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這少夫人她不做了!
這個時辰謝盈已經正坐在妝台前卸妝,聽到下人來報說錦宓姑娘來了,猛的站了起來,面露驚喜,急聲問道,“是不是長公子要我過去?
”
小丫鬟道,“奴婢匆匆進來禀報,并沒有細問。
”
謝盈披散着長發急急忙忙往外走,“快,快請錦姑娘進來!
”
卧室旁的側廳裡照的燈火通明,衆丫鬟簇擁着錦宓進來,端茶倒水,拿點心切水果,好不殷勤。
“這麼晚了什麼事還勞煩錦姑娘親自過來?
”謝盈款款走過來,臉上帶着親和的笑,親自接過小丫鬟遞上來的茶放在錦宓手上。
錦宓坐的端正,不禁目露得意,這才是她應該有的待遇!
将茶盞放在桌子上,随手捏了個荔枝在手裡,錦宓輕聲一歎,“哎,奴婢也是無聊,來找二少夫人叙叙話,二少夫人不會嫌奴婢吧?
”
原來不是紀餘弦派來的,謝盈心裡不免有些失望,面上卻依舊挂着笑,“怎麼會?
我正也閑的發悶呢!
”
說完,謝盈試探的問道,“姑娘不在公子身邊侍奉,怎會無聊來我這裡?
”
錦宓将剝好的荔枝放在嫣唇裡咬了一口,自嘲的笑道,“公子有人侍奉了,還哪用的着奴婢?
”
“哦?
誰服侍公子呢?
”謝盈迫不及待的問道。
“還能有誰,當然是咱們少夫人了!
”錦宓将荔枝放在碟子裡,用絹帕擦了擦手,皺眉道,“這不,奴婢這貼身丫鬟也被少夫人的奶娘給訓出來,這以後,府裡恐怕沒有咱們的容身之地了!
”
謝盈一聽是蘇九,臉色立刻沉了下來,連僞裝都僞裝不了了,冷笑道,“那能如何?
我不是也在她手上吃了幾次虧!
”
錦宓抿唇一笑,“二少夫人,其實奴婢更願意您受寵的,您是正經的官家小姐,識大體,端莊賢惠,就算當了少夫人也不會這般小人得志,奴婢們也有幾天好日子過。
”
謝盈幹幹一笑,“錦姑娘說笑了,公子隻看新人笑不聞舊人哭,我能如何?
”
錦宓身子往前傾了傾身子,低聲問道,“公子成親之後可來過二少夫人房裡?
”
謝盈面上一陣窘迫,端了茶盞放在唇下掩飾,“沒有,公子大概太忙了!
”
錦宓皺了皺眉,“這可不行,公子不來二少夫人房裡,您如何得公子寵愛?
”
“姑娘可有什麼法子幫我?
”謝盈一把抓住錦宓的手,順勢将手腕的一個紅珊瑚嵌金玉的镯子一撸一套,就戴在了錦宓的手上。
錦宓拿眼掃了一下那镯子,頓時一笑,“也不是沒有法子,隻是要委屈二少夫人一些!
”
“你說!
”謝盈急切的道。
錦宓将手從謝盈手裡抽出來,探進懷裡取了一香盒放在桌子上,“這是蘭知繪平時用的香粉,這盛京城裡,唯有她一人用此香,二少夫人若不嫌棄就用在身上,奴婢帶您進出雲閣。
”
這香粉是上次蘭知繪賞給墨玉,又被錦宓沒收了的,一直帶在身上。
謝盈看着那淺金色琉璃香盒一下子明白了錦宓的意思。
她是要自己假扮蘭知繪,悄悄躲在紀餘弦卧房裡等着他。
讓一個女子扮成另外一個女人勾引自己的丈夫,這對任何女人來說都是一種屈辱。
這也是錦宓說的委屈。
“隻要得了公子寵愛,被當成她人又如何,二少夫人可想的開?
