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被打劫!
蘇九笑瞥他一眼,上前敲門,大概是周圍的氛圍太祥和,聲音都不自覺的柔和下來,
“有人在嗎?
”
很快,屋子裡走出來一老婦,隔着木門疑惑的看着蘇九兩人,問道,“你們是什麼人?
”
“我們是過路的,天晚了,想在此借宿一晚,不知道方不方便?
”紀餘弦握住蘇九的手,溫和回道。
“哦!
”老婦人立刻和藹一笑,回頭道,“老頭子,來客人了!
”
“啊?
”門裡走出來一老翁,頭發花白,似乎耳朵不太好,擡眼看過來,歪着頭看了一眼,才笑道,“原來是來人了,快請進!
”
說話的功夫,老婦人已經給蘇九兩人開了門,慈和笑道,“兩位請進!
”
“叨擾了!
”紀餘弦将馬栓在門外,帶着蘇九進院,淺笑點頭。
老婦兩人熱情的把蘇九和紀餘弦迎進屋子裡去,外面的木棚裡正燒飯,騰騰冒着煙氣。
屋子裡布置的很簡單,中間一張古舊斑駁的木桌,東牆下是一木台,上面放着茶碗、茶葉、油燈等物。
屋子裡雖然簡陋,卻收拾的很幹淨,桌子上一塵不染。
“我們這裡很少有人來,兩位是迷路了吧!
”老婦給蘇九兩人一邊倒茶一邊笑問。
蘇九看了紀餘弦一眼,笑了笑,沒說話,隻溫聲道謝。
老翁把放在長凳上的旱煙袋拿起來,笑道,“兩位趕路一定還沒吃飯,正好鍋裡坐着飯,你們聊着,我去再添把柴!
”
“我去吧!
”老婦道。
“不用,你陪兩個孩子坐着,我一個人就行!
”老翁回頭道了一聲,彎腰負手出了門。
看的出老兩口即便到了現在的年紀,感情依舊很好。
大概避世很多年,老婦很不習慣和外人接觸,給蘇九兩人倒了茶,就去院子裡了。
老翁坐在木棚裡燒柴,老婦端着盛雞食的盆子,走到栅欄旁用木棍敲了敲,正在林子裡覓食的母雞頓時飛一般的跑進院子裡,圍在盆子周圍,咯咯直叫。
此時一隻大黃狗跑進來,嘴裡叼着一隻兔子,老翁立刻起身出去,笑道,“你這是知道今日來客人了!
”
大黃狗歡快的搖着尾巴邀功。
老婦走過來,道,“我去把這兔子宰殺幹淨,正好炖了給客人吃!
”
老翁忙攔下,“别,水涼,還是我去吧!
”
“那我給你倒水!
”
“好!
”
兩人說笑着,去院子外忙碌了,大黃狗守護的趴在一邊。
蘇九端着茶,斜着身子靠在門框上,看着小院,老夫婦,黃狗,母雞,隻覺一切都那麼安詳。
紀餘弦自身後抱住她腰身,笑道,“看什麼呢?
”
“紀餘弦,我們老了以後,也會這樣嗎?
”蘇九歪着頭問道,眸子裡光芒潋滟。
紀餘弦目光暗了一下,輕吻她臉頰,“會的!
”
“那到時候我們也在山裡蓋幾間茅草屋,養一隻狗,再養很多小雞,鴨子。
”蘇九笑容純淨。
早晨被雞鳴和鳥叫聲吵醒,起來後一起做早飯,然後帶着狗去山裡散步。
日出而作,如落而息,從此不怕天荒地老,不怕生老病死。
因為沒有什麼可以讓他們分離。
“好,都聽你的!
”男人聲音含笑寵溺。
……
又炖了兔子肉,所以吃飯的時間便晚了一些,老夫婦很抱歉,
“兩位餓了吧,山裡沒什麼好東西,兩位貴人将就吃些!
