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夫人好妒
十日後,錦楓派去的人從阜陽回來,并沒有什麼更多的線索。
找了幾個阜陽上了年紀的人打聽,因為時間太久,他們也隻記得蘇家的大小姐似是丢失過,還看到過蘇家大夫人上街尋找,後來又聽說找到了。
畢竟不是自己家的事,也沒有人真的上心打聽是不是真的。
派去的人百般周折,還找到了以前在蘇家做工的下人,用銀子收買後如實道,大小姐的确丢了,說找到隻是老爺故意放出去的風,其實,大小姐再也沒回來過。
當時和奶娘一起帶大小姐出門的還有一個府裡的嬷嬷,後來那嬷嬷也病重死了。
有人猜測,蘇家大小姐是被人賣了,賣給了鸨母,離開阜陽時坐船到河裡就翻了,船上的人都死了,蘇家大小姐自然也死了。
但是也隻是人們猜測。
總之,沒有得到什麼确切有用的消息。
胡大炮和阿樹的親事一天天接近,蘇九前後的忙碌,還要照顧商行,每日忙的不可開交。
長歡身上的傷好的差不多了,不顧雲南王和王妃反對,每日跟着蘇九奔波,又變成了她的車夫。
隻是每日晚歸看到母親親自做好了飯菜等着他,也不由的被觸動,和雲南王妃漸漸親近。
夏蒼找到了個時機,帶着長歡進宮,向皇上回禀,當年自己掉落山崖的兒子夏桓,已經找到了。
皇上震驚不已,确定了長歡的身份後,封為雲南王府世子,昭告天下。
自此,長歡世子的身份最終大白。
這日過了戌時長歡才回宮苑,遠遠的玉珑帶着一人走過來,笑道,“桓兒,你回來了,母親正等着你呢!
”
長歡淡淡點頭,“我這便過去!
”
“等一下,桓兒,你看你還認識他嗎?
”玉珑指着身後的侍衛統領袁祿道。
袁祿上前,單膝跪地,“世子,您還記得屬下嗎?
”
長歡看着他,緩緩搖頭,“你是誰?
”
玉珑溫和道,“袁祿比你長幾歲,你在王府的時候一直跟着你,同你一起練武習字,是你小時候的貼身侍衛。
”
袁祿沉聲道,“是屬下當年沒保護好世子,屬下有罪!
”
“當年的事是奸人有意圖謀,不關你的事!
”玉珑淡聲道了一句,看向長歡,“從今天起,袁祿還是你的侍衛,跟随你左右!
”
長歡拒絕,“不必,我有武功自保,不許要人保護!
”
“桓兒,這也是母親和父親的意思,他們每日看不到你,心中不安,你就把袁祿帶在身邊吧!
”玉珑道。
“世子,我們曾在一起五年,求世子收留屬下!
”袁祿铿聲道。
“好,那你跟着我吧!
”長歡不在意的道了一聲,擡步繼續往院子裡走。
推門進去,王妃正坐在椅子上假寐,聞聲頓時擡起頭來,慈愛一笑,“桓兒,你回來了!
”
長歡看着滿桌已經涼掉的飯菜皺眉,“我說過我回來的晚就不必等我了!
”
“左右我也無事,我喜歡看着你吃飯!
”王妃拉着長歡坐下,給他盛了湯,溫柔問道,“累嗎,你去哪兒?
”
長歡端着湯喝了一口,默然不語。
玉珑見王妃臉色黯淡,忙笑道,“母親好偏心,有了桓兒就不疼我了,以前還給我盛湯呢!
”
王妃彎眼一笑,“你們啊,還是和小時候一樣,任何事都要争一争。
”
“我記得!
”玉珑立刻道,“父親送了桓兒一把劍,我哭鬧了一日,非要一把同樣的,母妃說我就是個男兒性子!
”
王妃眉目溫婉,看着長歡柔聲道,“桓兒,你還記得那把劍嗎?