”錦宓挑着眉問道。
謝盈垂着眼,眸子裡幽光閃爍,半晌,淡淡點頭,伸手拿起那香粉,“勞錦姑娘在這裡稍作片刻,妾身去沐浴。
”
錦宓展顔一笑,“是,奴婢在這裡等着二少夫人!
”
兩人一番籌謀,謝盈裝扮妥帖後,由錦宓悄悄帶着進了紀餘弦的卧房,脫了衣服在床上等着紀餘弦回房。
夜裡亥時将過,蘇九才從外面回來,翻牆進了紀府,帶着長歡回自己院子。
一進栖鳳苑,奶娘迎上來,聞着蘇九身上的酒氣微微皺眉,“小姐,您可回來了!
”
“怎麼了?
”蘇九負手往自己房裡走。
“長公子來了,在飯廳裡已經等了一個多時辰了!
”奶娘忙道。
蘇九停步轉身,挑眉道,“他來做什麼?
”
“等着您一起吃飯!
”
蘇九,“……”
這都什麼時辰了還吃飯。
“我去看看!
”蘇九說着轉步往飯廳裡走。
長歡跟在蘇九身後一起進了飯廳,紀餘弦坐在一旁的太師椅上正獨自下棋,聽到腳步聲擡頭看過來,目光在蘇九身上一頓,轉向長歡,眉頭微微皺起。
“夫人去哪兒了?
”紀餘弦低下頭,手中的黑子落在棋盤上。
蘇九如實回道,“剛回盛京,我惦記喬安他們和酒樓裡的事,出去看看!
”
“從哪兒出去的?
”紀餘弦不疾不徐的問道。
蘇九眸子一閃,“翻牆出去的!
”
“你是什麼身份?
”紀餘弦頭也不擡,又淡淡問了一句。
蘇九站的筆直,咬唇不語。
長歡看着蘇九,眉頭一皺,回道,“大門鎖了,我們才不得不翻牆出去,主意是我出的,和我們老大無關。
”
紀餘弦手一頓,擡眸看過來,目光不聲不響,卻氣勢攝人,“我在同你們主子說話!
”
長歡袖子一握,臉色頓時陰鸷。
蘇九冷沉的看着紀餘弦,“是我要出門的,你兇他做什麼?
”
紀餘弦無聲低笑,“難道不是他自己硬要出頭替你擔着?
”
蘇九轉頭,握住長歡握拳的手,“長歡,你先出去!
”
“老大!
”長歡直直的看着蘇九。
“放心吧,沒事!
”蘇九推着長歡出門,順手将門關上。
紀餘弦起身走過來,目光深邃幽幽的看着她,擡手摸了摸她微涼的臉頰,聲音低柔,“以後夜裡出門讓下人開門等着便可,不許再翻牆!
”
“哦!
”蘇九淡淡應了一聲。
紀餘弦眸底閃過一抹無奈,勾唇輕笑,“婦不教,夫之過,今日的事便算了,吃飯沒有?
”
蘇九點頭,“吃過了!
”
紀餘弦聞着她身上的酒氣,眸底滑過一抹不悅,拉着她的手往飯桌上走,“吃完了就看着我吃!
”
蘇九看着滿桌沒動的飯菜挑眉,“你一直在等我?
”
“不然呢?
”紀餘弦回眸淺淺掃她一眼。
蘇九皺眉,“飯都已經涼了,我讓人熱一下!
”
“不必了,有夫人在,糟糠也是美味。
”紀餘弦一雙微挑的鳳眸燦若星辰,對着蘇九妖媚的一眨,流光閃爍。
蘇九瞥他一眼,“騷氣!
”
紀餘弦不在意的輕笑,“下人不在,就勞夫人為為夫夾菜吧。
”
蘇九抱胸看着他,“要不要我親自給你喂到嘴裡去?
”
紀餘弦點頭,“那樣更好!
”
蘇九氣笑,“真以為我是你的女人?
