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 雪夜春宵(巫奕篇完)
羅老太爺和羅珩看着羅員外狼狽的模樣,又是氣又是心疼,一時心情複雜,傷心不已。
白知縣走到卓彥面前,恭敬的道,“公主,下官現在就把羅宏和金氏兩人帶回府衙去,待他們畫押認罪,便立刻處斬已平民怒!
”
“嗯,帶走吧!
”卓彥道。
“公主也一起和下官回滄源縣吧,這裡實在是沒辦法住了!
”白知縣恭維讨好的笑道。
卓彥看向巫奕,見他點頭同意,才對着白知縣道,“好!
”
白知縣立刻高興道,“公主請!
”
卓彥和巫奕走在前面,白知縣讓人帶着羅員外兩人緊跟上去。
羅珩和羅老太爺送羅員外最後一程,送到門口。
卓彥回身看着羅珩,别有深意的道,“你父親的事和你無關!
”
羅珩一臉的失魂落魄,似是還未從事情中清醒過來,低着頭道,“沒想到,您、您竟然是公主,草民父親差點傷了公主,實在罪該萬死!
”
“你父親殺了那麼多人,自然應該得到應有的處罰,你好好照顧你祖父。
”卓彥淡聲笑道。
“是!
”羅珩低着頭應聲。
白知縣從滄源縣過來,隻乘坐了一輛馬車,他不敢和卓彥同坐,讓衙役再去找一輛馬車來。
“不用了!
”卓彥開口,笑道,“這馬車本公主和師父坐!
白知縣今日吃了不少的酒,就跟在馬車後面醒醒酒吧!
”
白知縣聽了這話以為卓彥知道了他收受羅員外銀子的事要懲罰他,渾身一寒,忙點頭應是!
于是白知縣走在馬車後,衙役壓着羅員外和金氏跟在白知縣後,又留了人看守後院的白骨,等着明日仵作來驗屍,一行人向着滄源縣而去。
馬車啟動,緩緩駛離密羅鎮。
卓彥撩簾看去,見羅珩還站在羅家門外,頭上燈籠散發着昏黃幽冷的光芒,照在他單薄的身體上,周圍濃濃的黑暗将他包圍。
巫奕端坐在馬車内,淡聲道,“有一事,我還是不太清楚,羅員外謀殺自己妻子的事被自己父親看到,他為什麼還要帖告示請大夫給他父親醫病?
”
若是醫好了,不就暴露了。
卓彥放下簾子回頭,“不,告示不是羅員外張貼的,是羅珩貼的。
”
巫奕挑眉向着卓彥看過來。
卓彥意味深長的一笑,“其實我覺得羅珩一早便知道了他父親所為,他是故意的。
”
“為什麼?
”巫奕不解。
卓彥道,“還記得我那幾日幫羅珩追的那女子嗎?
他兩人自小相識,兩人甚至還私定終身懷過一個孩子,但是羅員外嫌棄那女子家貧,不同意兩人的親事,故意讓人打掉了那女子肚子中的胎兒。
那女子傷心之下,不再見羅珩。
”
“你的意思是,羅珩故意要将他父親送入牢獄?
”巫奕皺眉問道。
卓彥點頭,“我想是的,他已經猜到他母親的死和羅員外、金氏有關系,也猜到他祖父的瘋症和此事有關,加上自己孩子的仇恨,所以張貼告示,治好羅老太爺的病,揭露他父親的罪行。
”
他父親一死,他就是羅家家主,終于可以娶心愛之人。
巫奕笑道,“這些都是你猜的吧!
”
卓彥看着窗外的黑夜,淡淡道,“人心,永遠是你猜不到的!
”
巫奕沉默下來,抿唇不語。
滄源縣離密羅鎮不遠不近,差不多十裡的路程,旁人還好,白知縣哪裡走過這麼遠的路,走到一半便氣喘籲籲的走不動了,艱難的邁着雙腿。
等到了滄源縣的時候,白知縣隻還剩了半條命,由兩個衙役架着到了馬車前,氣喘籲籲的道,“公主,您先去驿館休息,明日再升堂問案。
”
“好,白知縣也趕緊回去吧,辛苦了!
