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剿匪二
天色一點點暗下來,冬天的傍晚極短,不過片刻的功夫,夕陽間落,寒風越發的冷肅,滴水成冰。
紀府内,紀餘弦坐在飯廳裡,身子靠在椅背上,有些疲憊的揉着額頭。
旁邊錦宓和一個小丫鬟盛湯,端碗,有條不紊的忙碌。
“長公子,請用!
”錦宓雙手端着雕花銀筷遞到紀餘弦面前。
紀餘弦緩緩睜眸,目光在那些美味佳肴上掃過,提不起半分食欲。
接過筷子,男人夾了一塊鹿肉放進嘴裡慢嚼,這鹿肉是用椰漿、香粉,芝麻油、上等松茸等腌制過,然後放在爐子上小火烤至八分熟,澆上調至好的醬汁,外酥裡嫩,入味十分,極其可口。
他記得蘇九非常喜歡這道菜,每次吃飯都吃的很香,可是為何,他卻覺得味如嚼蠟。
放下筷子,男人淡聲吩咐道問道,“去栖鳳苑看看,少夫人吃過晚飯沒有,如果沒吃,請她過來,若是吃了、”男人聲音一頓,“也請她過來!
”
丫鬟茗拂恭敬福身,“是,奴婢這就去請少夫人!
”
“公子,您嘗嘗,今日這鲈魚蒸的十分入味!
”錦宓上前,夾了魚肉放在紀餘弦碟子中。
紀餘弦并不動筷,隻淡淡點頭,“放那吧!
”
見紀餘弦明顯是在等着少夫人來了以後再用飯,錦宓退到男子身後,眼中閃過嫉妒,臉色越發難看。
茗拂剛到栖鳳苑門外,就見蘇九帶着她的丫鬟正從外面回來,忙快走兩步到了蘇九面前,恭敬請安,“奴婢見過少夫人!
”
蘇九看着這丫鬟眼熟,似是紀餘弦院子裡的,問道,“什麼事?
”
“長公子請少夫人去一趟主院,同長公子一同用飯!
”小丫鬟低着頭道。
蘇九知道自己吃飯的動作不雅,紀餘弦一向看不慣,偏又經常叫自己過去吃飯,難道他有自虐傾向?
她到無所謂,在哪吃都行,隻要吃飽,其他什麼都不叫事。
“行,我馬上過去!
”蘇九回了一聲,轉身對着長歡道,“你先回去,告訴奶娘我回府了,讓她别等着了!
”
長歡不情願的點頭,“知道了!
”
暮色下,蘇九大步往出雲閣而去。
推門進去,溫熱的暖風帶着菜香撲面而來,蘇九脫了披風,笑道,“公子太客氣了,總是請我吃飯。
”
紀餘弦鳳眸中波光潋滟,掃過女子紅撲撲的臉蛋,聲音柔和,“夫人這是從哪裡風塵仆仆回來?
”
蘇九還沒坐下,直接撕了一片肉放進嘴裡,将紀餘弦的問題忽略過去,贊道,“好香!
”
看的錦宓皺眉,面露嘲諷。
茗拂端了水盆來,恭敬的舉到蘇九面前,“少夫人請淨手!
”
“哦,我又忘了!
”蘇九将沾了油光的手放進水盆裡搓了一下,旁邊另外一個丫鬟立刻遞上柔軟的布巾。
“你們都退下吧!
”紀餘弦淡聲吩咐道。
“是!
”
錦宓帶着衆人應聲,魚貫退出飯廳。
“到這邊來坐!
”紀餘弦長眸一掃他旁邊的位置。
蘇九在他身側坐下,笑道,“離這樣近,我要是把你面前的菜都夾了怎麼辦?
”
她可是記得男人不吃别人夾過的碟子。
紀餘弦嘴角噙笑,夾了鹿肉放在蘇九碟子中,“那便由為夫來給你夾菜。
”
“你怎麼知道我不嫌棄你?