”
長歡腦子裡有些記憶的碎片一閃,脫口道,“劍柄上雕刻着雲月。
”
“對!
”王妃雙目一亮,立刻道,“你竟然記得?
月華劍是咱們雲南王府的祖傳名劍,你五歲剛剛學劍時,你父親贈給了你!
”
王妃轉頭看向玉珑,“快去你父親書房裡找找,他若帶來了盛京,拿來給桓兒!
”
“是!
”玉珑馬上起身出了飯廳。
不過片刻玉珑回來,拿着一柄劍雙手交給長歡。
的确是柄寶劍,劍鞘上雕刻着精緻的祥雲圖案,劍柄是殘月紋,打開後,劍薄而鋒利,光華耀眼。
“這柄劍本就是你的,如今你回來了,也該物歸原主了!
”王妃欣慰的笑道。
長歡卻想到,蘇九愛劍,曾經不止一次的跟他提過紀餘弦書房裡有一把上好的寶劍,他可以把這一柄送給她。
“好,這把劍我收下了!
”長歡阖上劍身,淡聲道。
“不用你收下,這本就是你的!
”玉珑英眉輕挑。
王妃擡手撫上長歡的肩膀,燈影下,目中含淚,“你當年非常喜歡這柄劍,睡覺吃飯都要抱在懷裡,母親每次去你房裡給你蓋被子,輕輕一碰你的劍就會驚醒。
十二年了,桓兒,母妃終于又看到你拿着這劍的樣子!
”
長歡看着女人的手,也不由的心頭被觸動,低聲道,“母親、”
“嗳!
”王妃這是第一次聽到長歡喊她母親,眼淚頓時滾滾而下,激動不已。
玉珑伸手攔住長歡的肩膀,哽聲道,“桓兒,你終于回來了,我們的家終于團圓了!
”
長歡俊逸的面孔上有着和王妃七分相似的眼睛,微微濕潤,唇角卻不自覺的彎了彎。
也許這就是骨子裡流淌的不可割斷的親情。
次日一早,長歡帶着劍出了府,急切的想要給蘇九看。
進了西苑的門,一擡頭便看到合歡樹下,蕭冽正為蘇九挽發。
蘇九似是剛起床,臉上還帶着剛睡醒的慵懶之意,蕭冽拿着木梳将她如緞的墨發挽成發鬓,用簪子别住,英俊的面孔含笑寵溺。
什麼時候兩人的關系已經這樣親近?
一大早的,蕭冽怎麼會在這?
奶娘端着蘇九的早飯出來,看到苑門口站着的長歡,笑道,“歡爺來了!
”
蘇九聞聲看過來,招手笑道,“長歡!
”
長歡走過去,蘇九的頭發已經梳好,長發挽在腦後,兩鬓墨發随意的攏過去,以翠玉簪花固定,簡單而清麗。
少女未施粉黛,卻眉如遠山,唇若點朱,眼眸流波,精緻清絕。
“世子!
”蕭冽淡淡一笑。
“殿下!
”長歡眸光微冷,抿唇道,“沒想到殿下還會梳女子的發鬓!
”
蕭冽不以為意,俊容優雅,“以前幫母妃挽過發,所以略懂一點!
”
奶娘道,“歡爺用飯了嗎?
”
長歡在府裡本已吃了早飯了,此時卻道,“沒有,勞煩奶娘再多添一份!
”
“好,歡爺稍等!
”奶娘笑了一聲,轉身去了。
“老大,這個送給你!
”長歡将手裡的寶劍遞給蘇九。
他身後袁祿眉頭微微一皺,似是想阻止,雙拳一握忍了下來。
蘇九挑眉看着他,笑道,“哪裡來的?
”
“我母親說是我小時候用的劍,你不是喜歡寶劍,這把就很好!
”長歡獻寶似的雙眼晶亮。
蘇九接過來,拔開劍鞘,展顔笑道,“果然是把好劍!