”卓彥撩開車簾,面孔明豔。
“應該的,下官應該的!
”白知縣忙道。
卓彥嗯了一聲,放下車簾,吩咐車夫回驿館。
一夜無話,次日升堂問案時,幾乎整個滄源縣都知道了此事,一起湧到府衙外聽白知縣判案。
卓彥和巫奕坐在府衙後院喝茶,沒過去旁聽,但是人證物證俱在,也不怕白知縣再包庇羅員外。
最後羅員外和金氏皆以草菅人命,情節嚴重為由,判了死刑,三日後問斬。
堂審後,羅員外和金氏都被關進死牢裡。
是夜,卓彥和巫奕來了府衙大牢。
衙役看到卓彥的金牌,忙跪下去,“參見公主!
”
“本公主要見一見犯人金氏!
”卓彥道。
“是,下人馬上帶公主進去。
”牢頭說罷吩咐旁人道,“去請知縣大人,就說公主在這!
”
“不必了!
”卓彥擡手攔住他,“本公主見金氏隻是為了一點私事,不必讓白知縣過來!
”
“是、是!
”牢頭應聲,親自帶着卓彥兩人進了大牢。
金氏和羅員外被分關在兩個大牢裡,一進大牢,便聞到一股腐臭味,四處陰暗潮濕。
巫奕下意識的皺了皺眉。
卓彥道,“我一個人也可以,師父還是去外面等吧!
”
“不用,走吧!
”巫奕面容微白,卻沒有要回去的意思。
進了死牢,老頭指着一牢房内披頭散發的一女子道,“公主,到了,這就是犯人金氏!
”
金氏蜷縮在角落裡,被吓的不輕,聽到牢頭的聲音立刻驚慌大喊,“不要殺我,我錯了,不要殺我!
”
“打開牢門!
”卓彥道。
“這、”牢頭為難的道,“金氏神智不清,恐怕會傷了公主。
”
“無妨,打開吧!
”
“是!
”牢頭找出鑰匙,将鐵鎖打開。
“下去吧,本公主不吩咐,誰也不要過來!
”卓彥交代道。
“是,是!
”牢頭躬身退下去。
卓彥擡腿進了牢房,緩緩向着金氏走去。
金氏頭發散亂,渾身髒污不堪,驚恐的看着卓彥,一直往後退,“求你,别殺了我!
”
“你左右也是要死了!
本公主這樣反而讓你少了些痛苦!
”卓彥笑了一聲,擡手在金氏身上一點,金氏立刻昏迷了過去。
她之前來尋至陰之血的時候還有些糾結,萬一有至陰之血的人和蘇九一樣讓她下不去手,恐怕又要一番周折,沒想到這次正好遇到個惡人,那就别怪她手下不留情了。
卓彥單膝跪下去,拿出琉璃罐子,放在金氏的手臂下。
巫奕取了兩根銀針紮在她額頭上,才道,“可以了!
”
卓彥點了點頭,将匕首在金氏手臂上一滑,鮮紅的血立刻湧出來,滴落在罐子裡。
足足有一炷香的功夫,罐子裡的血靈變成了血紅色。
而金氏血肉似都被吸幹了血一樣,整個人都幹癟了下去。
卓彥蓋上蓋子起身,深吸了口氣,笑道,“終于到手了!
”
兩人回頭看了一眼奄奄一息的金氏,擡步走了出去。
次日一早,白知縣得到消息金氏在大牢中暴斃而亡,正要追查是怎麼回事,牢頭将昨晚卓彥和巫奕進牢房見金氏的事說了一遍。
白知縣恍然,雖然不知道卓彥為什麼要殺金氏,但金氏畢竟是要死的人,又如此罪不可恕,死了便死了。
“就說金氏是畏罪自殺,扔到亂葬崗随便找個地方埋了吧!