”蘇九挑眉。
紀餘弦一怔,放下自己的筷子,換了一雙沒用過的,“這樣可以了吧!
”
“我才沒你們矯情!
”蘇九直接用手拿起碟子裡的鹿肉放在嘴裡啃。
“這肉好香,不過我吃過更好吃的鹿肉。
”蘇九邊吃邊含糊道。
“在哪?
”紀餘弦輕抿了一口茶,淺笑問道。
“大概四年前吧,那年冬天特别冷,我們實在餓的不行了,進山打獵。
在雪地裡守了兩天一夜,都快凍僵了,最後等到了一隻出來覓食的野鹿。
當時實在餓的急了,都沒破堂,直接架在火上烤了吃。
那香味,整個玉壺山都能聞到!
”蘇九面帶回味的道。
紀餘弦不以為然,“那分明是你們太餓了!
”
“可能是吧!
”蘇九并不反駁,“不過那個鹿肉沒有放這麼多的調料,原汁原味的鮮美,真的很好吃!
”
蘇九認真的點頭。
紀餘弦幽幽的看着她,不由自主的擡手将她唇角的醬汁抿去,突然也想嘗嘗她口中連堂都不破,卻異常鮮美的鹿肉,是不是和她一樣,不經世事,保持着最原本的純真。
活着,隻是為了填飽肚子。
可是,從她選擇代替蘇月玖嫁入紀府那一天開始,她再也不可能回到當初的蘇九。
夾了一塊鹿肉放進嘴裡,紀餘弦細品其中的肉汁,突然覺得這肉香,也異常的誘人。
見蘇九嘴裡塞滿了肉,紀餘弦将自己的湯吹了吹,親自端到她嘴下,莞爾道,“這裡又沒人和你搶,吃那麼急做什麼,喝一口湯!
”
蘇九愣在那,眸子一瞥離她咫尺的俊臉,嘴唇捧着湯碗,連嘴裡的肉都忘了嚼,她實在不适應别人這樣服侍她。
而且對方還是尊貴的紀長公子。
伸手接過湯碗,蘇九讷聲道,“我自己來!
”
紀餘弦手臂支着椅背,看着少女輕笑,那目光含着幾分趣味,分明是故意的。
蘇九轉頭警惕的看着他,“你是不是缺女人了?
”
紀餘弦笑容微僵,“怎麼說?
”
“看你那騷氣的眼神!
”蘇九小聲嘟囔了一句,淡聲道,“你後院好幾房侍妾,你發騷就去找他們,千萬别把我當女人!
”
紀餘弦臉色有些發黑,“夫人不是女人是什麼?
”
“我是假的!
難道你忘了?
”蘇九挑眉。
“假不假,由我說了算,我說你是蘇月玖,你就是蘇月玖!
”男人斜飛的長眸流光閃爍,眉目間滿是清傲。
蘇九瞥他一眼,越發不明白他想要的到底是什麼,仰頭将碗裡的湯喝淨,“噌”的起身,“吃飽了,我先走了!
”
說罷,頭也不回的往外走去。
紀餘弦看着女子的背影輕笑,有這麼個小家夥在身邊,生活突然充滿了各種趣味。
“這樣戲弄人家小姑娘,小心有一天會遭報應!
”身後突然傳來清越的調笑聲。
紀餘弦頭也未轉,隻端了茶慢飲,“什麼時候回京的?
”
“今天下午,明日一早就走!
”東次閣的帳幔後慢慢走出來一男子,一身月白色錦衣,身材欣長,五官并不如何出衆,卻氣質文雅,讓人看着很舒服。
“一路順風,恕不遠送!
”紀餘弦唇角噙笑。
男子坐在旁邊的梨花木椅上,輕嗤一聲,“我來來去去多次,你何時送過我?
”
“那你今晚過來做什麼?
”
男子溫雅淡笑,“想你了,來看看你!