”
說罷又合上,還到長歡手裡,“不過,既然是你小時候的東西,定然是雲南王府的寶貝,我可不能要!
”
“我的就是老大的,你為何不能要?
”長歡皺眉。
“世子、”蕭冽淡聲道,“阿九她不上戰場,不用再打打殺殺,帶着劍做什麼?
世子還是收起來吧!
”
長歡聲音微涼,“用來給我們老大防身不可嗎?
”
蘇九夾了個蝦餃塞進長歡嘴裡,“不是有你保護我嗎?
”
長歡嚼着蝦餃,眼睛裡有了笑意,這才點頭道,“這樣也好!
”
蕭冽眉宇間沉着淺淺涼意,垂眸淡漠不語。
“殿下一早怎麼會在這兒?
”長歡突然開口問道。
蕭冽長眸掃過來,“今日沐休,來陪陪阿九!
”
長歡剛要回話,突然聽到身後喬安叫他,“長歡!
”
“安爺!
”長歡立刻起身。
喬安走過來,對着蕭冽見了禮,随即對着長歡道,“你前日不是說商行裡有筆帳出了差錯,正好今日沐休我閑在家裡有空,現在你便和我一起去吧!
”
“吃完飯再去吧!
”蘇九擡頭道。
“路上吃也不遲!
”喬安溫和的笑,拉着長歡便往外走。
長歡隻得跟上去,出了院門,才不快的道,“安爺,你故意要帶我走?
”
喬安轉過頭來,意味深長的道,“長歡,咱們當家也許很快就要成為睿王妃了!
”
長歡猛然停下,冷聲道,“安爺,你什麼意思?
”
喬安直直的看着他,“殿下喜歡咱們當家,大當家也喜歡殿下,你不明白嗎?
”
“怎麼可能?
”長歡不可置信的問道。
“怎麼不可能?
”
喬安歎了一聲,拉着長歡繼續往外走,“隻要大當家高興就有可能,長歡,我們隻要守着她就好,其他的不要多想了!
”
長歡臉色微白,一股酸楚從心底卷起,連呼吸似都是酸苦氣,他怅然笑道,“安爺,我也可以讓老大高興,為什麼不能是我?
”
喬安腳步一緩,眉頭緊蹙!
果然!
長歡對大當家有了男女心思。
他深吸了口氣,淡聲道,“因為大當家一直把你當成親人,不可能有男女之情!
”
長歡雙眉隆起,俊逸的面孔上覆了一層陰郁,喉中堵塞,從一種滞悶中無法掙脫出來,滿心失落。
“哎!
”喬安又歎了一聲,帶着長歡出了大門。
身後袁祿不遠不近的跟在後面。
院子裡,長歡和喬安走後,蕭冽墨眸半垂,伸手将蘇九唇角的糕屑抿掉,淺笑道,“世子似對我有很大的敵意!
”
蘇九驚愕擡頭,眼珠轉了轉,問道,“你和雲南王府不和?
”
蕭冽,“……”
端起碗,将一碗紅棗蓮子粥喂進蘇九微張的嘴裡,蕭冽輕勾唇角,“阿九,我突然覺得自己是把你哄騙到手的。
”
蘇九笑,“你騙了我什麼?
”
蕭冽傾身在她耳邊低聲道,“騙了你的心,看看它還在嗎?
”
溫熱的呼吸噴在蘇九耳根,帶起一串酥麻,她頓時靠後,睜着大眼睛看着他。
蕭冽心頭酥軟,長眸漸深,俯身對着她的唇吻下去。
唇瓣相碰的刹那,蘇九突然轉頭,嘟囔道,“先吃飯了!
”
蕭冽輕笑,伸臂将蘇九抱在懷裡,端着粥碗喂她,低沉道,“阿九,長歡以後是雲南王府的世子,不要和以前那樣親近,他身後帶着侍衛,若是告訴了雲南王,也許會引起不必要的誤會。
”
蘇九皺眉看着他,唇角抿着抹冷笑,“誤會什麼?