”白知縣吩咐道。
“是!
”衙役下去照吩咐辦事。
卓彥和巫奕得到了至陰之血,目的已經達到,當日下午便離開了滄源縣。
白知縣一直親自送出城外十裡。
從滄源縣出來,兩人快馬加鞭,用了四日便回了都城。
入宮面聖,金麗皇聽說找到了至陰之血,又聽了其中曲折的過程,一邊高興,一邊又唏噓不已。
巫奕留在宮中,用血靈幫金麗皇練最後一味藥,去除痼疾。
自從離開羅家,兩人似乎又回到了純潔的師徒關系
,好像什麼事都不曾發生。
卓彥幾次去清華殿尋找巫奕,都被下人告知他在煉藥房煉藥,卓彥知道,其實他是在躲着她。
在去尋找至陰血的路上和在羅家,她對他用盡辦法的糾纏,回到宮裡,她突然便慫了。
她獨自一人在宮中飄蕩,隻覺諾大的皇宮空蕩蕩的。
沒事的時候,她便去找風烈,和他一起讀書,給他講在宮外的事,想等巫奕練完藥再說兩人的事。
巫奕冷落他,吳家嫡子吳質反而自她回宮越發殷勤,每日都要派人送些東西給她,或是一卷畫,或是一套首飾,或是名家的水粉胭脂,專撿女子喜歡的送她。
可是卓彥看也不看,直接送給了自己宮裡的宮女們。
這日早上,卓彥去麗陽宮給金麗皇請安,在宮門外碰到吳質。
男子低着頭,一副文質彬彬的模樣,手裡拿着一個金漆裹邊的木盒,似正在糾結什麼。
卓彥不欲和他糾纏,轉身要回宮。
“公主!
”吳質驚喜的喊了一聲,快步追上來。
“參見公主!
”
卓彥淡笑道,“吳公子怎麼在這裡?
”
“在下是和父親一起進宮的,這個送給公主!
”吳質将手中的木盒雙手呈給卓彥。
“什麼東西?
”卓彥問了一句,并沒有接。
此時巫奕從側面甬道上過來,手裡拿着剛練出來的藥,準備進宮呈給金麗皇。
到了麗陽宮外一眼看到不遠處的卓彥和吳質站在一起,兩人正在說什麼。
身後一宮女笑道,“聽說吳公子正在追求公主,每日都送些稀奇古玩進宮給公主。
”
“吳公子一表人才,和咱們公主站在一起也是郎才女貌。
”
“是啊,公主這次大概要出嫁了!
”
小宮女在後面竊竊私語,議論紛紛,巫奕臉色沉淡,擡步進了宮門。
遠處吳質将手裡的木盒打開,是一個粉色的琉璃瓶,裡面有透明的液體,淡淡清香飄散出來,“公主,這是一種新的香薰,隻要打開放在屋子裡便可,無需焚燒,送給公主。
”
卓彥目光掃過那琉璃瓶,落在吳質白皙微紅的臉上,笑問道,“吳質,你喜歡我是嗎?
喜歡我的人,還是喜歡我是公主?
”
吳質一怔,臉上更紅,支吾道,“在、在下,自然、是喜歡公主的人!
”
“那你喜歡我哪裡?
”陽光灑在卓彥明媚的眼睛上,帶着潋滟光芒,明豔不可直視。
吳質立刻低下頭去,“在下、在下、”
在下了幾聲卻說不出所以然來。
他父親要讓他娶卓彥公主,他便認為自己要娶卓彥,至于喜歡卓彥哪裡,這麼深奧的問題,他自然沒想過。
卓彥長的漂亮算不算?
然而他雖然單身二十年,但這樣的理由隐隐覺得不能說。
卓彥也不為難他,依舊溫淡笑道,“不用費力想了,因為不管怎樣,我都不可能嫁給你的!
不要再在本公主身上浪費時間和精力,你送的那些東西我都送人了不能再還給你,這個什麼瓶,你拿回去吧!