”
紀餘弦哂笑出聲,“受寵若驚!
”
男子似并未聽出紀餘弦語氣中的嘲諷之意,眸光沉靜,淡聲問道,“方才那女子是你新娶的夫人?
”
“對!
”說到蘇九,紀餘弦眸子中閃過一抹光亮,若月華輕綻,“是不是很有趣?
”
“你喜歡她?
”
紀餘弦目光波瀾不驚,“喜歡是什麼?
這世上,什麼都東西對我來說都一文不值,唯有這兩個字太過奢侈,要不起,也不能要!
”
“那我奉勸你離這女子遠點,不要招惹人家,也免得有一天自己被打臉!
”男子喝着茶,慢條斯理的道。
“放心,她不是一般女子,心腸硬的很!
”紀餘弦手指輕輕撫着杯沿,目光灼灼。
“對了,我這次回盛京,路過靖州的時候,發現那裡似乎有些不對,隻是我走的匆忙,來不及細查,你若有時間,親自過去看看!
”男子轉移了話題,語氣也多了幾分鄭重。
紀餘弦點頭,“前幾個月靖州的帳的确有問題,做的非常隐秘,我正打算去一趟。
”
男子點了點頭,放下茶盞起身,“你大婚我沒來得及趕回來,這次回來看看你沒事就好,我走了!
”
說罷,擡步便往外走,“不用送!
”
紀餘弦看着男子的背影,挑眉輕笑,“本來也沒打算送你!
”
次日一早,蘇九辰時三刻,準時出現在書房中。
穿着整齊,面上幹淨,而且已經吃過早飯。
今天仍舊是習字,從一到十,蘇九從紙上寫了兩行,工整端正,一撇一捺,雖然是模樣紀餘弦的筆記,但勾挑之間,又有她獨特的筆風。
紀餘弦看着,越發的肯定,蘇九兒時一定是習過字的。
字寫完,蘇九又在宣紙的最上方工工整整的寫下蘇月玖三個字,交到紀餘弦面前,溫和笑道,“今天任務完成的早,我能不能提前回去?
”
“有事?
”紀餘弦挑眉看過來。
“沒有啊!
”蘇九否認。
“那就坐在這裡陪着為夫吧!
”。
蘇九隻得又按下心來,提筆在紙上寫寫畫畫,然後拿起紀餘弦給她準備的那本冊子,翻開後,繼續從十往後學,問了紀餘弦後,自己在紙上練習,一上午,竟學了五十個字。
對于蘇九學習的速度,紀餘弦也非常驚訝,發現她基本是過目不忘,他告訴她一遍這個字念什麼,她便能牢牢的記住,隻是後面練習寫工整花費了一些時間。
“這個字念什麼?
”蘇九指着冊子上的一個字給紀餘弦看。
“夫,夫君的夫!
”紀餘弦對着蘇九眨眼輕笑。
蘇九拿起另一本冊子,念道,“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意思就是一個夫君當了官,另外一萬個夫君都不要了?
這女人果然厲害,竟然有一萬零一個夫君。
”
蘇九認真的道。
紀餘弦扶額,臉色微青。
眼見快要晌午了,蘇九惦記着和蕭睿一起去剿匪的事,又怕紀餘弦不放她,眼睛一轉,突然捂着肚子道,“我要拉肚子,憋不住了!
”
紀餘弦立刻不由自語的往旁邊靠了靠,“夫人請千萬忍住。
”
蘇九咬唇點了點頭,皺眉痛苦的道,“那我走了,公子不必等我了,上完茅房我可能就回去吃飯了。
”
紀餘弦怔怔點頭,“好!
”
“告辭!