”
桌子中間是一盆酥爛濃香的兔肉,和幾個山裡晾曬的野菜炒的豆幹,看上去色味俱全,絲毫不比城裡酒樓的廚子做的差。
“好香!
”蘇九聞了一下,真心贊道。
“兩位别嫌棄就好!
”老夫婦和藹可親,又不過分的熱情,讓人十分舒服。
米是粗米,和紀餘弦平時吃的相差甚多,他吃的慢條斯理,卻沒有任何看上去難以下咽的表情,一邊吃一邊給蘇九夾肉剔骨,看她吃的急,又停下給她順了順背,
“沒人跟你搶,慢點吃!
”
蘇九吃的滿嘴是油,“真的太好吃了,比清心樓做的還好!
”
“粗茶淡飯,姑娘喜歡就多吃點!
”老婦人見蘇九喜歡,高興的把肉盆往她面前推了推。
“你們也吃啊!
”蘇九嘴裡塞着一大口米飯,含糊的說道。
似許久沒看到蘇九這樣高興了,紀餘弦也不由的唇角輕輕抿了抹笑。
吃過晚飯,老婦領着兩人進了西屋,将桌子上的油燈點亮,面容慈祥,“床雖然舊了些,但被褥都是新的,兩位貴客趕了一天路一定累了,外面燒的有熱水,兩位洗洗早點休息!
”
“多謝,真是麻煩了!
”蘇九笑道。
“沒有,咱們這裡很久不來外人,見到你們,我和老頭子都很高興!
”老婦人腼腆的笑了一聲,轉身出去了。
蘇九回身将褥子鋪好,紀餘弦出去,很快回來,懶腰将她抱起,放在床邊上。
男人單膝跪在床下,伸手給她脫靴子。
手邊放着剛打來還冒着熱氣的洗腳水。
“别!
”蘇九下意識的把腳往回一抽。
“自己夫君,害羞什麼?
”紀餘弦擡頭,如畫的俊顔,溫潤輕笑。
說着握住她的雙腳,脫了鞋襪,試了水溫後,把她雙腳放在水盆裡。
男人半彎着身,紅袍在腳下鋪散,燈影下,墨發如緞,側顔精緻,神态認真,一下下揉按着她纖細柔嫩的雙腳,沒有刻意的屈尊降貴,仿佛是一件很平常自然的事情,做的坦然。
蘇九看着男人,心頭如山中的月光一般柔軟。
院子裡大黃狗大概聽到了什麼動靜,對着大山一陣狂吠,驚的母雞咯咯直叫,隔壁東屋裡,老夫婦不知道在聊什麼,低低私語中夾着歡笑。
山裡的夜那樣熱鬧,又那樣安靜。
一輪半圓的清月挂在山頭,将山裡的一切撒了一層如紗朦胧的清輝。
夜漸漸深了,院子裡的黃狗和母雞都靜下來,老夫婦也已經熄燈休息,深山陷入沉睡。
蘇九躺在紀餘弦懷裡,看着窗外清透的月色,一雙眸子藏着星光點點,潋滟生輝。
紀餘弦用被子将少女裹緊,撫着她墨發,低聲問道,“冷嗎?
”
還在正月裡,山中清寒,入了夜,更是風冷刺骨。
蘇九搖了搖頭,聲音柔軟,有些撒嬌的道,“紀餘弦,這裡真好,我都不想走了!
”
“那我們也在這裡蓋一處房子,想住到什麼時候就住到什麼時候!
”紀餘弦低聲道。
蘇九笑了笑,沒搭話。
“我是認真的!
”紀餘弦挑着她下巴笑道。
“那紀府呢?
伏龍幫呢?
”蘇九嗤笑問道。
“都不管了!
”紀餘弦俯身在她眉心親了親。
他不知道自己還能陪着她多久,隻想每一日都看到她開心。
“等事情都了了,我們就來!
”蘇九道。
紀餘弦淡淡一笑,“好!
”
“玖兒!