”
卓彥說的決絕,沒有任何回旋的餘地,說完擡步往自己宮殿裡走。
吳質站在那,窘迫不已,想要追上去,卻沒有勇氣,最後頹唐的垂頭出宮去了。
麗陽宮中,巫奕将練好的藥給金麗皇,金麗皇感激不已,直接要封巫奕為國師。
巫奕一身白袍,毫塵不染,一雙妩媚桃花眸半垂,淡聲道,“多謝皇上擡愛,隻是草民一向四處行走慣了,并不适合留在朝中。
今日将藥進獻給皇上,草民曾經的許諾完成,今日便離開皇宮了!
”
“啊?
”金麗皇驚愕出聲,從龍椅上站起來,走到巫奕面前,“巫先生今日便要走?
就算不做國師,也可以在宮中多住幾日,讓朕好好感謝一下先生。
”
“謝皇上隆恩,但是真的不必了,草民來去無所牽挂,習慣了漂泊,今日離開和他日離開并無區别,所以今日便向皇上辭别了!
”
金麗皇緩緩點頭,“彥兒知道嗎?
”
巫奕頓了一下才道,“不知道,也請皇上不要告訴公主,公主更适合宮裡的錦衣玉食,出去跟着受苦,草民心中不安。
”
金麗皇染了滄桑的眼睛看着巫奕,似是已明白他話中的意思,沉聲道,“好吧,朕答應你!
”
說罷轉身将一塊金牌交給巫奕,“先生拿着這金牌,隻要是在金麗國,遇到任何事,這金牌都會幫到先生。
無論何時,先生都可以回到皇宮裡來。
”
巫奕雙手接過金牌,“多謝皇上!
”
“先生,一路保重!
”
……
從麗陽宮中出來,巫奕回清華殿收拾行李,隻帶了幾套衣服,金麗皇賞賜的金銀珠寶全部留在了宮中。
離開清華殿的時候,巫奕孤身一人,緩步往宮外走。
三十年的歲月,經曆了無數悲歡離合,他仍舊是孑然一身。
然而走到宮門的時候,男人仍舊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他不得不承認,這一次的離開,心底似被一根無形的絲線牽住,每多走一步,心裡便多一分疼痛。
身後宮殿重重,金碧輝煌,他知道,他不屬于這裡。
轉身,繼續往外走。
“巫奕!
”
一聲氣喘籲籲的急喚自身後傳來。
這一次直呼他的名字。
巫奕長袍下手掌握了握,停步下來,并未轉身,“藥已經給了皇上,草民今日便要離開了,公主不必再送!
”
卓彥雙目通紅,直直的看着男人的背影,聲音嘶啞,“巫奕,你沒有什麼要和我說的嗎?
”
寒風自兩人中間吹過,灌進衣服裡,刺骨的冰冷。
天上烏雲密布,天色混沌,似有一場暴風雪欲來。
片刻的沉默後,巫奕沒有任何表情的道,“沒有!
”
刹那,間卓彥雙目湧淚,她用力的仰頭,不讓淚水流下來,深吸了幾口氣,冷聲道,“巫奕,今日你若離開,你我恩斷義絕,我再不提你半字,再不糾纏你,你娶我嫁,再無幹系!
”
說罷,女子轉身往身後宮苑裡走,背影決絕。
走了幾步,女子停下來,緩緩轉身,看着空蕩蕩的宮門,看着那人身影已無,隻有凜凜寒風吹過,終是忍不住,淚流滿面。
一整日,卓彥呆在自己的寝宮中沒出門。
晌午的時候,天上飄起鵝毛大雪,卓彥坐在廊下,看着廊外雪越下越大,第一個念頭是,她那師父不知道到了哪裡,有沒有地方可以避避風雪?
這樣想着,心裡又酸又澀,胸口堵了一塊大石,壓的呼吸不暢。
喜歡一個人卻得不到的感覺,原來如此讓人心殇!