”
她和長歡是一起長大的親人,難道他有了家人,就不能有她這個老大嗎?
“就像方才你喂他吃東西的舉動,以後隻許對我一人!
”蕭冽聲音慵懶。
他承認其實自己不喜歡她和别的男人那般親昵。
蘇九嗤笑,似是突然明白男人的意圖了,接過粥碗,低頭聞了一下,歎聲道,“奶娘熬粥的時候一定是放了醋了,好大的酸味!
”
“敢嘲笑本王!
”蕭冽清俊的眉宇間染着濃濃笑意,把她緊緊困在懷裡,俯身在如畫的眉眼間輕輕一吻。
遠處奶娘站在廊下,看着擁抱嬉笑的兩人,不由的也跟着抿唇笑開。
飯後,蘇九習慣的拿出筆墨習字。
蕭冽問道,“今日還出去嗎?
”
胡大炮和阿樹的親事要近了,他知道蘇九最近很忙。
“不去了!
”蘇九搖頭,“已經安排的差不多了,再說我怎麼也是老大,不用所有的事情親力親為。
”
蘇九撩起眉梢,傲嬌的笑道。
蕭冽輕笑,站在她身後,見她在紙上寫字,問道,“你平時喜歡練字?
”
蘇九筆尖一顫,低聲道,“習慣了,沒事的時候便練一下!
”
“筆鋒流暢,字體有力,寫的很好,師承何人?
”蕭冽記得之前蘇九似是不識字的。
蘇九默了一瞬,淡聲道,“紀餘弦。
”
蕭冽波瀾不興的眸底染了一抹沉色,握住蘇九的手,重新鋪了一張宣紙,柔聲笑道,“以後,我來幫你練字!
”
蘇九卻突然停下,笑道,“不練了,我想起來李泰讓人傳話要我有空的話去一趟酒樓,今日正好無事,你要和我一起去嗎?
”
“好,一起去!
”
蘇九換了衣服,讓人備了馬車,和蕭冽一起趕往清心樓。
還不到飯時,酒樓裡人不多,李泰正在賬台後算賬,看到蘇九過來,忙出來問安,“公子!
”
蘇九如今面上已不做喬裝,李泰也已看出她是女子,卻仍舊喊她公子。
“嗯!
”蘇九緩步往裡面走,問道,“前兩日你派人找我,何事?
”
李泰面帶躊躇,“是一點小人的私事,想請公子幫忙!
”
“你說!
”蘇九眸光清澈,淡聲一笑。
一樓大堂裡,李泰的女兒李芯正好幾個夥計收拾桌子,李泰喊道,“芯兒,你過來一下!
”
“是!
”
李芯清脆應了聲,跑過來,見蘇九和蕭冽也在,忙将挽起的袖子拂下來,理了一下發鬓,笑道,“公子,你們來了!
”
過了年李芯已經十四歲,算是大姑娘了,沒有了以前孩童的稚嫩,長的面容清秀,亭亭玉立。
李泰拉着李芯到蘇九面前,道,“公子,芯兒已經及笄,每日跟着我在酒樓裡,和這些夥計在一起,實在有些不成體統。
請公子收留,讓她伺候公子,等過兩年,公子給她找門親事,小的就算去了一門心事。
”
李芯臉上一紅,低下頭去。
蘇九和李泰父女認識差不多已經兩年,李泰一直勤勤懇懇,忠厚老實,将幾個酒樓打理的井井有條,從沒有錯過半個賬目。
李芯自從病好了以後,每日在酒樓裡幫工,見的人多了,性格越來越開朗,蘇九經常過來,很喜歡這個姑娘,自然一口應承下來,“好,李兄放心就好!