”
片刻的沉默後,紀餘弦突然淡聲開口,“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紀府就是你的。
但我希望紀府是你的後盾,卻不會成為你的束縛,你可以自由自在的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明白嗎?
”
蘇九皺眉擡頭,“你要去哪兒?
”
“哪裡也不去,隻是假如!
”紀餘弦低頭撫着她眉眼,眸光幽深。
蘇九心裡突然有些慌,緊緊抱住他腰身,“紀餘弦,不許有假如,更不許你離開我!
”
“嗯,不離開!
”紀餘弦俯身下去,安撫的吻着她,極盡溫柔。
蘇九心頭的慌仍舊未能完全消去,捧着他的臉深吻,眸底滑過一抹羞澀,低低問道,“紀餘弦,你要我嗎?
今晚!
”
幽暗的月影下,男人鳳眸中黑潮翻湧,又竭盡全力的按下去,抱着她笑道,“這裡怎麼行?
我們的洞房,要讓夫人舒舒服服的。
”
蘇九目光窘迫,悶聲嘀咕,“不要算了,以後你想要,我還不給了呢!
”
紀餘弦輕笑,隻更用力的抱住她。
困頓漸漸襲來,蘇九在男人懷裡進入夢鄉,夢裡紀餘弦坐在她身後,耳邊清風鳥鳴,一切都美好的讓人迷醉不願再醒來。
月影已經升上正空,聽着懷裡少女均勻的呼吸聲,紀餘弦緩緩睜開一雙長眸,輕輕吻着她,像是世間極寶。
他如何不想要她,發了瘋的想,可是、
他現在不可以了!
也許某一日他睡夢中就再不會醒來,他不能自私的要了她,又将她抛下!
沒有他,她還可以有更廣闊的餘生。
男人精緻的容顔微白,閉上眼睛,極柔的在她眉心落下一吻,如夜色輕拂過她的夢。
次日蘇九起床後,在枕下放了一百兩銀子。
老夫婦遠離塵世,也許用不到這種俗物,但總算他們的一片心意。
吃過早飯後,和老翁夫婦道别,蘇九和紀餘弦騎馬繼續上路。
晌午的時候,兩人到了一個山下的小鎮子上,看着鎮子的街頭,蘇九覺得有些熟悉,直到看到了那間面館,才恍然想起來。
兩人進去,小面館裡生意還不錯,桌子幾乎都已經占滿了。
蘇九在靠裡的位置找到一張空桌,和紀餘弦坐下。
小姑娘走過來,臉上稚氣未脫,奶聲奶氣的問道,“客人吃什麼?
”
蘇九捏了一下她的臉,笑道,“去告訴你娘親,我們要兩碗面,一疊牛肉!
”
“好咧!
”小姑娘蹦蹦跳跳的往後廚去了。
大概告訴了她娘親,出來後坐在櫃台後自己玩,老婦人從外面過來,手裡拿着糖葫蘆,慈祥笑道,“乖孫女,看外祖母給你買了什麼?
”
小姑娘頓時笑着跳起來,“糖葫蘆!
”
老婦人将女孩抱在懷裡,“小心拿着,别粘了手!
”
“外祖母先吃!
”小姑娘接了糖葫蘆先往老婦人嘴裡放。
“外祖母不吃,這是給妞妞買的!
”
祖孫兩人坐在靠門口的地方,嬉笑說話,和樂融融。
看來,見過喬安以後,這老婦人已經接受了那男人和他們的孩子,一家人和和美美,日子過的比以前更好。
紀餘弦也已經猜出來這一家人是誰,笑道,“你上次怎麼想到他們和喬安的關系?
”
他們隻是路過吃了一碗面而已。
“喬安進幫後,關于自己的事說的很少,隻一次醉酒後說他妻子背叛了他,他殺了人逃出來。
那一次咱們在這裡吃面,聽到他們談論起家事,總覺得有些奇怪的感覺,所以便格外留意了這個店。
”蘇九當時記住了男人臉上的傷疤,和他們嘴裡的玉修這個名字,沒想到,竟真的和喬安有關。
紀餘弦莞爾輕笑,“也許這也是天意!