”
說罷擡腿便往外走,她困的很,沒功夫和他在這閑扯。
蘇九一直走到門後,沒聽到男人回話,腳步一頓,緩緩轉身,就見幽暗的燈影下,男人一個人坐在碩大的八仙桌後,他一身紅袍,風流華貴,四周卻有重重黑暗向着他圍攏而去,将男人的影子扯的缥缈孤寂。
紀餘弦半低着頭,容顔俊美如舊,蘇九不知為何,隻覺得他面孔上帶着無限的落寞。
心霎時變軟了下來!
蘇九慢慢走回去,拿起碟子和筷子,夾了一塊竹筍放在紀餘弦唇下,笑道,“張嘴啊!
”
紀餘弦緩緩擡眸,精緻的唇角緩緩拉開一個淺笑,似刹那間四月芳菲盡開,冰泉融化,春光明媚,幽暗的房間似都變的流光溢菜。
他輕啟紅唇,咬住那一塊已經冰涼的竹筍,眸光灼灼,“真好吃!
”
蘇九抿了抿唇,雙瞳剪水,“活該餓你!
”
“有夫人親自喂飯,餓三日又何妨?
”男人聲音低沉悅耳。
蘇九瞥他一眼,又夾了水晶肉丸喂進他嘴裡,“少貧嘴,快點吃,吃完小爺還要去睡覺呢!
”
“一起睡!
”男人長睫妖氣的一眨。
蘇九臉色不變,一起睡就一起睡,反正自打去靖州兩人就同床而眠,一起睡也不是一日兩日了。
“蘇九,我不喜歡你那個丫鬟,讓他離開紀府!
”紀餘弦突然道。
蘇九一怔,“你說長歡?
為什麼?
”
“不為什麼。
”紀餘弦并不打算解釋。
“不行,長歡從小就跟着我,我們沒分開過,我在哪裡,他就在哪裡!
”蘇九淡淡道。
紀餘弦眼波輕轉,漾起一抹幽暗的光影,他臉上笑容變淡,“如果我一定要讓他走呢?
”
蘇九眸子一眯,冷聲道,“除非我也離開紀府!
”
紀餘弦長眸猛然變暗,直直的看着她,“在你心裡,我自是不如和你一起長大的人重要,是嗎?
”
蘇九怔怔的看着他,突然有些心亂,紀餘弦是紀餘弦,長歡是長歡,兩個人為什麼要放在一起比較?
半晌無語,時間似靜止了一般,蘇九夾在碟子裡的魚肉也沒人在碰。
突然,紀餘弦霍然起身,擡步往外走,清貴風姿的背影看上去冷淡而決絕。
蘇九坐在那裡,看着空蕩蕩的木門,胸口有些說不出的滞悶。
紀餘弦徑直回了主院,錦宓在卧房外等着,見他回來,忙躬身道,“公子!
”
男人臉色寡淡,淡淡嗯了一聲算是回應,推門進房。
錦宓以為他還在生自己的氣,胸口晦澀,臉上表情卻越發的恭謹,垂眸道,“沐浴的水已經備好了,奴婢守在門外,公子有什麼需要盡管喚奴婢。
”
“不必了,你去休息吧!
”紀餘弦淡淡道了一聲,反手将門關上。
錦宓站在那,想到床上的謝盈,隻覺胸口像是被刀剜一樣的難受,可是她不得不這樣做,否則,終有一日她會被蘇月玖趕出府去。
她不能看着蘇月玖一個人嚣張!
目光複雜的看了一眼卧房緊閉的門,錦宓失魂落魄的往自己屋子裡走。
卧房裡外室四角燃着宮燈,内室隻點着玉雕的燭台,紀餘弦掀帳而入,脫了外袍,直接往屏風後走。
屏風後有一镂空的雕花黃梨木門,推開後裡面是澡房,燈火幽幽,熱氣氤氲,白玉砌成的池子裡泉水清澈,自玉雕的蓮花口中緩緩流淌出來。
紀餘弦解衣赤足踏入水中,坐在白玉池中腦子裡都是方才少女決絕的話,恨不得現在便将她捉來按在身下,剖開她的心,看看她裡面到底裝着什麼?