”
“沒啥不放心的,隻一樣,芯兒在公子身邊是做下人伺候公子的,公子千萬不要慣着她。
”李泰忙道。
李芯擡頭笑道,“我一定好好侍奉公子!
”
蕭冽握住蘇九的手,淡笑道,“也好,你身邊隻有奶娘一個人貼身侍奉,多一個人更周到些。
”
而且李芯活潑年輕,陪着蘇九也更能解悶。
幾人說好,蘇九和蕭冽帶着李芯離開。
回去的路上,路過清源酒樓,蕭冽讓馬車停下,帶着蘇九進去後,一路上了樓頂。
之前的木亭被酒樓裡的人粉刷了一遍,裡面的木桌也換成了新的,又多添了一些翠竹和荷花缸,隐隐變成了一個小園子。
李芯在下面端了茶上來放在木桌上,知趣的退到一邊。
蘇九走到木欄旁,向樓下眺望,春光正好,遠處楊柳如煙,滿城翠色。
蕭冽走到她身後,伸臂抱住她腰身,下巴蹭着她肩膀,低低啞啞的道,“阿九,上次我在這裡等你的時候,是我最難過的一次。
”
“為何?
”蘇九問道。
“那個時候,我幾乎要放棄了。
”蕭冽低笑,“幸好,上蒼還是眷顧我的!
”
蘇九想起,那次她和蕭冽在這裡,還被紀餘弦遇到,和她鬧了好一通脾氣。
次日,她在書房裡遇到他和蘭知繪、
再
之後,真正的蘇家小姐便來了。
仿佛一切都是安排好的,将他們兩人徹底隔開。
蘇九身後是蕭冽,眼前是繁華的盛京城,熱鬧的人群,她心裡空落落的有些疼,不知要落在何處才能安穩。
幾丈外,李芯看着前面相擁的兩人,臉上微紅,心頭一陣撲通亂跳,羨慕極了蘇九。
她身邊有那麼多對她好的人,還有蕭公子喜歡。
真是天下,最有福氣的女子了!
蘇九兩人在酒樓裡用了午飯,飯後回去,蕭冽的貼身侍衛丁飛正在門外等候,看到兩人回來,忙上前道,
“殿下,皇上昭您入宮!
”
“嗯,本王知道了!
”蕭冽應了一聲,回頭看向蘇九,目光溫潤,“我先回去了,若回來的早,晚上陪你吃飯,晚的話明日再來找你!
”
“好!
”蘇九輕笑點頭。
蕭冽走後,蘇九剛進了院子,下人送了一封請帖進來。
蘇九打開,是城中做皮貨生意的陳掌櫃,請蘇九爺晚上賞光喝酒。
陳蒲?
蘇九沒什麼印象,但突然邀請,定然是有事。
掃了一眼上面寫的時辰,蘇九返身進了院子。
傍晚天更黑,蘇九坐馬車到了春花樓。
華燈剛上,春花樓裡已經歌舞升平,酒香四溢,穿着豔麗的女子在人群中穿梭,打情罵俏,嬌靥含春,翠粉堆發,一派奢靡,紙醉金迷之景。
小厮迎了蘇九上三樓走去,一路上去,不斷有女子媚眼往蘇九身上瞟,看她面容精緻,五官清美,卻一身凜然清卓之氣,雌雄難辨,故意往她身上倚去,想看看她是男是女。
“公子好生俊俏,以前怎麼沒見過,不經常來吧,我叫香香!
”女子倚在蘇九手臂上,向着她胸口探去。
蘇九一把握住她的手,濃郁的脂粉味讓她有些不适,淡色道,“我來找人的!
”
“找何人,不如讓小女子幫公子去找!
”女子嬌笑顫身問道。
“這位公子是我的客人!
”一隻手突然探過來,将叫香香的女子推開,金銘笑意嫣然的看着蘇九,“蘇公子!
”
香香見是金銘,立刻抿了一抹笑退下去了。
“金姑娘!
