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誰是狐狸精?
走到主帳那邊,天已經黑了,侍衛正在生火烤肉,準備晚上的篝火晚宴。
晚霞已落,山巒起伏,于黑暗相接,看上去更加雄偉壯闊。
無數的篝火在山下蔓延,如星辰隕落,在大地上鋪了一條天河。
主賬前燃着一個碩大的火堆,旁邊擺滿了桌案,已經有官員入席,坐在一起說着今日狩獵的事,攀談歡笑,等着昭平帝出現。
南宮恕胡大炮和喬安三人早就已經在篝火旁等着蘇九,蘇九和南宮碧一出現,幾人立刻站了起來。
“胡大炮,蘇九來了,你竟然不告訴我!
”南宮碧先開口質問了一句。
“啊?
”胡大炮愣怔擡頭。
對自己媳婦,胡大炮簡直是怕到心坎裡去,一看到少女皺眉就發懵。
“你别冤枉大炮,我們都不知道蘇九會來!
”南宮恕為胡大炮解釋了一句,對着蘇九道,“這邊坐!
”
“好!
”蘇九笑了一聲過去,在南宮恕旁邊的位置上落座。
衆人陸續的都到了,山下極熱鬧,到處都是談笑聲,劃拳聲,酒肉飄香,驅散了深秋的蕭瑟。
南宮恕給蘇九倒了茶,淡聲笑道,“自從你回京,還是第一次見面,身上的傷好了嗎?
”
蘇九點頭,“沒有什麼大礙了!
”
南宮恕微一颔首,一雙清冽的眸子看向熊熊燃燒的篝火,淡聲道,“這盛京繁華似錦,卻也最是肮髒不堪,為了利益權勢,人心變化不過在轉瞬之間。
但是不管旁人如何,你依然是你就好了!
”
也許從他遇到蘇九開始到現在,少女變了很多,但他相信,她淳樸幹淨的心地是永遠不會變的。
蘇九輕笑,“你是不是也覺得以前的我很傻?
”
看不透人心,又那麼容易輕信
南宮恕緩緩搖頭,回眸真誠的看着她,“沒有,不管是以前的你,還是現在的你,都很好!
”
因為本身純淨,才不會想到那麼多勾心鬥角,人心叵測,很多人早已沒有那份純淨。
也許這正是他喜歡,欣賞她的地方。
蘇九抿唇一樂,眸中星辰閃爍,“多謝南宮将軍!
”
相識已經兩年,南宮恕幫過她很多,兩人關系不遠不近,是真正的君子之交淡如水,水雖不如酒濃,卻也最能長久。
“不必客氣!
其實某些方面我們很像,我也不喜歡官場上的爾虞我詐,所以更願意隻做一名武将就好!
”
“将軍是幸運的!
”蘇九道。
“怎麼講?
”南宮恕偏頭看過來。
“因為将軍想做一名武将,就可以做一名武将!
”而她卻不能一直隻做山匪,順着自己的心意而活。
南宮恕眸子一轉,似是明白了蘇九的意思,淡淡一笑,“也許吧,但是你也會有你的幸運,比如有那麼多人誓死擁護!
”
蘇九挑眉,清傲一笑。
落匪為寇,是她的不幸,遇到胡大炮他們,是她的幸運。
被人代替了身世,是她的不幸,遇到那人,是她的幸運。
此時玉珑過來,坐在雲南王身側,隔着篝火,和蘇九相對,一雙眸子掃過蘇九的面孔,随即移開。
她身側坐了那些千金小姐,以吳倩為首,對着蘇九這邊不停的偷瞄,似正在議論什麼。
這次狩獵雲南王世子沒來,王妃也沒來,玉珑和夏蒼父女坐在一起,不時的低聲交談。
陸續的百官都已經入座,三五成群,談笑晏晏。
蘇九端了酒放在唇邊,突然想起妖孽告訴她不許喝酒,手一頓,又将酒盞放了回去。
“參見太子殿下!
”
“下官見過太子殿下!
”
周圍有人起身請安,蘇九垂眸看着酒盞,隻當沒聽到。
忽然旁邊火光一閃,男人徑直走到她身側坐了下來。
霎時間,幾道探尋的目光都看了過來,蘇九面色不變,輕輕搖動手裡的清透濃郁的酒水。
旁邊南宮碧皺眉看着蕭冽的背影,起身要過去,被胡大炮一把拽住。
“你拉着我做什麼?
”南宮碧瞪他一眼。
“當着這麼多人,别胡鬧!