自己大概是太縱容她了,所以便這樣被輕視!
男人置身在溫熱的水中,心頭卻升起一抹涼意,緩緩閉上眼睛。
良久男人才起身,松松垮垮的披着外袍露着白皙緊緻的肌膚,緩步往卧房裡走。
桌案上的燭火變的微弱,已到了深夜,房裡混沌幽暗,紀餘弦走到床前,擡手懶懶撩起床帳,一雙妙目頓時眯起。
好熟悉的香味!
暗影下,隻見錦被之間似有一女子側身而卧,身姿曼妙,墨發如瀑,露出雪白香肩,活色生香。
女子突然起身,一把将床帳放下,随即兩手扶住男人的肩膀将他按在床上,頭埋在男人頸間,聞着他身上的水蓮香,隻覺渾身酥軟如水,一雙柔胰緩緩的向着男人身上摸索而去。
帳内昏暗,模糊不清,女子一言不發,隻按照以前出嫁時嬷嬷教的那些生澀的引誘男人。
她心頭亂跳,呼吸急促,胡亂的男人身上親吻。
突然,下巴被捏住,男人微微擡起她的臉,薄唇含笑,“謝盈?
”
謝盈裸露的身子微微一顫,雙目含春,聲音含媚,帶着迫切,“公子,讓妾身服侍您吧,定讓您舒舒服服的。
”
“誰放你進來的?
”男人眸子深不見底,淺淺一笑,笑容惑人。
謝盈渾身酥軟,空虛難耐,嗯咛一聲,軟倒在男人懷裡,下意識的回道,“是錦宓姑娘!
”
“用蘭知繪的香粉勾引我也是她教你的?
”
“是!
”
她話音剛落,下巴突然一陣劇痛,随即整個人被扔了出去,咣當一聲撞在對面的矮榻上,女子慘叫落地,狼狽的趴在地上。
“公子!
”女子屈辱難堪,渾身疼痛,身體蜷縮在一起。
“滾出去!
”男人淡淡道了一聲。
“公子,妾身是您的人,您為何不碰妾身?
”謝盈伏地痛哭。
“我的人就要好好聽話,私自進我卧房,是要我将你休了送回家去嗎?
”男人低沉性感的聲音中透着涼薄。
謝盈身子頓時一顫,磕頭哀求,“妾身知錯,妾身再不敢了,求公子開恩,放過妾身這一次!
”
床帳内,男人擡頭揉了揉額角,淡淡道,“穿上衣服,出去!
”
“是、妾身馬上就走!
”謝盈跪着過去,自床邊上取了自己的衣服,穿在身上,瑟瑟往外走。
出了房門,夜風寒澈,謝盈隻覺身上一會兒熱一會兒冰涼,眼淚流出來,用袖子掩了面小跑出了主院。
次日一早,錦宓跪在紀餘弦的卧房外,臉色青白。
紀餘弦自房内走出來,穿着淡紫色袖口用金線繡着祥雲的長袍,身姿欣長華貴,身後跟着丫鬟墨玉和茗拂。
男人看也不看地上的錦宓,擡步往書房裡走,淡聲道,“我已經派人去告訴奶娘了,從今天起,你不再是出雲閣的下人。
”
錦宓渾身一震,倏然擡頭,眼淚一下子湧出來,跪行向前,“公子,奴婢錯了,奴婢知錯了,求您看在奴婢侍奉您十幾年的份上,不要把奴婢趕出去!
”
“公子,奴婢錯了!
”
“公子!
”
錦宓大哭,起身追上去,撲通一聲跪在紀餘弦腳下,抱着他的雙腿不放,痛哭流涕。
紀餘弦臉色冷淡,居高臨下的看着她,眸子裡帶着穿透人心的寒意,“我知道你為何這樣做,少夫人是本公子的夫人、是紀府主母,你心中對她不敬,拉幫結派,耍弄心機,我如何留你?