”蘇九客氣淺笑。
金銘帶着蘇九往裡面走,柔聲笑道,“上次金銘無心之過,還望蘇公子大人大量,不同小女子一般見識。
”
蘇九知道她說的是那次給她下藥的事,彎唇道,“無妨!
”
“公子是無妨,長公子卻忍的痛苦,發怒之下差點要了上官的命!
”金銘狀似無意的笑道。
蘇九面色一淡,微微轉過頭去看着大堂裡跳舞的歌姬。
金銘瞄着她臉上神色,轉移了話題,“蘇公子今日來此何事?
”
“是城中陳掌櫃約我來此!
”蘇九道。
“哦!
”金銘恍然一聲,目中挑着一抹玩味,拉着蘇九的手道,“陳掌櫃已經來了,在三樓秦女館,我帶你上去!
”
“多謝!
”蘇九笑顔清冽。
上了三樓,金銘走到一門前,“到了!
”
說罷推開門,對着裡面的人道,“長公子,陳掌櫃,蘇公子到了!
”
蘇九一眼看到坐在裡面的男人,面上漏出驚愕。
紀餘弦竟然也在!
男人一身紅衣,俊美貴氣,慵懶輕慢的靠在椅子上,擡頭看過來,微挑的鳳眸中也同樣閃過一抹驚訝,眸光流轉,瞬間又恢複了從容。
陳掌櫃起身,“這位就是蘇九爺,久聞大名,趕快請進!
”
屋子裡隻坐了兩人,地方寬敞,金銘卻偏偏将蘇九帶到紀餘弦身側的位置上坐下,随即笑道,“幾位慢聊,小女子便不作陪了。
”
說着對着蘇九挑了挑眉,腰肢婀娜的出了房間。
“今日能邀請到長公子和蘇九爺,陳某三生有幸,敬兩位一杯!
”陳掌櫃四旬上下,濃眉細眼,面白體胖,留着山羊胡,聲音洪亮,面帶三分笑。
“請!
”蘇九舉起酒杯。
旁邊紀餘弦也跟着舉了舉酒杯。
酒杯放下,身後的侍女立刻上前為三人倒酒。
房裡布置的雅緻,香爐屏風,字畫瓷器,一應俱全,香煙袅袅,彌漫這一股暖媚的清甜之氣。
“陳某和長公子也算是熟識了,卻是第一次見到蘇公子,沒想到蘇公子這般年輕,果然是年輕有為,風流俊才!
以後還請多多關照,再敬蘇公子一杯!
”陳掌櫃和藹
笑道。
“陳掌櫃客氣!
”蘇九淡淡一笑,面容清卓,端起酒杯欲飲。
突然手腕被人輕輕一擋,男人清俊的手掌伸過來,随即将蘇九手裡的酒杯拿過去,放在桌子上,男人狹長的鳳眸看着對面的陳蒲,“陳掌櫃有什麼事,盡管說就是!
”
“陳某今日約兩位在此,的确有事相求!
”陳掌櫃起身為兩人倒了茶,笑道,“聽說兩位出海的商船就快要回來了。
”
蘇九被男人碰到的手腕炙熱,心神一陣恍惚,竟未聽到陳掌櫃說什麼,隻愣怔的看着桌子上的酒盞,清透的酒水泛起淺淺漣漪,如她此刻不能平靜的心。
紀餘弦勾唇一笑,美目淺眯,“大概是下個月。
”
“兩位公子深謀遠慮,想别人不能想、不敢想,實在令人佩服!
不瞞兩位,陳某以前也出海做過生意,隻是後來經常遇到海盜損失慘重便放棄了,如今兩位公子開了這條航道,能不能也讓陳某湊個熱鬧?
”陳掌櫃客氣的笑道。
紀餘弦挑眉,“陳掌櫃想如何湊個熱鬧?