”
廚房裡,女人端着面出來,問她的女兒道,“你方才說哪位客人要了面和牛肉!
”
小姑娘立刻往蘇九這裡一指,“他們!
”
女人端着托盤過來,眉目之間不似從前憂郁,多了些平和的笑意,“讓兩位貴客久等了!
”
她低着頭,把面碗放在桌子上,微一擡頭,看到蘇九,頓時愣在那。
“是,是蘇公子?
”
蘇九抿唇一笑,“打這裡路過,來你們家吃碗面!
”
“是,是!
”女人激動的笑,招呼道,“娘,您看誰來了!
”
門口坐的老婦人疑惑的擡頭看過來,看了一會,才顫巍巍起身走過來,“是、是、”
“是蘇公子!
”女人忙接口笑道、
“對、對!
”老婦人渾濁的目光發亮,“公子怎麼有空過來?
”
“辦事路過這裡。
”蘇九淡聲笑道。
寒暄了幾句,老婦人問道,“玉修他一向可好?
”
“是,喬安去年科舉後中了探花,入朝為官,如今已經是戶部侍郎!
”蘇九道。
老婦人和那女子都有些驚愕,不曾想短短一年的時間,喬安竟做了大官。
婦人激動抹淚,“我就知道,玉修是個有能耐的,果然做了官了!
是我們家紅琴沒那個福氣。
”
“娘,現在還說這個做什麼!
”女子嗔怪了一聲。
“嗯,過去的事不說了!
”婦人把旁邊小姑娘攬在懷裡。
女子将她的丈夫也叫出來,和蘇九見了面。
兩人眉目之間情意綿綿,看上去感情似更盛從前。
沒了心裡的負罪感,夫妻兩人才真正的開始自己的生活。
飯後,一家人死活不肯收蘇九的銀子,蘇九道了謝和紀餘弦離開。
騎馬穿過小鎮,遠遠的回頭還能看到婦人和女子站在面館的門口。
出了鎮子,是一條自山下蜿蜒而過的小路,兩側樹林茂密,一進去光線變暗,陰風陣陣。
兩人同乘一騎,馬走的不快,蘇九窩在紀餘弦懷裡,懶懶的看兩側山景,吃飽了飯,眯着眼睛犯困。
“站、站住,此山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打此路過,留下買路、路财!
”
突然一道結結巴巴的聲音從前面傳過來。
馬停下來,蘇九睜開眼睛看過去,隻見不知從哪裡蹦出來兩個人,一人拿着斧子,一人拿着一把菜刀,“兇狠”的瞪着眼睛攔在路中間。
兩人明顯沒做過打劫的買賣,故意裝的兇神惡煞,其中一人不知道從哪扯了一塊黑布包在眼上裝扮成“獨眼龍”。
蘇九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将身後男人的披風掩在臉上,笑的渾身顫抖。
“夫人認真點,我們在被打劫!
”紀餘弦勾着唇淡笑道。
“快、快點下馬!
”對面的劫匪又喝了一聲。
蘇九輕咳了聲,坐直身體,笑聲問道,“兩位是哪個道上的?
我們就算被劫了,也要被劫個明白吧!
”
“瞪大了你們的狗眼聽清楚了,我們是伏龍幫的!
”獨眼龍自豪的冷哼一聲。
“伏龍幫?
哪個伏龍幫?
”蘇九驚奇問道。
“伏龍幫都沒聽說過,咱們蘇九爺總聽說過吧!
”劫匪很不屑蘇九的孤陋寡聞。
“哦,原來是蘇九爺!
”紀餘弦恍然點了點頭。
“怕了吧!
”兩劫匪歪着嘴冷笑,“趕緊下馬,把你們身上的銀子、還有這匹馬,都留下!
