杯這氣也就消了大半,後來又費了些口舌哄了哄,才将人給哄好了。
那時候他就覺得自己真是搬起石頭打自己的腳,好端端發什麼脾氣呢!
他記得沒錯當時将胡神醫的事情跟白姨娘抱怨了一番,他以為白姨娘會和平時一樣安慰他幾句,沒成想她卻說胡神醫拒絕進入太醫院才是造福百姓。
當時陸之遠聽着這話隻覺得好笑,天下醫者何止千萬,可能進入太醫院的隻有寥寥數人,且都是赫赫有名的妙手神醫,胡神醫怎麼會不想去太醫院呢。
白姨娘當時聽完他的話說了句什麼陸之遠已經不記得了,但他還記得的就是白姨娘對胡神醫做了個評價,“這人不像是個神醫,倒像是街頭算命的神棍。
”
當時的一句玩笑話,不過兩人閑話一番,過了也就忘了。
陸之遠這會看着灑在地上的茶水,那些閑話便一股腦的自己都冒了出來,他突然想到了什麼,忙喊了人進門。
門口站着的是朱平,這幾年朱平也長高了不少,皮膚黑了,人也瘦了,但目光炯炯有神,整個人也顯得很有精神,再不是當年那個傻頭傻腦的愣頭青了。
他如今幫着陸之遠管着外面的事務,鮮少回到陸府。
最近也是事情太多,陸之遠這邊人手不夠用便将朱平又調了回來。
朱平聽他聲音急切,趕緊的便進門聽命。
陸之遠略一琢磨,便走到書桌前,撲來一張京城堪輿圖,拿着朱筆在上面一一做了标記,而後拿着交給了朱平,“在這些地方着重派人去找。
”
朱平打開圖紙看了一眼,不由得有些驚訝,陸之遠在圖紙上标記的地方都是京城中最下九流的地方,不是貧民聚集之地,就是市井賭坊,更有胡同口的鬧市區。
這些地方在他印象中絲毫和神醫出沒的地方挂不上勾,他印象中的神醫應該住着京中最好的客棧,吃的是京城中最高檔的酒樓,交往的人都是京城中的世家大族。
出門都是前呼後擁,這樣才符合神醫的身份。
陸之遠之前也是這麼想的,胡神醫這些年聲名在外,即使是皇親國戚見到了他也都是以禮相待,勳貴之家更是以得到他一紙妙方而榮。
這樣的一個人物卻經常神龍見首不見尾,很少露面,也正因為如此所以更顯得神秘。
他之前讓人找胡神醫的地方都是京城中富裕繁華之所,這會突然想起當年白姨娘的一句笑評,才發覺他的方向錯了。
朱平領了命派人在京城裡又找了一天,這一回卻很快帶回了好消息,胡神醫找到了。
人找到的時候,那個被人穿的神乎其神的神醫正蹲在牆角,騙兩個孩子手裡的糖吃。
當時朱平遠遠看到一個渾身髒兮兮的老頭,差點把他當成叫花子了。
尤其是那老頭兒一頭油乎乎的頭發至少半年多沒洗過了,他上下打量了一眼,頗有些不願意相信,“您就是胡神醫吧?
”
他心裡暗暗祈禱對方說自己不是,可偏偏那老頭擡眼皮瞅了他一眼,很随意的就承認了,“啊,是我啊,你找我有什麼事?
”
朱平歎了口氣,他當初是見過這個神醫的,果然過了幾年是一點變化也沒有。
他抱拳行了個禮,還沒等開口,那邊胡神醫就先開口了,“行了行了,你有事等會說,沒看到我正在騙小孩子嗎!
”
朱平面皮抽了抽,他想盡力保持淡定的模樣,但還是一不小心破了功。
沒見過這麼臉皮厚的人了,騙小孩子你還這麼理直氣壯!
那胡神醫自然不會理會朱平的想法,他這會正眼巴巴盯着那兩個孩子手裡的糖人,使勁渾身解數想給騙來嘗嘗。
朱平聽着他拙劣的騙人技巧,擡頭無語望了會天,他特别希望自己找錯人了。
胡神醫最後是被帶回去了,當然是強行被帶回去的。
因為他非要先去吃碗陽春面,吃完陽春面還要吃烤鴨,吃了烤鴨又想吃點心。
朱平摸了摸自己的口袋,他覺得自己不能太過放縱這個胡神醫,于是也不管他怎麼想,一股腦的先給強行帶走再說。
胡神醫已經好幾年沒見到這種蠻不講理的人家了,記憶中好像有一家姓陸的就喜歡這麼幹,話沒說幾句就先給人抗走再說。
等他被塞進馬車又搖搖晃晃的給拉到了一戶人家門口的時候,他看了眼門匾上那個大大的陸字,頓時有種不祥的預感。
這戶人家有點不講理啊。
陸之遠在屋子裡已經等的有些心急如焚了,他都準備自己親自出門去見那個胡神醫的時候,下人們說人已經被朱平給帶回來了。
一般人家待客都有專門的廳堂,像是對待不同的客人有不同的廳堂,胡神醫這些年在京城中混的不錯,所以一般都在招待貴客的廳堂中。
他以為陸家也會是如此,可沒想到人剛被領到堂中,屁股還沒沾到椅子,甚至連被茶水都沒見到,就又被人拉着塞進了另外一輛馬車。
等他回過神,人已經站在京城外一處郊區的莊子面前了。
陸之遠從前面一輛馬車上跳下來,走到胡神醫面前,對他作了個長揖,“胡神醫得罪了。
”
胡神醫黑着一張臉,心想你小子還知道得罪了,他哼了一聲,怒道,“這還有沒有王法了,青天白日的就敢綁人。
”
陸之遠聽着他的大嗓門,不由得覺得兩隻耳朵嗡嗡作響,有求于人他也隻好陪着笑臉,“實在是家中有病人才來不及跟您細說,望您見諒。
”
胡神醫聽着他這沒什麼誠意的話越發怒火中燒,“你有病人就了不起嗎,我今個還就不給你治了。
”
“你要是不給我們治病,我就把你扔到村裡的池塘中喂魚。
”一個更加蠻不講理的聲音響起來了,胡神醫一轉頭就看到了一個熟悉的面孔,他就說嘛,怎麼那麼巧都是姓陸的,感情還真是這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