”
“陳某也有自己的出海商船,想在紀府的船下次出行時一起跟着出海,當然,陳某知道這條航路是兩位公子開的,紀府的船上必然配備了精良的武器和以一當十的船手,陳某自是不及,若途中遇到危險還需要紀府的船掩護,所以陳某願意每次出海将所得利潤的三成讓給兩位,不知兩位意下如何?
”
紀餘弦眸光一轉,看向蘇九,“蘇公子覺得如何?
”
四目相對,蘇九心頭一顫,立刻移開目光,淡笑道,“可以,但海上瞬息萬變,不但有海盜,還可能遭遇暴風雨和風浪,誰也不能保證陳掌櫃的人和貨都安全回來,所以陳掌櫃如是想出海,必須提前簽好協議,我們自會盡力保護陳掌櫃的船,但是出現意外,我們概不負責!
”
少女吐字清晰,不急不緩,條理分明,讓陳掌櫃不由的刮目相看,激動道,
“是、是,陳某明白!
那兩位是同意了?
”
蘇九看向紀餘弦,她沒什麼意見,陳掌櫃的加入隻是一個開始,若航道以後壯大,隻抽取提成的利潤便十分可觀,但是畢竟商船是兩個人的生意,她還要聽聽紀餘弦怎麼想。
紀餘弦鳳眸看着她,淡聲道,“蘇公子同意,本公子自然沒有意見,不過确切的決定,還等我和蘇公子商議過具體細節之後,再給陳掌櫃回話!
”
他說話的時候一直看着蘇九,深邃炯澈的鳳眸裡倒影出女子的清顔,綿延到深處,綻放出如春桃豔極的潋滟波光。
蘇九胸口酥麻,慌亂的轉開眼睛,緊緊的握着桌子上的酒盞,呼吸微微有些不穩。
“應該的,應該的!
”陳掌櫃大笑,拍了拍手,對着門外喊道,“進來!
”
門打開,門外進來三個嬌媚秀麗,體态婀娜的女子,款款而入,笑聲悅耳,各坐在三人身側。
“雲珠三位姑娘都是春花樓的頭牌,今日陳某做東,兩位務必要盡興!
”陳掌櫃晏晏一笑,對着兩人身後的女子道,“一定要侍奉好長公子和蘇公子。
”
“是!
”兩女子嬌媚應聲,坐在紀餘弦身側的粉衣女子端了酒,伸着蓮花指送到紀餘弦唇下,“公子請!
”
紀餘弦伸手擋開,薄唇輕勾,莞爾一笑,“多謝陳掌櫃好意,隻是蘇公子家中夫人好妒,回去晚了恐受責罰,紀某和蘇公子先告辭了!
”
蘇九瞪大眼睛看着他。
紀餘弦眼睛瞟過來,看着偎在她身旁的女子,目光有些不悅,唇角卻依舊勾着笑,“蘇公子,咱們走吧!
”
“哦!
”蘇九立刻起身。
“酒剛剛喝,兩位怎麼就要走。
”陳掌櫃忙拂開身旁的女子起身。
“陳掌櫃留步!
”
紀餘弦淡笑一聲,握着蘇九的手腕往外走。
“兩位慢走,陳某等着長公子和蘇公子的消息!
”陳掌櫃送出門來,大聲道。
紀餘弦頭也未回,帶着蘇九沿着走廊,快步往前走。
“什麼夫人好妒?
你怎麼不說你自己?
”蘇九對某人為了面子,把事情推到她身上表示不滿。
紀餘弦回眸睨她一眼,淡聲道,“對,我就是好妒,看到有女人接近你也會吃味,恨不得把她丢出去!
”
蘇九一怔,無語凝噎。
原來,她的夫人,指的是他……
三樓的回廊上隻頂上亮着一盞昏暗的黃燈,光線幽暗,轉角處一男人正抱着一女子擁吻,吻的如癡如醉,難解難分,蘇九在兩人身旁經過,腦子裡突然蹦出以前和紀餘弦親熱的畫面,心頭慌亂,忙掙開紀餘弦的手。
紀餘弦回眸看她一眼,似是看穿了她的想法一般,妖冶的眼尾撩起,突的一笑。
蘇九皺眉,耳根微熱,沒好氣的道,“笑什麼?