”
紀餘弦擡手将蘇九被風吹亂的發絲理到耳後,輕笑道,“你們以前,也是這樣出去打劫嗎?
”
蘇九睨他一眼,不忿的道,“我們可是正經的山匪!
”
紀餘弦胸膛鼓動,唇淡如水,“那他們呢?
”
“他們、”蘇九嗤笑一聲,“頂多算是、半路出家的廚子!
”
半路出家的廚子?
紀餘弦輕輕的笑,在蘇九臉上一吻,“那就勞蘇九爺親自出手,将這兩個‘廚子’送回廟裡去吧!
”
那邊兩個劫匪見蘇九兩人沒有任何懼怕,還在親親我我,頓時感覺自己的人格和職業齊齊受到了侮辱,大喝一聲,舉着手裡的刀和斧子向着蘇九兩人砍來。
“啊!
”
一聲驚恐的叫聲從山上傳下來,隻見一男子套着驢車正從山坡上下來,看到有劫匪搶劫,先大喊了一聲,把驢車往兩個劫匪面前一擋,牽着蘇九的馬掉頭往鎮子的方向跑。
蘇九愣了。
那馬是紀餘弦的坐騎,和主子一樣傲嬌精明,那男人拽了幾次都沒拽動,擡頭喊道,“這馬吓傻了,兩位快點下來用腳跑吧!
”
“兄台是何人?
”蘇九坐在馬上問道。
“過路的啊!
”那人仰頭回道。
此時兩個劫匪費力的爬過驢車已經沖過來,惡狠狠的舉着斧子對着那過路人砍去,
“讓你多管閑事!
”
蘇九眸子微冷,縱身而起,旋腳一踢,頓時将兩人全部踢飛了出去。
少女站在驢車上,氣勢淩然,
“本以為你二人隻是生活所迫,打劫幾個錢财,沒想到真要傷人性命,還要頂着我伏龍幫的名頭,那小爺不能饒了你們!
”
兩人倒在地上,傻了眼,震驚問道,“你、你是何人?
”
蘇九跳下驢車,笑道,“你們不是伏龍幫的嗎?
怎麼連自己幫主都不認識?
”
伏龍幫幫主?
蘇九爺!
兩劫匪兩眼一黑,直接暈了過去。
他們是造了什麼孽,冒着伏龍幫的名頭出來打劫,竟然打劫到伏龍幫幫主頭上。
旁邊路見不平的過路人看着眼前突然反轉的情況,也傻了眼。
蘇九在驢車上找了捆柴的繩子,幾下便将兩個劫匪捆了起來,扔到了馬車上。
走到那過路人面前,掏出一錠銀子給他,“我們還要趕路,麻煩老鄉将這兩人送到衙門裡去,這些銀子算是跑路費!
”
過路人忙搖頭推拒,“我一定把壞人送去衙門,銀子我不能要!
”
“拿着吧,隻當是謝謝你方才的趕驢車相助!
”
蘇九把銀子塞在那人手裡,轉頭紀餘弦對她正伸手,陽光下,男人手掌清俊,白皙如玉,甚至看不到血脈的痕迹。
蘇九握住他的手,輕身上了馬。
紀餘弦一勒馬繩,駿馬揚蹄,縱躍而起,一踏驢車,直接翻越了過去。
馬車上的兩個劫匪正被馬蹄踩了肚子,頓時仰頭一聲哀嚎。
蘇九覺得紀餘弦的馬一定是故意的!
“兩位保重,我一定把人送去衙門!
”那過路人似回過味來,随着蘇九兩人招手。
蘇九倒在紀餘弦懷裡,樂不可支。
身後男人眸光溫柔,輕吻她額頭,“被人打着伏龍幫的幌子做壞事,這樣高興嗎?
”
蘇九挑了挑眉,“那說明我們伏龍幫在江湖上威名顯赫!
”
紀餘弦輕笑,“是,蘇九爺更是名震四海!