”胡大炮低聲道。
南宮碧氣哼哼的甩開胡大炮的手,目光死死的盯着蕭冽的後背,如臨大敵似的。
已經有官員開始往這邊看,竊竊私語,胡大炮拉着南宮碧起身,從宴席上撤了出來。
見蕭冽似有話要對蘇九說,南宮恕知趣的告退,稍稍遠離。
蕭冽倒了一杯清茶,将蘇九手裡的酒盞換下來,低聲道,“身體剛好,不能喝酒!
”
“聽說太子妃也受傷剛愈,殿下關心的應該是自己的妻子才是!
”蘇九淡了一聲,擡頭看去,正見玉珑目光陰郁的看過來。
蘇九微一挑眉,笑道,“你的太子妃正看着你呢!
”
蕭冽頭也不擡,深眸隻看着她,“阿九,我和玉珑還未同房。
”
“你們夫妻之間的事,和我有關系嗎?
”蘇九勾唇嘲諷一笑。
“我和她不是夫妻,我想娶的人是你!
”
“可現在你娶的人是玉珑!
”
“你給我時間,我一定解決完所有的事情來見你!
”蕭冽堅定道。
“可是,我不會等你!
”蘇九直直的看着他。
蕭冽墨眸閃過一抹痛色,“阿九,你還在恨我,你要怎樣才原諒我?
”
蘇九輕懶一笑,不待回答,就聽一女子走過來福身道,“臣女見過太子殿下!
”
蕭冽淺淺掃過去,聲音淡漠,“什麼事?
”
是方才調侃蘇九的吳倩,躬身道,“殿下,太子妃在那邊,您應該去那邊坐!
”
蕭冽長眉微微一皺。
這女子卻不會看人眼色,瞟了蕭冽身側的蘇九一眼道,提高了聲音道,“殿下,山裡經常有狐狸精,最擅長勾引男人,殿下一定要小心啊!
”
她聲音尖細,又刻意的擡高,周圍談笑聲頓時一靜,都轉頭看向蘇九和蕭冽。
玉珑已經走過來,斥道,“吳倩,不許胡說,這位蘇姑娘,是本宮和殿下的朋友!
”
吳倩隻是暗指蘇九是狐狸精,而玉珑的話雖明裡是維護,實際上卻是指明吳倩說的是蘇九了。
蕭冽面色陰翳,淡淡的看着玉珑。
蘇九卻是面色不變,看着吳倩笑道,“請教姑娘,你覺得是先來的狐狸精,還是後到的是狐狸精。
”
吳倩想也未想,脫口道,“當然是後到的是狐狸精!
”
玉珑目光一冷,淡瞥了吳倩一眼。
蘇九笑道,“太子妃,她說你是狐狸精!
”
吳倩慌忙道,“你胡說什麼,我什麼時候說太子妃是狐狸精!
”
“你方才說的啊,後到的是狐狸精,很不巧,太子妃就是後到的。
”蘇九挑眉淩厲一笑。
吳倩此時方知說錯了話,忙道,“太子妃恕罪!
臣女真的不知道你是、”
越解釋越不清了。
蕭冽突然起身,清俊的容顔在暗夜中陰寒冷鸷,猛然一甩袖,直直将吳倩甩倒在地,連帶着掌風将玉珑掃的也踉跄後退幾步。
“誰允許你在本宮面前大呼小叫!
”
玉珑臉色蒼白,當着衆人,這一掌豈止是打在吳倩身上。
對面夏蒼倏然起身,目光淩厲的看過來。
吳倩跪在地上,惶恐磕頭,“臣女知錯,臣女再不敢了!
”
周圍鴉雀無聲,都被男人氣勢震懾,大氣不敢出。
禮部侍郎忙過跑過來,撲通跪下,“殿下息怒,小女無知,冒犯殿下,請殿下恕罪!
”
“女兒都教不好,吳大人如何做到的禮部?
”蕭冽聲音冷澈。
吳侍郎額頭上冷汗直下,“微臣有罪,回去一定好好教導!
”
此時宮宴上不僅有文武衆臣,還有各氏族貴公子,吳倩被蕭冽當衆這一斥,以後休想再嫁進氏族為妻了。
吳倩跪在地上,顫抖不已,玉珑臉色更是難堪,畢竟吳倩是為了她說話才被蕭冽訓斥。
“吳大人把女兒帶回去,教好了再出來!
”蕭冽淡聲道。
“是,是!