”
蘇九彎着腰往外跑。
看着少女一溜煙的消失在書房内,紀餘弦下意識的扭頭看了看蘇九坐的椅子,見上面幹幹淨淨,沒有什麼特殊的痕迹,才放松的籲了口氣。
門口守門的錦楓見蘇九夾着腿彎着腰出來,快步往院外走,以為出了什麼事,神情一凜,頓時跟上去。
蘇九一路出了主院,見身後無人,立刻直起了腰,捂嘴嘿嘿一樂,三步并做一步的往栖鳳苑而去。
錦楓一臉緊張的表情變為一臉懵逼,默默轉身回去。
書房裡紀餘弦剛翻了一頁書,突然鳳眸一轉,挑眉問道,“錦楓,夫人去了哪?
”
錦楓推門進去,如實禀道,“夫人步姿歡快的回自己院子了!
”
步姿歡快?
果然!
紀餘弦搖頭,薄唇勾出一抹哂笑。
蘇九回到栖鳳苑,按之前的計劃,特意讓奶娘為自己梳妝打扮了一下,換了一套玉色金絲繡花長裙,外罩縷金挑線娟紗,畫眉塗脂,眉間點翠,頭上戴了幾根金钗,十足的富家夫人模樣。
奶娘看着銅鏡裡女子絕豔的面容,笑問道,“小姐今日這是怎麼了?
”
平時挽個發都嫌麻煩。
去做卧底剿匪的事自然不能告訴奶娘,蘇九隻道出去見一個朋友,之後帶着長歡便出了門。
已将近午時,清源酒樓門外停着幾輛馬車,上面裝着貨物和行李,小厮坐在馬車上,似要出行的商隊停下用飯臨時在酒樓門前停靠。
蕭冽從酒樓裡走出來,向着門外張望,正等着蘇九出現。
今日他換了一身墨綠色長袍,外罩黑色大裘,面色清貴俊美,斂了一身鋒芒,看上去的确很像富家貴公子。
很快阿樹趕着馬車停在酒樓門前,蕭冽黑眸一閃,緩步上前。
車門打開,長歡仍舊是平時小丫鬟的打扮,體貼的扶着小姐出來。
蘇九出了車廂,第一眼便看到蕭冽,精緻的眉眼頓時染了笑意,粉唇輕彎,“你來了!
”
蕭冽卻是一怔,這是他第一次看到蘇九穿女裝。
她還是她,面容并沒有太大變化,卻又似換了一個人,秀眉如黛,皮膚白皙,五官玲珑精緻,帶着她平時的英氣,清絕嬌美,明豔不可方物。
那一雙似會說話的眼睛,明亮清澈,似柔胰撫在胸口,撥動心弦,砰然一動。
蘇九跳下馬車,看着前面馬車上裝的麻袋,眉眼一動,“運糧的馬車?
”
現在正是冬季,山匪最缺糧食。
蕭冽矜貴如舊,隻黑眸中帶了自己不曾發覺的柔和,點頭道,“是,有三車糧食,一車行李,你我再同乘一車。
”
一切都已經安排妥當!
“好,那我們出發吧!
”蘇九道。
此時阿樹和胡大炮他們也出來,穿着押車随從的打扮,對着蘇九微一點頭,紛紛上了糧車。
蘇九和蕭冽上了最前面的的馬車,長歡和趕車的車夫坐在前面,一行人,浩浩蕩蕩的向着城門外而去。
“你我以夫妻相稱,是出城回鄉的。
我已派人将消息放出去,八龍寨的人應該會來劫路。
我們若是能成功進入山匪的老窩,逃跑的下人會去報信,南宮恕将軍會派在城外駐守的禁衛軍埋伏在山匪巢穴外,然後伺機而動。
”
蕭冽說着計劃。
蘇九點頭,“好!
”
馬車輕晃,漸漸出了城門,一路往玉壺山腳下趕去。
蘇九撩開車簾,
看着離自己的地方越來越近,突然之間心情有些複雜,畢竟她以前每天都同玉壺山的這些山匪打交道,雖然經常互鬥,但終歸是“自己人”,而且她了解,有很多人以前都是窮苦百姓,被鄉紳惡霸成綠林山匪,心裡仇富怨恨,才變的窮兇惡極。
這些人都要死了嗎?