”
“那當然!
”蘇九笑的眉眼生花。
話雖然這樣說,蘇九還是想着回盛京城以後派些人來玉壺山掃蕩一下這些流匪。
他們伏龍幫現在做的可是正經生意,不能被這些阿貓阿狗搞壞了名聲。
兩人繼續上路。
傍晚的時候,到了離盛京最近的泉流鎮。
天色要晚了,兩人打算再鎮子上住一晚,次日一早再進城。
進了鎮子才發現太小了,根本沒有客棧,隻有本地的一戶劉姓員外家裡可以住宿。
兩人在鎮子上穿過去找這位劉員外家的時候,看到沿街上一衣衫褴褛的女子在乞讨。
旁邊圍着不少人,有好心的,給她端了一碗飯,女人端起來道了謝卻沒吃,而是小心翼翼的倒在一個布袋裡,把碗還回去,笑道,“給我兒子留着吃,他也沒吃飯呢!
”
“他都把你趕出來了,你怎麼還惦記他?
”那人恨聲道。
“俺家升兒也是無奈,不怪他!
”女人苦笑。
蘇九好奇的看了兩眼,腳步放慢,就聽其他人議論
“真是作孽,趙家那媳婦本是山裡撿來的,好吃好喝的伺候了一年,跑了出去,回來又帶個娘來!
”
“是啊,一來就把趙家婆子趕出了家,母女兩人把趙家給占了,聽說每日好吃懶做,隻等着趙升做工砍柴掙錢養着她們!
”
“哎!
趙升也是個沒良心的,有了媳婦,就不要自己老娘了!
”
“聽說趙升的丈人家裡在盛京城裡做大買賣,認識很多權貴,他媳婦和嶽母就拿這個壓制他,讓趙升不敢反抗。
”
“我呸!
家裡做大買賣,還能跟着女兒到山裡來吃苦?
也就是趙升那傻小子信!
”
“真的呢?
說是趙升親眼見過!
”
……
蘇九腳步漸漸緩下來,轉頭看向紀餘弦,“蘇月秋和林氏已經不是蘇家人,他們的事我本來不該管,但是她們母女二人用我的名義做事,我就不能袖手旁觀了!
”
蘇九從路人嘴裡聽了幾句便知道,他們嘴裡的趙升就是一直來找蘇月秋的男人。
蘇月秋帶着林氏進了山裡,沒想到還是這樣張揚跋扈。
還用蘇家來壓制趙家,實在讓蘇九哭笑不得。
“嗯,我們過去看看!
”紀餘弦拉着蘇九的手。
兩人問了趙升家住在哪兒,趁天還未黑透,騎馬過去。
趙升家離鎮子上有二十裡路,騎馬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便到了。
趙家獨門獨戶,住在山腳下,和他們在山裡碰到的那對老夫婦不同,趙家的院子雜亂不堪,雞飛狗跳。
栅欄門在風中被吹的吱吱作響,還沒進門便聽到孩童的啼哭聲。
蘇九越過籬笆向裡面看去,隻見趙升正坐在飯棚裡燒火做飯,身上還背着一個一歲多的孩子,大概被煙氣熏的難受,孩子哇哇大哭。
院子裡堆着柴和雜物,到處一片髒亂。
趙升一邊哄孩子,一邊添柴,還要看着粥不能糊了,手忙腳亂。
突然門吱呀一開,一婦人走了出來,正是林氏。
林氏手裡不知道拿了什麼東西,甩手打在那孩子頭上,罵道,“賤種,嚎什麼嚎,一天到晚就知道嚎,喪門星,和你爹一個樣!
”
那孩子被打了以後,哭的更厲害了。
趙升心疼的把孩子抱在懷裡,讷讷道,“别打孩子,他還不懂事!
”
“他不懂事,你懂事!
這麼半天了,連個飯都沒做熟,沒用的東西!