大雪一直未停,一直下到傍晚時分,卓彥也似雕塑一般在廊下坐了整整一日。
天色早早的暗下來,金麗皇進來的時候,一眼看到坐在廊下的卓彥,身體半彎着,雙臂抱膝,在雪白的天地之間,仿佛被人遺棄的孩子,令人心疼不已。
宮女手裡捧着披風,對着金麗皇恭敬的道,“皇上,公主在那坐了一日了,不吃不喝,也不讓奴婢們守着,皇上快過去看看公主吧!
”
“朕知道了!
”金麗皇接了披風,屏退下人,緩步向着卓彥走去。
走到女子身後,将披風披在她單薄的身體上,金麗皇慈和的看着自己的女兒,溫熱寬大的手掌輕撫她的發頂,“你小時候就是這樣,一被你母後訓斥,就一個人呆在一個地方。
你母後去世後,到是第一次看你這樣。
”
卓彥擡起頭,伸臂抱住金麗皇的腰身,頭埋在他身上,有些委屈的開口,“父皇!
”
金麗皇撫着她的墨發,淡笑道,“别難過,喜歡他就勇敢去追,朕的女兒,是最無所畏懼的女子!
”
卓彥仰頭,雙目通紅,“父皇知道了?
”
“知道,你是朕的女兒,你的心思朕怎麼會不知道?
”金麗皇溫柔的笑,“上次給你選驸馬之後,父皇就猜到了你的心思。
巫奕他雖然是大梁人,又是外族,但隻要你喜歡,父皇就一百個贊成!
”
卓彥唇角勾起一抹自嘲,“可是女兒不夠好,巫奕他不喜歡我!
”
“誰敢說朕的女兒不好?
巫奕要是敢不娶你,朕就讓他一輩子娶不上媳婦!
”金麗皇冷哼道。
卓彥“噗嗤”一聲,抱住金麗皇,歎聲道,“父皇,那個人倔的很,他如果不喜歡我,甯願一輩子不娶媳婦,都不會娶我的!
”
金麗皇拍了拍她肩膀,“彥兒,你要振作起來!
再勇敢一些,為了自己的幸福,去追他吧!
”
卓彥搖頭,“皇叔的餘黨還在,烈兒的身體恢複也需要一段時間,女兒若在朝裡,至少有些人不敢妄動!
”
“彥兒,你做的已經夠多了,父皇的身體沒事了,烈兒也在好轉,朝政的事你不用再擔心,該為你自己好好考慮一下了!
”金麗皇心疼的道。
“父皇!
”卓彥目光期待的看着金麗皇。
“放心的去追他吧!
”
卓彥咬唇道,“可是我說了不再糾纏他!
”
“哈哈!
”金麗皇大笑,“小女子說的話都是氣話,他興許就在哪個地方等着你!
”
卓彥想了想,含淚點頭,“好,明日我就去追他,再努力一次!
”
“這才是我的乖女兒!
”金麗皇抱住卓彥,欣慰的點頭。
雪一直下到晚上,積雪尺厚,整個皇宮都漫了一層白色,銀裝素裹,一片壯觀之景。
吃了晚飯後,卓彥看了一會書,才沐浴躺在床上。
想起今日男人出宮時的決絕,心中一陣發堵,又擔心他雪夜無處安身,輾轉難眠。
雪夜極靜,宮侍們也早早的去歇息,寝殿内宮燈幽幽,燈火昏黃。
卓彥似睡未睡時,突然聽到門輕輕一響。
卓彥以為是守夜的宮女,含糊吩咐道,“今日不必守夜,你們都去睡吧!
”
門被關上,那人卻緩步走了進來,向着内室靠近。
卓彥心頭“撲通”一跳,困意全無,猛的坐了起來,透過薄薄床帳,看着帳外那道欣長的身影。
隔着清寒深夜,隔着幽幽燭火,隔着半透的沙帳,兩人無聲對視。
半晌,卓彥哽聲道,“你不是走了嗎?