”
錦宓渾身一震,臉上一片灰敗之色,深深伏下身去,“奴婢再也不敢了!
”
紀餘弦卻看也不再看她一眼,擡步離去。
遠處,錦楓站在廊下,看着自己的妹妹,眉頭緊鎖,臉色鐵青。
他早就勸過娘親和妹妹,不要對公子有非分之想,更不要做違逆公子的事,可她偏偏心高氣傲,覺得自己和旁人不同。
都是下人,有何不同?
跟了公子十幾年,仍舊不了解他的秉性,他這個妹妹為何這般糊塗?
謝盈偷進主院被趕出來的事在紀府悄悄傳開,有人不屑,有人幸災樂禍,有人則當個笑話看。
早晨吃飯的時候,範嬷嬷将此事也當個樂子給蘇九聽,蘇九不解的問道,“睡個覺而已,紀餘弦幹嘛這麼生氣?
”
範嬷嬷臉上笑容一僵,以為蘇九在說笑。
奶娘卻知道蘇九真是不懂,忙道,“長公子氣的大概是氣謝氏未經允許私自進他房裡,壞了規矩。
”
蘇九冷笑,“就他規矩多!
”
範嬷嬷,“……”
吃完飯,蘇九去紀餘弦書房裡習字,走到一半想起昨晚紀餘弦自栖鳳苑走的時候的樣子,腳步不由的緩了下來,她可不願去看他臉色。
她不像謝盈一樣,被他随便打罵,他要是敢對她那樣,她興許一腳就踢過去!
不去了!
蘇九恨恨想着,轉身往回走。
回院子裡也沒事,蘇九眼睛一轉,往府門走去。
今日守門的家丁又是那日攔蘇九那人,看到蘇九過來,忙滿臉堆笑的迎上來,“少夫人要出門!
”
“嗯!
”蘇九心情不好,大步往外走。
小守衛跟在她後面,“少夫人要去哪兒,何時回來?
”
蘇九腳步猛然停下,回頭冷笑,“你去告訴紀餘弦,我上天了,再也不回來了!
”
小守衛愣怔的看着她,傻傻問道,“您、您怎麼上?
”
沒聽說少夫人修仙了啊!
“滾!
”蘇九一腳踹在他腿上,縱身而起,也不走門,噌的躍上了牆頭,幾個起落便不見了。
不讓她翻牆,她偏翻!
去他娘的規矩!
小守衛大驚,急急忙忙往主院裡跑,“公子,公子,少夫人上天了!
”
他一溜煙的跑進了主院,于老管家走過來,沉聲斥道,“亂喊什麼?
”
小守衛擦了一把汗,“于老,小的有事向長公子禀告!
”
于老皺了皺眉,“跟我來!
”
“是!
”小守衛跟在于老身後,一路進了書房,進去後,撲通跪在地上,“公子,少夫人走了,還說再也不回來了!
”
“去哪兒了?
”紀餘弦懶懶問道。
“上天了!
”
紀餘弦倏然擡頭,妙目一眯,“再說一遍去哪兒了?
”
“少夫人說上天,然後蹭的就上了牆頭不見了!
”小守衛激動的喊道。
紀餘弦太陽穴砰砰直跳,起身往外走,“于老,備車!
”
“是!
”
對于這位少夫人做的各種古怪的事,于老已經鎮定自若,見怪不怪了!
紀餘弦大步出了書房,突然又停步轉身,看着身後那個小守衛,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
小守衛忙回道,“小的叫張全蛋!
”
紀餘弦薄唇抿了抿,嗤笑一聲,轉身出門。
出了府門,門外馬車已經備好,錦楓自馬車上下來,恭敬問道,“長公子要去哪兒?
”
紀餘弦沉思片刻,回頭問道,“于老,你之前和我說過盛京裡出現一個蘇九爺,她的酒樓在哪?