“在想什麼?
”男人慵懶低沉的嗓音在車廂内響起。
蘇九眸子一轉,問道,“這些山匪你們打算怎麼處置?
”
蕭冽懶懶的靠在軟枕上,清冷的眸子隐者清傲的涼薄,“反抗者,一律殺無赦,投降者,被關入大牢,或是死刑,或是充軍流放!
”
蘇九長袖下手掌握緊,面色清冷,轉頭看向窗外,落在遠處巍峨的群山上。
冬日裡的山遠遠看去隻是一個黑色的輪廓,她知道,山匪這個時節最難熬。
所以八龍寨若是聽到有運着糧車的富商從山下經過,一定會來劫的!
“不必害怕,我會保護你的!
”蕭冽見她臉色雪白,以為蘇九害怕,擡手覆在少女的手背上。
男人的手微涼,蘇九唇角瞥出一個淡笑,“我自保足矣,你還是照顧好自己吧!
”
蕭冽深邃的眸子染了薄薄笑意,幽幽看着蘇九,溫淡道,“你在擔心我?
”
蘇九挑眉,“當然,你要是死了,官兵興許也會把我當成山匪一樣殺了!
”
蕭冽墨眸含笑,“哪裡有這麼好看的山匪?
”
蘇九擡頭,正撞進男人幽深不見的眸子裡,聳了聳肩,“萬一,真有呢?
”
“那今日,正好見識見識!
”
此時馬車颠簸的越發厲害,馬車已經到了山腳下,沿着官道馬不停蹄的急奔。
車門突然被敲了敲,告訴他們做好準備。
蘇九和蕭冽對視一眼,臉色漸漸凝重。
突然,蘇九道,“等下,我要裝成害怕嗎?
”
蕭冽一怔,“當然,現在你是一個普通的婦人,見到山匪自然應該害怕!
”
“那怎麼裝?
”蘇九挑眉。
“若是裝不出來,就藏我身後!
”蕭冽淡笑道。
蘇九鄭重點頭,“好!
”
進了山,陽光被遮擋,光線頓時暗了下來,如天突然陰沉了一般。
路上的行人漸少,進了山後,周圍更是一片安靜,車輪軋在山石上,隻聞馬蹄“駕駕”在山中來回響動。
漸漸進了深山中間,蘇九撩簾,發現外面正是他們進城那日被埋伏的地方。
山路左側是一片林子,右側是低矮的山嶺,最适合埋伏和逃跑。
“應該是就這了!
”蘇九低低道了一聲。
“什麼?
”蕭冽話音還未落,就聽“咚”的一聲巨響,似是有巨大的山石從山坡上滾下來,撞在馬車上。
随即就聽他們身後的一輛馬車上有人惶恐的慘叫起來!
還不待蘇九兩人往外查看,隻聽轟隆隆聲響,似有無數山石向着山下滾落,砸在地面上,地動山搖一般。
“殺!
”
“放下糧食,留你們一條小命!
”
有人呼喊着從山上沖下來。
“快跑啊!
”
“山匪來了!
”
那些家丁抱着頭,抛下車,急忙往山林裡四散潰逃。
外面喊殺聲,慘叫聲,馬叫聲混在一起,亂成一片。
蘇九想要開門出去,被蕭冽一把拽住,低聲道,“跟在我身後!
”
蘇九面色凜冽,輕輕點頭。
此時那些随從家丁幾乎都已經腿腳敏捷的“逃跑”了,隻剩胡大炮阿樹和長歡三人還在“頑強”抵抗,拉車的馬受了驚,一陣陣哀嚎,地上都是碎石,二三十個山匪将車隊團團圍住。
蕭冽一打開車門,立刻有刀架在他脖子上,一臉上長着麻子、兇神惡煞的男子咧嘴道,“給老子滾下來!