”
有片刻的沉默,男人才緩緩開口,“還未過子時,今日還未過去。
”
卓彥一怔,猛然想起今天早晨對他說的話,她說,他今日多離開,兩人便恩斷義絕,再無關系。
她心頭亂跳,揣測着他這句話的含義,一撩床帳,也不穿鞋,直接跳下床,猛的撲進男人懷裡。
“我舍不得和你恩斷義絕,還想着明日便去追你!
”卓彥頭埋在他懷裡,帶着哭腔的道。
巫奕絕美的臉上露出淺淺的笑容,伸臂抱住懷中的女子,“你真的想好了嗎?
嫁給我這個沒有任何身份地位的平民?
還那麼老!
”
卓彥連連點頭,仰頭盈盈看着男人,“那你要娶我嗎?
”
巫奕如玉的手指撫上她的眉眼,勾唇淡淡一笑,“我若沒想好,今夜回來作何?
”
卓彥彎眼破涕為笑,“是什麼讓你想通了?
是不是突然發現自己喜歡上我了?
”
巫奕挑眉,“我想了想,皇上對我族人有恩,所以,我還是将他嫁不出去的女兒娶了吧,也算報恩了!
”
卓彥瞪大了眼睛,踮腳在男人唇上一咬,“口是心非的男人,說一句喜歡我會死嗎?
”
“不會死,會萬劫不複!
”
男人暗啞的道了一聲,低頭吻在女子唇上。
這是第一次,男人主動吻她,雖然生澀,甚至還有些羞怯,卓彥卻歡喜的似上了天,緊緊抱住男人的脖頸用力深吻。
這一刻,仿佛做夢一般,然而心跳的感覺,男人的味道,又那樣真實。
良久,兩人氣喘籲籲的停下,四目相對,情意綿綿。
卓彥雙眸含水,兩頰绯紅,柔聲道,“抱我到床上去!
”
巫奕桃花眸深了深,将女子打橫抱起,往床上走去。
卓彥落在軟綿的錦被中間,卻勾着男人的脖頸不肯松手,明豔的眉梢眼角之間凝着風情,欲語還休。
巫奕呼吸有些亂,低低道,“我來看過你便好了,我現在回清華殿去。
”
卓彥咬了咬唇,聲若蚊呐,“不,我要你今晚留下!
”
男人身體頓時一僵,嘶啞道,“别鬧,你父皇還不知道我們的事,我明日去見皇上,向你求婚。
”
卓彥輕笑,“不必麻煩,父皇已經知道了,是他讓我去追你的!
”
巫奕愣了一下,低笑道,“皇上為了将你嫁出去,果然好費心神。
”
卓彥有些惱,“不許笑!
”
巫奕收了笑容,低頭在女子額間輕吻,“那我也不能留下,門外都是宮人,明日早上見了對你名聲不好!
”
“我不在乎!
”卓彥道了一聲,一個用力将男人推在床上,随即壓身下去,輕吻他的唇,“我隻在乎你!
”
這個男人的心是遊蕩的,唯有把他的身體鎖住,她才覺得安心。
男人喉嚨滾動,做最後的掙紮,“卓彥、”
卓彥騎在男人腰上,伸手将身上薄薄的寝衣脫下去,一身雪膚,晶瑩如玉,玲珑生色,聲音妩媚勾人,“巫奕,是你自己來的,就休想要再逃開!
”
巫奕一聲眸子幽若深潭,卻風浪忽起,卷起漫天桃花,灼灼千裡。
雙手握住女子纖細的腰身,翻身将她壓在身下,随即重重吻下去。
床帳滑落,遮了滿室春光,唯有一絲絲輕吟洩露,驚了深冬雪夜。
紅燭高照,增了幾分暖色,增了幾分暧昧,無聲流淌。
窗外大雪未停,覆蓋了繁華和喧嚣,折彎了花枝青竹,簌簌、沙沙、嘈嘈雜雜,如一曲情意纏綿的小調,彈給心中有情的人聽,勾起無限情思綿長。
巫奕卓彥番外完。
------題外話------
明天開始更蕭冽的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