”林氏滿臉兇惡,劈頭蓋臉的罵。
“俺再沒用,你不是、也吃着俺買的糧食!
”趙升搖晃着哄孩子,低頭小聲嘀咕了一句。
“呦!
還敢和老娘頂嘴了?
我吃你點糧食怎麼了,以為老娘願意吃?
我告訴你我們蘇家在盛京有錢有勢,蘇家大小姐你也是見過的,随便派幾個人來就能把你這屋子給掀了,惹急了老娘,我馬上就去把蘇月玖叫來!
老娘要不是為了我女兒,怎麼會來這窮酸的地方受苦?
你心裡要有數,知道感恩!
”
“是、俺知道!
”趙升忙點頭。
蘇月秋走出來,想去抱孩子,“娘,您去屋裡等會兒吧!
”
林氏一拍她的手,“有你什麼事,該幹什麼幹什麼去!
”
蘇月秋看了一眼啼哭的孩子,轉身又進了屋。
天色已經黑了,蘇九站在門外,将這一家人看的清清楚楚,卻沒有人發現院外來了人。
蘇九歎道,“林氏都寄人籬下了,還能這樣嚣張,也是人才!
”
“隻會欺負老實人的惡人,是最低劣的。
”紀餘弦淡聲道。
“趙升固然可憐,卻也可恨,一個男人護不住自己的母親,孩子,還算什麼男人?
”
蘇九冷哼一聲,沒敲門,直接推開搖搖欲倒的栅欄門,走了進去。
兩人走到院子中間,趙升才發現來了人,緩緩起身,臉上一副木讷的模樣,“你們、是什麼人?
”
蘇九掃了他一眼,對着屋子冷聲喊道,“林氏,蘇月秋,滾出來!
”
屋子裡響起幾聲竊竊私語,很快林氏從屋子裡輕步出來,小心翼翼的往外張望,那模樣和方才跋扈潑辣的樣子完全不同。
待看清來人是蘇九,林氏臉色頓時一白,上前讪讪笑道,“是月玖小姐,您怎麼來了?
是來接我和月秋回城的嗎?
”
趙升立刻緊張的看向蘇九,連懷裡的孩子都不哭了。
看到紀餘弦也在,蘇月秋下意識的恐懼,躲在林氏身後,瑟瑟發抖。
“聽說你和蘇月秋頂着蘇家的名義在這裡吆五喝六,小爺特意來看看!
”蘇九冷笑道。
“沒、咱們沒有!
”林氏忙擺手否認。
蘇九不理她,轉眸看向趙升,“你母親呢?
”
少女面孔絕美,偏偏帶着一身煞氣,趙升一怔,立即低下頭去,“俺娘、俺娘她、”
“你娘在外面要飯,你卻在家裡伺候這兩個欺負你娘的女人,你腦子被驢踢了多大的坑?
”蘇九忍不住罵道,一瞥他懷裡的孩子,“還養什麼兒子,将來也要他娶了媳婦,把你趕出去要飯嗎?
”
趙升眼淚突然湧出來,哽咽道,“俺這就去找俺娘!
”
“回來!
”蘇九喊住往外走的趙升,冷眸一掃林氏母女,“你們去找,找到後把趙升他娘擡回來!
”
林氏一愣,“我們、去?
”
“去啊!
”蘇九喝了一聲。
林氏和蘇月秋頓時吓的面如土色,差點跪在地上,連連點頭,“好、好,我們去找!
”
“去吧,我在這裡等着,一個時辰内,我要看到人,明白嗎?
”蘇九淡淡道了一聲。
“是!
”
母女兩人跌跌撞撞的往外走。
趙升抱着孩子,不知所措的站在那。
紀餘弦攬着蘇九肩膀,笑道,“夫人息怒,把孩子都吓到了!
