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坐着聊了許久，直到天色有些暗了，牛盼娣才起身告辭。

　　陳雪林也沒挽留，而是回屋準備給她拿點水果糖。
結果牛盼娣在院子裡走了幾步，鞋底掉了。

　　站在原地尴尬地不知所措，陳雪林看了一眼，沒忍住哈哈大笑起來。

　　不是嘲笑那種，就是覺得挺突然的。

　　整個鞋子變成個大嘴巴，牛盼娣的小腳丫在裡面跟她打招呼，怪有意思的。

　　“你腳長得挺好看啊。
”她笑着說。

　　牛盼娣臉紅紅的，知道陳雪林沒有看不起她，就傲嬌地挺挺胸脯：“那是必須的！
”

　　“對了雪林姐，你家有針線吧，我想縫縫再走。
”不然這雙鞋可回不到家。

　　不是說她要臉，而是大姑娘輕易不露腳，不然會被人說閑話。

　　陳雪林回屋拿了針線遞給她，想到什麼，問道：“盼娣啊，我有雙鞋，是顧城從京都帶回來的，可大小不合适，我穿了兩天，就一直放着。
我想把它送給你，你介意嗎？
”

　　牛盼娣不解地問：“介意什麼？
”

　　“就是，我穿過兩天啊！
鞋是舊的。
”陳雪林不好意思地吐吐舌頭。

　　牛盼娣搖搖頭：“雪林姐，我家的鞋都是大的穿完小的穿，我長這麼大，都沒穿過新鞋。
”

　　陳雪林有些心酸，心想現在的女孩子可真不容易啊。

　　她空間裡有好些鞋，可那些都是後世來的，材料款式太新穎，弄不好就會惹麻煩。

　　她說的那雙，還是前世表演節目時，特地買的老式布鞋。
黑色的，橡膠底，搭扣式。

　　因為隻是表演節目時穿，所以質量一般。
也不貴，在後世那種動辄幾百幾千，甚至上萬一雙鞋子的行情下，隻花了十三。

　　陳雪林也就穿過一兩次，就收起來了。
九成九新，可就是，她穿不慣。

　　回屋借着櫃子遮擋，從空間拿出這雙看起來跟全新差不多的老式布鞋。

　　款式在這個年代不算出格，甚至，還跟小皮鞋有得一拼。

　　拿給牛盼娣的時候，這姑娘眼睛都亮了。

　　可随即便驚恐地搖頭：“不行不行，這太貴重了，我不能要。
”

　　“可我不能穿呀！
”陳雪林無奈地攤攤手，加緊忽悠：“不然怎麼可能放着不穿！
”

　　牛盼娣有些狐疑：“你可以把它賣掉。
”這麼新，應該有不少人想買。

　　陳雪林大眼睛撲閃撲閃，顯然沒想到這種可能。
可她不是為了賣錢，隻是想補貼一下這個姑娘！

　　或者說她勢力，想提前跟時尚大拿真千金打好關系。

　　陳雪林沒法解釋，直接把鞋子塞對方懷裡：“快試試能不能穿。
不能的話，我就送給其他小姐妹。
”

　　所以你不用有心理負擔。

　　牛盼娣知道陳雪林的意思，感動地整個人都抽抽了。
眼淚汪汪地看着她，點點頭：“好！
”

　　低頭把自己那張開嘴巴的鞋子脫下來，還拍拍自己腳上不存在的泥土，才小心翼翼地穿上新鞋。

　　大小剛好合适，牛盼娣頭一回穿這麼新的鞋子，歡喜地都不會走路了。

　　橡膠底軟軟的，穿上都感覺不到地上的小石子。
黑色絨布也很軟，一點都不硌腳。

　　淺口的，她能春天穿，夏天穿，秋天穿，初冬有些冷，可也不是不能堅持。

　　牛盼娣高興地點點頭：“雪林姐，很合腳。
”

　　“合腳就行，直接穿上回去吧！
”

　　牛盼娣有些舍不得，她怕把鞋子穿壞了。

　　像是看出她的想法一樣，陳雪林拍拍牛盼娣的肩膀：“鞋子就是買來穿的，時間長了都會壞。
你要是不穿，它就沒有存在的價值了。
”

　　牛盼娣點點頭，表示知道了。
嘴巴咧到耳後根，心情極其好。

　　想着這麼金貴的禮物都收了，就沒必要矯情。
她得寸進尺：“姐，你家有碎布頭嗎？
”

　　“碎布頭？
沒有诶！
”她就囤了些成衣，還真沒想過買布料。

　　倒是顧城囤了，可她沒仔細看過都有什麼。
不過想也知道，顧城囤的都是精品。

　　起碼十年内拿不出來的那種。

　　“那啥，我給你找找吧，等有了再給你。
”等哪天閑了，她到供銷社問問。

　　“行，那就多謝雪林姐了。
”

　　牛盼娣笑着離開了，隻不過眼裡噙着淚。
新鞋子可真舒服啊，大拇指都不用出來跟人打招呼。

　　牛盼娣走出去沒多遠，就躲在草叢裡，把自己的破鞋子換回來。

　　不是不想穿新的，而是怕她娘看見搶走。

　　牛盼娣把新鞋子抱進懷裡摸了又摸，幽幽歎了口氣，心想這操蛋的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

　　回到家，發現人都躲在堂屋吃飯。
牛盼娣一個閃身回了自己的小屋，把鞋子藏進櫃子裡。

　　這還是她找到“工作”後待遇升級，占了柴房當卧室。
不然，她都不敢把鞋子帶回家。

　　收拾好後，牛盼娣去了堂屋。
她爹看見她連個眼神都沒給，倒是她娘，笑着給她舀了一碗稀稀的玉米面糊糊：“閨女啊，今兒出去掙了多少？
”

　　“一毛！
”牛盼娣從兜裡掏出一毛錢遞給左冬蓮。

　　左冬蓮接過後撇撇嘴：“那戶人家穿的倒是不錯，可就是賊摳門。
怎麼說你也跑了十幾公裡，他們才給一毛錢。
就是使喚咱鄉下的牛，也不止這個數啊！
”

　　牛盼娣沒說人家給了兩毛，也沒說人家請她吃了席，最後還給她煮了一碗雞蛋面。

　　相比起來，陌生人的好意讓她暖心，自家父母的财迷讓她寒心。

　　可這些，她不早該習慣了？

　　牛盼娣神情低落地喝着糊糊，等喝完把碗筷洗幹淨，又挑了水澆地。

　　忙活完回屋，躺在床上把鞋子抱在懷裡，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
許久之後，才迷迷糊糊睡去。

　　陳雪林可不知道牛盼娣複雜的心緒，把人送走後，就去廚房忙活了。

　　這段時間隊裡傳的邪乎，她都不敢出去晃蕩了。

　　每天在家裡閑着，除了看書，侍弄菜地，就是做飯了。

　　顧城也回來了，在一旁幫忙，聽她說了牛盼娣的事情後，點點頭：“嗯，暗中幫着就行，等再過兩年，京都劉家就該來了。
”

　　“咱們不能助攻一下？
”

　　“她太早回去不是好事。
”顧城搖着頭，仔細講了講劉家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