”
蕭冽抓着蘇九的手将她護着身後,淡聲道,“那些糧食金銀都給你,不要傷了我娘子!
”
蘇九低頭跟在蕭冽身後,幾乎整個臉都埋在蕭冽背上。
“呦,還是對苦命鴛鴦呢!
”拿刀的山匪小頭目淫邪一笑,周圍的山匪
頓時前仰後合的跟着笑起來。
蕭冽和蘇九下了馬車,兩個山匪頓時沖進馬車内,将裡面翻了個底朝天,然後激動抱着一箱子出來,喊道,“二當家,你看,咱們發财了!
”
肥頭大耳的二當家看了一眼箱子裡的金銀珠寶,嘿嘿一樂,瞥了蕭冽一眼,“這小白臉,還真有幾個銀子!
”
此時胡大炮和阿樹三人已經被山匪拿下,綁了以後扔在蕭冽和蘇九腳下。
長歡正好仰面躺在蘇九腳下,看着藏在蕭冽身後的蘇九,調皮的對她眨了眨眼。
蘇九不着痕迹的踩在他手上,長歡頓時哀嚎起來。
蘇九欣慰,這樣才像嘛!
“别叫!
”一個山匪一腳踢在胡大炮幾人身上。
胡大炮為了僞裝,特意刮了滿臉的絡腮胡,此時看上去就是個白面壯漢,竟然還有些英俊,狠狠的瞪着踢他的山匪,拳頭緊握,敢踢老子,等下就讓你後悔從娘胎裡出來!
山匪将所有的馬車都挑開,過來報告,“二當家的,有三車糧食,其他的都是衣服被褥。
”
“嗯,這一趟沒白來,糧食和金銀都有,可以向大當家的交差了!
”二當家的得意一笑。
“二當家!
”此時一尖嘴猴腮的男子指着蘇九,狗腿的道,“這小娘們長的聽俊,不如抓回去,大當家的肯定喜歡!
”
二當家的歪頭看着蘇九,手指摸着下巴,不懷好意的在蘇九身上打量。
蕭冽立刻後退一步,緊緊的護着蘇九,“我說了,銀子和糧食都給你們,不許動我娘子!
”
“你說不許就不許?
你算什麼東西!
馬上大爺就要你人頭落地!
”張麻子上前用力的将蕭冽一推,伸手去拽蘇九。
蘇九身子一躲,又藏在蕭冽身後,低着頭,似是極為害怕。
“小娘子,過來啊!
等到了咱們八龍寨,吃香喝辣,咱們好好疼你!
”二當家淫笑一聲,張臂向着蘇九撲去。
長歡眸子一眯,就要起身,雙腿被胡大炮死死壓住,暗暗搖頭。
他們大當家的要是想出手,八龍寨的這些人根本不夠打的,他們目的不在此!
長歡心裡也明白,隻是看着别人欺負蘇九,下意識的便忍耐不住!
張麻子這個該殺的!
對,八龍寨的二當家就是叫張麻子!
蕭冽護着蘇九不斷後退,長眸中黑潮翻湧,隐着淩厲的殺氣,俊臉冷漠。
“你給老子一邊兒去!
”張麻子貪婪的目光都粘在蘇九身上,随手将蕭冽一推,喝道,“除了這個小娘們,其他人都宰了。
”
蕭冽身體撞在馬車上,蘇九随之往他身上一倒,雙眼直直的看着張麻子,似是極為惶恐,“别殺我夫君,我跟你們走,但是你們不能殺我夫君還有這些下人!
”
聽到那一聲“夫君”蕭冽眼尾一轉,看向蘇九,目光灼灼,“娘子!
”
“還挺深情的嘛!
哈哈!
趕快親熱,等一下,這娘們就是我們的壓寨夫人了!
”張麻子仰頭大笑。
蘇九轉頭看向張麻子,“帶着我夫君,我就跟你們走!