”
于老立刻回道,“永安街,清源酒樓!
”
紀餘弦點了點頭,看向錦楓,“就去清源酒樓!
”
且說蘇九,也沒帶長歡,一個人出了紀府,直接去了永安街酒樓。
這個時辰酒樓剛開張,還沒幾個人,蘇九一進去,拎着胡大炮往樓頂上走,“走,陪小爺練兩招!
”
胡大炮很久沒練拳腳了,自然高興,抱着兩壇酒跟蘇九上了樓。
喬安在樓下眉頭微皺,大當家的今日這是怎麼了?
一炷香後,蘇九
坐在樓頂的亭子欄上喝酒,胡大炮躺在地上哀嚎,“大當家的,您這是在哪受了氣撒在我身上!
”
“呸!
”蘇九恨恨唾了一聲,“誰敢給小爺氣受?
”
胡大炮踉跄起身,歪倒在蘇九腳下,“那您出手這麼狠?
”
“是你肉吃多了,功夫退步了!
”蘇九一腳踩在他肩膀上。
胡大炮順勢就靠在她腿上,咬了咬牙,“大當家的說的對,每天這樣過日子的确要廢了,明天開始我就去镖局那裡,每天和那幫小子練功夫。
”
“我和你一起去!
”蘇九道了一聲。
以後她再也不習字了,她要練武,走镖,行天下!
“好咧!
”胡大炮異常的高興。
兩人說着話,樓下街上,一輛奢貴低調的馬車停在酒樓門外,身着玄色錦衣的男子緩緩自馬車上走下來。
喬安見了來人,立刻上前笑道,“蕭公子來了!
”
蕭冽淡淡點頭,“我在樓前路過,正好便過來問問,蘇九回來了嗎?
”
喬安溫和一笑,“是,我們九爺已經回來了!
”
男人深邃的墨眸微微一亮,“她在哪兒?
”
“在頂樓,我帶您上去!
”喬安道。
“不用,我自己去找她便可!
”蕭冽道了一聲,幾乎有些急切的往樓上走。
蕭冽剛剛上去,又一輛馬車停在門外。
喬安看到來人,忙迎上去,彎腰請安,“見過紀長公子!
”
紀餘弦緩步進了大堂,雙眸四處一掃,淺笑道,“地方還不錯。
”
“混口飯吃而已,和紀府的景沁樓無法相提并論。
”喬安說的恭維,卻也是真心話。
紀餘弦但笑不語,隻問道,“蘇九呢?
”
喬安一怔,突然不知道該怎麼說。
雖然蘇九的身份已經和紀餘弦挑明,但現在蘇九畢竟還是紀府的主母,紀餘弦的夫人,剛才那位蕭公子剛剛上去,紀餘弦若再去,會不會誤會?
“她不在?
”紀餘弦見喬安面色猶豫,淡聲問道。
“在、”喬安讪讪一笑,“在樓上,我帶您上去!
”
紀餘弦察覺喬安神情不對,緩緩眯眸,“勞煩!
”
此時蕭冽已經上了樓頂,一眼就看到坐在木欄上的少女,不知和旁邊的人說了什麼,臉上挂着明媚的笑,似正午的陽光,帶着穿透人心的溫暖。
他從來不知道,想見一個人的日子這般難熬。
“蘇九!
”蕭冽溫淡開口。
蘇九懷裡抱着酒壇,轉頭見是蕭冽,立刻在木欄上跳了下來,轉身看着他,“你來了!
”
“蕭公子!
”胡大炮也跟着喊了一句。
這段時間蕭冽總過來,胡大炮自然也認識,憨憨笑了笑,知道蕭冽找蘇九可能有事,識趣的退下,也不走樓梯,直接從樓頂的護欄上翻了下去。
蕭冽緩緩走近少女,長眸幽而深,胸口情緒湧動,一時忍不住伸臂将少女輕輕抱在懷裡,低低徐徐的道,“去了哪兒?