”
趙升忙搬了兩個凳子來給蘇九紀餘弦坐,然後抱着自己兒子遠遠的蹲在牆下。
蘇九看着那男人心裡窩火,拉着紀餘弦的手出了院子。
院子外是一塊被開墾出來的平地,現在還沒種莊稼,一片荒蕪。
快到十五了,月色皎潔,在山間落下淡淡清輝。
蘇九坐在田埂上,長籲了口氣,“實在是可恨!
”
林氏母女可恨,趙升窩囊的也讓人可恨!
紀餘弦也直接坐在地上,将少女攬在懷裡,下巴抵着她頭頂,輕柔笑道,“這世間的人都有自己的活法,你若生氣,氣到老也是氣不完的!
”
他明白,蘇九自小從快意恩仇的環境中長起來的,生在苦難中,卻最見不得苦難!
即便她如今成了蘇九爺,見慣了世間繁華和人心的複雜,也漸漸融入其中,但是心底的善惡依舊那樣分明,容不得半分摻雜。
他的玖兒,珍貴在此。
蘇九趴在男人曲起的膝蓋上,歪着頭眯眼一笑,“我知道,有時候我還是太沖動了!
”
紀餘弦輕輕撫着她的臉,“夫君在,你沖動任性都沒關系!
”
蘇九心底柔柔的軟下去,手指一下下揪着地上的枯草,“主要還是趙升太無能了!
”
否則林氏再厲害也不敢這樣嚣張!
“你以為他僅僅是懦弱嗎?
其實他是貪婪,想要留住老婆,所以不顧自己母親的死活,固然可憐,卻更可恨!
”紀餘弦淡聲道。
蘇九點了點頭,“這種人實在不值得可憐!
”
若是其他人,她才懶得管,不過林氏拿着蘇家欺壓趙家,她就不能不管了。
蘇九轉頭又看了那破落的院子一眼,原來蘇月秋當初就是被救到這裡過了一年。
她那樣貪婪成性又虛榮的女子,定然不是心甘情願嫁給趙升的,被威脅或者被哄騙,才和趙升成親生孩子。
如今看來,趙家母子兩人也算是咎由自取,得到了報應!
不到一個時辰,林氏和蘇月秋就回來了。
果然是把趙氏擡回來的,兩人不知從哪裡找了個破舊被人扔掉的擡椅,上面的椅子隻還有一個底,趙氏就窩在上面,戰戰兢兢的被擡了回來。
趙升忙迎上去,看着趙氏蓬頭垢面瘦骨嶙峋的樣子,蹲下身和趙氏抱頭痛哭。
林氏和蘇月秋尴尬的站在一旁看着。
蘇九和紀餘弦走進來,等着母子兩人哭完,才道,
“我是蘇月玖。
林氏已經被休,蘇月玖也在公堂上說過自己和蘇家再沒有任何關系,所以她們兩個人和蘇家已經沒有關系,不管做什麼事,都和蘇家無關!
”
林氏垂着頭,暗夜中目光陰郁閃爍,卻也不敢反駁蘇九的話。
蘇九挑眉過去,“我說的話沒錯吧?
”
林氏咧嘴勉強笑了一聲,“是,沒錯!
”
蘇九又看向趙升,“我的話,你明白嗎?
”
趙升愣怔點頭,“明白!
”
趙氏也跟着道了一聲,“姑娘的話,咱們懂了!
”
蘇九點了點頭,不再多說,擡頭和紀餘弦對視一眼,轉身往外走。
趙氏追上來,感激的道,“姑娘,天色晚了,夜裡走山路不安全,留下來住一晚吧。
”
“不了,多謝!
”蘇九道了一聲,沉思一瞬,轉身對着趙升道,“林氏母女被趕出蘇家,無處可去,離開你們家隻能去乞讨,接下來,該怎麼做,你知道了嗎?
”
林氏猛然抓緊了衣袖,擡頭陰測測的看着蘇九,卻又不敢明目張膽的表現出來。
趙升愣了一下,似有所悟的點了點頭,“俺、俺知道了!
”
話盡于此,蘇九不再多說,和紀餘弦出了趙家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