”
尖嘴猴腮過來,湊到張麻子耳邊道,“二當家,這幾個男人看着挺壯的,不如押到寨裡去幹苦力,實在不行,還能殺了吃肉!
”
張麻子摸着下巴點頭,“也是,在這裡殺了便宜山裡的野狼!
就按你說的,把他們都扔到車上去,一同帶回山寨,至于這個小娘們、”他陰陰一笑,“把她和她夫君捆在一起,也一起帶走!
”
“是!
”
幾個山匪得令,立刻将胡大炮阿樹長歡三人擡起來扔在糧車上,其他人拿了繩子,将蘇九和蕭冽兩人捆起來扔在最後一輛糧車上,一行人,扛着刀,趕着馬車,嘴裡罵罵咧咧,嬉嬉笑笑,浩浩蕩蕩向着深山裡走去。
蘇九和蕭冽兩人面對面的被捆在了一起,山匪圖省事,不捆手,也不捆腳,直接用一根繩子将兩人從手臂纏到腳,中間一絲縫隙也沒有,一動也動不了。
山路颠簸,躺在裝糧食的麻袋上反而好一些,蕭冽側身看着近在咫尺的蘇九,低沉問道,“怎麼樣,疼嗎?
”
繩子捆的緊,幾乎要勒進肉裡面去。
蘇九炯澈的眸子裡映着男人清俊的面孔,她淺笑搖頭,“沒事兒!
”
少女呼吸如蘭,緊貼的身體每當馬車一晃便直直的撞在他懷裡,似雲一樣柔軟,落在心頭上,帶起一片異樣的酥麻,讓人下意識的想擁入懷中,再也不放開。
蕭冽微微動了動身體,讓蘇九躺的更舒服一些,突然,馬車軋在石頭上,猛的一晃,蕭冽身體往前一壓,薄唇頓時碰在少女的眼睛上,他心頭一跳,刹那間呼吸似都停了下來。
蘇九下意識的閉上眼睛,長睫輕顫,心中恨極,想着一會到了八龍寨,一定多殺幾個山匪解恨!
蕭冽喉嚨滾動了一下,腦袋立刻微微往後退,看着少女微顫的睫羽,似有什麼東西,一下撞進心裡。
他目光變的幽深而濃稠,幽幽的看着少女,薄唇輕勾,緩緩閉上眼睛。
“二當家的,這次咱們劫了個肥羊,大當家的一高興說不定賞你個金錠子,到時候一定别忘了兄弟們啊!
”有人喊道。
張麻子唾罵一聲,“滾你娘的!
哪次回去大當家的不請你們吃酒喝肉,老子那點錢你們還惦記!
”
旁邊另一人立刻淫聲笑道,“二當家的銀子還要留着給小柳紅呢!
”
其他人頓時也跟着起哄。
張麻子坐在前面的馬車上,聞言嘿嘿一樂,“那是,銀子給了小柳紅,她給我親,給我摸,你們能給老子什麼?
”
周圍的人頓時笑的淫蕩且向往。
接下來,衆山匪便圍着女人開始說,個個興奮激動,嘴裡都是淫言穢語。
蕭冽眉頭微皺,目光冷冽,想立刻将蘇九的耳朵堵上。
而對面的蘇九似根本沒聽到周圍的人在說什麼,臉不紅心不跳,不見任何羞澀窘迫,半眯着眼睛假寐,似是要睡着了似的。
蕭冽輕笑,果然,對待蘇九不能像對待平常女子那般。
後面胡大炮和阿樹被同樣的方式捆在了一起,自然也不會舒服,心裡一陣陣罵娘,将八龍寨的人祖宗十八代都罵了一個遍。
突然馬車一晃,阿樹一張大嘴直直的親在胡大炮鼻子上,胡大炮銅鈴眼頓時一瞪,咬牙低聲罵道,“你他娘的咬我鼻子幹嘛?