這麼久,為什麼不告訴我?
”
男人抱的并不緊,隻是雙臂環着她,似是一個禮節性的親熱。
蘇九輕淡一笑,剛要回話,擡頭便見紀餘弦站在那,面色無波,一雙邪魅的鳳眸說不出的幽冷清寂。
“兩位感情真好,不過,這青天白日,如此恐怕有些不妥吧!
”紀餘弦唇角含笑,聲音裡卻說不出的冷意,緩緩走過來。
喬安跟在他身後,見情況不妙,趕緊躲了,這種事還是他們大當家一個人應付吧!
蕭冽放開蘇九,尋聲轉過身去,“紀長公子!
”
“蕭公子!
”紀餘弦笑容淺淡。
“長公子是不是走錯地方了,樓下才是吃飯的地方。
”蕭冽淡笑,聲音疏離。
“我來是找蘇九的!
”紀餘弦看向蘇九。
“哦?
”
蕭冽眸色微深,“長公子認識蘇九?
”
“豈止是認識?
”紀餘弦聲音低沉悅耳,自喃的道了一句,笑道,“有人告訴我蘇九要上天,我來看看,她逃到天邊了沒有?
”
蕭冽聽着這話不對,疑惑的看向蘇九。
蘇九臉色微白,狀若無事的輕咳了一聲,“那個、你們先聊,我讓夥計再去燙壺酒來,咱們邊喝邊聊。
”
說罷快步往樓下走。
這倆人說話劍拔弩張,她還是先躲了吧。
待蘇九一走,蕭冽指着亭子,擡手虛讓,“長公子請坐!
”
紀餘弦目中閃過一抹晦暗,面上波瀾不驚,淺笑道,“看來蕭公子對這裡很熟啊?
”
“蘇九她為人坦率,很容易熟!
”蕭冽話說的精妙,承認和蘇九很熟,卻熟的坦蕩。
紀餘弦勾唇一笑,“蕭公子身為睿王府的幕僚,身份尊貴,蘇九她隻是個商人,在盛京無依無靠,想必對蕭公子的大業并無什麼助益!
”
蕭冽墨眸緩緩眯起,掩飾住裡面的鋒芒,淡淡一笑,“長公子在商場上爾虞我詐慣了,大概不知道人和人之間的交往并非都要有目的,還有一種叫赤城之交!
”
“赤誠之交?
”紀餘弦唇角勾起似有似無的笑,狀似慵懶無意的道,“兩個身份都不曾坦誠的人,也算赤誠之交嗎?
”
“長公子何意?
”蕭冽倏然轉頭看過來。
紀餘弦剛要回話,就見蘇九上了樓,懷裡抱着酒,然後指揮身後的夥計道,“把鍋端到亭子裡去!
”
她身後跟着幾個小夥計,手裡端着鍋子,切片的牛肉,還有各種時令蔬菜,走過來一一擺在石桌上。
蘇九将酒壇往桌子上一放,爽朗一笑,“天冷,今天我做東,請兩位吃火鍋,來、來,都别客氣!
”
那鍋底下放着炭火,骨湯裡放着辣椒麻椒,咕嘟咕嘟翻開水花,香氣四溢,霎時将嚴寒驅走。
兩個男人默契的不再提方才的話,陪着蘇九吃火鍋。
薄薄的肉片放到鍋裡,熱湯一滾立刻變了色,蘇九撈起一筷子先給了蕭冽,“趁熱快吃!
”
蕭冽眉眼含笑,“好香!
”
“為何沒有我的?
”紀餘弦挑眉不悅的看過來。
蘇九眼也不擡,淡聲道,“你不是不吃别人夾的東西!
”
“現在想吃了!
”騰騰熱氣在幾人面前散開,模糊了男人俊美的臉,聲音微涼。
蘇九睨他一眼,伸筷子夾了一片菜葉子放到紀餘弦的碟子裡,“給你!