”
紀餘弦仍舊握着她的手,沒往樓梯拐去,反而進了旁邊一走廊,随即推開一房間的門走進去。
是上次蘇九中了迷藥,被他抱進來休息的房間,房内燈火昏暗,腳踩在厚密的絨毯上,如踩在雲端一樣的飄忽不定。
蘇九停在那,淡聲道,“來這裡做什麼?
”
“我中午有應酬喝了酒還未醒,剛才又喝了幾杯,頭暈的厲害,在這裡休息一下再回去。
”男人低聲道。
“那你在這裡休息吧,我先回去了!
”蘇九長睫半垂,說完轉身欲走。
“别走!
”男人握着她的手腕微一用力,頓時将女子扯了回來,伸臂抱在懷裡,“陪我一會,我有話對你說!
”
蘇九撞在他胸口上,熟悉的冷蓮香漂浮,她喘息了一下,立刻推着他胸口離開。
退後一步,蘇九眉頭緊皺,“什麼話?
”
看着少女疏離的樣子,男人鳳眸一暗,聲音低沉,“不是要商量陳家商船随行的細節。
”
說罷,紀餘弦轉身向着軟塌上走去,欣長的身體斜斜靠在蘇繡軟枕上,似真的醉酒暈眩。
蘇九猶豫了一下,走過去,倒了一杯茶遞給他。
“多謝!
”紀餘弦接過茶,放在唇下輕抿。
蘇九離他稍遠坐下,淡聲道,“陳掌櫃的提議,我覺得可行。
咱們的航道已經成熟,可以收納别的商船,而且利潤可觀、”
“真的決定和他在一起了?
”男人突然問道。
蘇九一愣,沉默片刻,點頭,“是!
”
“如果我和蘇家已經沒了任何牽扯,和蘇家小姐的婚約也已經沒有,你要不要再考慮一下?
”男人長睫半垂,幾乎有些小心的問道。
蘇九吞咽了一口,半晌,有些艱難的道,“紀餘弦,對不起!
”
她已經答應了蕭冽,怎麼可能這麼快就反悔。
紀餘弦端着茶盞的手顫了顫,将杯盞放在旁邊小幾上,轉眸看着窗外的春夜,淡淡絲竹聲傳進來,唱着哀婉傷情的曲子。
“什麼時候喜歡上他的?
”
蘇九咬了咬下唇,“不知道。
”
“呵!
”男人低笑了一聲,帶着摧心的苦澀和淡淡嘲諷,“情不知所起,覺時已深,是嗎?
”
蘇九沉默不語。
“為什麼要假扮蘇小姐嫁進來,為什麼要招惹我?
”男人低低的道,聲音暗啞,似含了一口血在喉嚨,沁着傷痛。
蘇九腦子裡渾渾噩噩,一片混亂,她也不知道為什麼,不知道面對他時的慌亂是為什麼,不知道此時胸口的抽痛是為了什麼,她隻知道她不能繼續在這房間裡呆下去。
“噌”的站起身,蘇九啞聲道,“我該走了!
”
這一次男人沒有挽留,甚至連聲音都未出。
蘇九快步往門外走,腳步急切,似是要逃離什麼。
“吱呀”一聲木門被關上,屋裡的光線似更暗了幾分,男人閉上眼睛,氣息清淺,似停止了一般。
手指輕敲桌案,錦楓閃身而入,“公子!
”
“她隻帶了一個不會武功的車夫,跟着她的馬車,看着她平安到家再回來。
”男人低低吩咐。
“是!
”
錦楓應聲而去。
月光幽幽而入,撒在男人無雙的姿容上,如流水傾瀉,淌入寒寂的深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