”
阿樹不屑,“你又不是小柳紅,我咬你幹嘛?
”
“柳紅個球!
一聽這名字就不正經,柳樹明明是綠的!
”胡大炮低聲喊道。
阿樹鄙視的看了他一眼,“你往後靠靠,擠着我了!
”
胡大炮氣不順,“老子要是能後靠,還用跟你在這廢話?
”
阿樹眼睛往四周一轉,“到了三裡溝了,馬上就要進八龍寨的地盤!
”
胡大炮咬牙一笑,這幫孫子的死期也要到了。
又走了半個時辰,山中日短,天色漸漸暗下來,遠處深山裡似有狼嚎,一聲比一聲毛骨悚然。
馬車上,蕭冽頭往前微微靠了靠,将要碰上蘇九的額頭,低聲道,“等下進了山寨,情況不明,最重要的是保護好自己,明白嗎?
”
蘇九睜開眼睛,長睫掃過男人的睫毛,昏暗的光線下,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清澈如水,似可以透過眼睛将少女看的通透,卻又如水中花鏡中月,遙遠而不真實,她微一點頭,“放心吧,你盡管做你的事,不必管我,我會保護好自己!
”
蕭冽一瞬不瞬的看着她,薄唇輕啟,“好!
”
馬車拐進一個狹小的山道,突然兩側的石縫内蹿出來兩個山匪,喝道,“站住,什麼人?
”
張麻子脫了靴子扔過去,“眼瞎了是不是,連老子都不認識?
”
那山匪仔細看了兩眼,頓時嘿嘿一笑,将鞋給撿回來,遞給張麻子,“原來是二當家,小的眼拙,天又暗,沒看清楚,二當家的别怪!
”
另一守門的山匪恭維笑道,“二當家今天收獲不小啊,别忘了咱們的好處,這大冷的天,這風刮的簡直凍死人了!
”
張麻子瞥了兩人一眼,把鞋提上,問道,“大當家在不在寨子裡?
”
“在、在,出去了一趟,剛回來!
”
張麻子豬哼似的嗯了一聲,帶着車隊繼續往前走。
等馬車進去,隔着十丈遠,一黑影一閃而過,片刻後無聲掠身而去。
進了山門,走不遠,就聽到前面有喧嘩聲,穿過山道,前面是一平地,霍然開朗。
平地四周都是山洞,中間平地上放着一些石盤、竹杠、兵器架等練武的東西,此時八龍寨的人剛做飯,煙火四起,衆人圍着,一陣嬉笑打鬧。
這些山匪均是衣衫褴褛,蓬頭垢面,一個個面部兇惡,早已不見原本的模樣。
有酒香和肉香飄出來,蘇九突然餓了。
他奶奶個腿兒,這八龍寨的夥食果然比他們伏龍幫好!
車隊一進來,寨子裡的山匪看到頓時都圍了過來,“二當家的回來了!
”
“二當家的,這次又劫了什麼好貨?
”
……
張麻子得意一笑,跳下馬車,指了指後面,“看到沒有,三車的糧食,還有幾個肥膘,等下給你們加菜!
”
衆人頓時一陣歡呼雀躍。
胡大炮和阿樹躺在糧車上,探頭打量八龍寨,阿樹道,“啧啧,怪不得以前伏龍幫的人都投奔八龍寨了,看着是比咱們伏龍幫有氣勢!
”
胡大炮瞥他一眼,“小心這話被大當家的聽到挨揍!
”
阿樹立刻閉了嘴!
“曹大當家的呢?
”張麻子問道
一人回道,“在大堂呢!
”
“行,我去見大當家的,你們幾個把糧食卸下來,把那幾個人關起來,好好看着,還有那個小娘們,是給大當家的,誰也别動!
”張麻子吩咐道。
“二當家的放心!
”
衆人應了聲,上去把蘇九幾人擡了下來,架着往最東面的山洞裡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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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平安夜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