”
紀餘弦看着那片菜葉子,臉色鐵青。
對面蕭冽噗嗤一聲笑出來,也夾了肉放在蘇九碟子裡,“多吃點,看你又瘦了!
”
“我瘦了嗎?
”蘇九轉頭問道。
氤氲的熱氣中,蕭冽眉目溫柔,“是,瘦了,不過個子好像也長了!
”
蘇九聳了聳肩,“一說這個我就來氣,我小時候比長歡高,不知怎的,那家夥和地裡的莊稼上了肥似的,蹭蹭的長!
”
蕭冽笑的開懷,“女子像你這樣已經算高挑了!
”
見兩人聊的開心,紀餘弦臉色陰沉,似要滴下水來,拿起自己的碟子往蘇九面前一放,“本公子要吃肉!
”
蘇九正和蕭冽聊天,順手将盤子又推了回去,“要吃自己夾!
”
紀餘弦臉色已經不能用難看形容了!
蕭冽很開心,擡頭道,“蘇九她性子直爽,長公子莫怪!
”
紀餘弦嗤的一笑,“嗯,她對我一向都是這樣,面對不熟的人才會客氣幾分!
”
蕭冽墨眸一涼,但笑不語,隻更加體貼的給蘇九夾肉。
蘇九聽他們說話覺得心累,幹脆也不插言,自顧吃肉喝酒,不大功夫,一壺酒就下去了半壺。
擡手去拿酒壺,兩條手臂同時伸過來按在酒壺上,
“不許喝了!
”
兩人同時出聲。
蘇九看着握在酒壇上的兩隻手,挑眉輕笑,“你倆心有靈犀啊!
”
紀餘弦淺笑,擡起手,順勢将蘇九額角散下來的鬓發理到耳後,柔聲道,“學了幾個字不知道意思就不要亂用!
”
看着兩人親昵的動作,蕭冽胸口微窒,淡笑道,“知道你酒量好,但喝多了傷身,不要喝了!
”
說罷将酒壇拿過去,遠遠的放開。
“吃肉無酒多無趣!
”蘇九挑眉。
幾人正說着,突然一随從打扮的人上來,對着幾人見禮後,走到蕭冽身側俯身耳語了幾句。
蕭冽俊顔波瀾不驚,隻抿了抿菱角分明的薄唇,淡淡點頭。
随即男人起身,沉聲道,“我有事,先行一步,改日再和兩位共飲!
”
紀餘弦鳳眸流波,“蕭公子慢走!
”
蘇九也道,“慢走!
”
蕭冽對着蘇九微一點頭,略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擡步出了亭子,大步往樓下去了。
蕭冽一走,氣氛頓時便安靜了下來。
鍋子裡的骨湯仍舊咕嘟咕嘟的冒着熱氣,紀餘弦潋滟的鳳眸中似也染了一層幽幽霧氣,淡淡的看着對面少女,看着她像個沒事兒人似的吃肉。
“為什麼沒去書房?
”男人淡淡開口問道。
“小爺想去就去,想不去就不去!
”蘇九冷道了一聲。
“你想做什麼?
每天吃喝玩樂,和一群烏合之衆繼續做山匪?
”男人薄唇微勾,長眸中卻透着寒意。
蘇九擡頭,“我想做什麼,和長公子無關!
”
“你現在是紀府少夫人!
”
“我可以不做了!
你現在就可以告訴天下人,我不是蘇月玖,是山匪,是假的!
”
紀餘弦臉色鐵青,看着少女無賴蠻橫的模樣,恨不得上去掐死她,氣極反笑,
“對,你現在又有了新的依靠,可是一個連身份都不會告訴你的人,你以為他值得你信任?
”
蘇九臉色透白,隔着蒸騰的霧氣直直的和男人對視,猛的将筷子往桌子上一摔,起身便走。
“蘇九!
”男人涼涼開口,緊繃的嗓音發幹,“你今日敢走,後果自負!
”
蘇九頭也不回,大步下了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