”吳侍郎惶恐應聲,帶着吓的抖成一團的吳倩退下。
蕭冽也重新坐在蘇九身側,倒了茶給她,面容刹那變的溫和,“無知小兒,不必理會。
”
蘇九接了茶,聳肩一笑。
唯有玉珑還尴尬的站在那,被衆人異樣的目光注視打量,一時無法進退。
“皇上駕到!
”突然一聲尖細的嗓音劃破凝滞的空氣。
玉珑緩緩籲了口氣,回到座位上。
那邊胡大炮将南宮碧一直拽到營帳外的山林裡,南宮碧用力的掙開,“胡大炮,你要帶我去哪兒?
”
林子裡幽暗,隻有遠處篝火的火光影影綽綽的照進來。
“不要鬧了!
”胡大炮握着南宮碧的手臂,正色道,“今日大臣都在,皇上也在,有什麼事也不能今日解決。
”
“我沒想怎麼樣,我就是護着蘇九不讓蕭冽欺負!
”南宮碧憤憤道。
胡大炮咧嘴一笑,“太子殿下不會欺負大當家的。
而且有殿下在,别人也欺負不了大當家!
”
“哼!
”南宮碧嗤之以鼻的哼了一聲,轉身往林子外走。
“别走!
”胡大炮一把拽住女子的手臂,将她退在樹幹上,雙目灼灼的看着她。
“幹嘛?
”女子聲音軟下來,嬌嗔含情。
“我想你了!
”男人微微俯身,粗聲說了一句,低頭對着女子吻下去。
南宮碧稍稍掙紮了一下,便軟倒在男人懷裡,雙手不自覺的攀上他脖頸,嬌羞回吻。
那邊宮宴上喧嘩熱鬧,林子裡靜寂無聲,偶有蟲鳴,此時也歇了聲,似不想打擾兩人。
男人吻的粗野兇猛,将女子嬌小的身體全部籠在身下,雙臂托着她軟下去的腰身,呼吸漸漸粗重。
“碧兒,我想要你!
”男人急聲道。
即便兩人已經成親半年,南宮碧仍舊羞怯難當,嗔道,“昨晚不是鬧了半宿。
”
“不夠,現在又想了!
”男人吻着她的脖頸,聲音急切,大掌往女子的衣服内探去。
“不行,這裡不行!
”南宮碧忙按住他的手。
“那回我的營帳!
”胡大炮雙目情動,有些迫不及待。
“那也不行!
”南宮碧臉色通紅,咬着下唇搖頭。
大帳周圍來來回回走動的都是人,萬一被人聽到,簡直羞死人了!
“沒關系,沒有我的命令,沒人敢進!
”胡大炮道了一聲,擡手将女子抗在自己肩膀上,怕她害羞,特意找了人少的地方繞路回帳。
南宮碧羞臊掙紮,胡大炮腳下飛快,一路偷人似的将自己媳婦抗回了大帳。
晚宴快結束的時候,南宮碧才回來,低着頭坐在蘇九身側,杏眸閃爍,一臉的嬌羞。
蘇九了然的看她一眼,附耳笑道,“做什麼壞事去了?
”
“蘇九!
”南宮碧瞪她一眼。
昭平帝累了一日,早就回去歇息了,旁邊蕭冽和南宮恕兩人正在低聲談話,其他人都已經喝的半醉,面紅耳赤,大聲說笑。
玉珑仍舊坐在對面,身邊圍着不少奉承的女子,她卻顯得于旁人有些格格不入,時而和旁人交談,時而自斟自飲,目光一直往蕭冽身上瞟。
吳倩老實了很多,坐在最後面,頭也不敢擡。
蘇九這半晌也沒閑着,她看到了一個熟人。
坐在新任禦史中丞夫人身後,穿着下人的衣服,面容清美,引人注目,正是之前盛京第一美人,蘭知繪。
蘭知繪之前是昭王府的侍妾,昭王蕭敬謀逆被關禁府中,家裡的仆人侍妾全部散盡,一部分被流放,大部分都是變賣為奴。
蘭知繪便在其中,幾番周轉,進中丞府做奴婢。
她似也看到了蘇九,一直低着頭不敢往這邊看。
經曆種種磨難以後,她心中的那份傲氣已經被磨平,對于蘇九,有恨有怕,大概心灰意冷,連報複的心都已經淡了。
宴席散的時候已經将近子時了,衆人各自回帳休息,大概是住在山中興奮,一直到深夜依舊有竊竊私語聲在山中回蕩。
南宮碧和蘇九睡在一個帳篷裡,過了子時,兩道黑影一前一後出了大帳。
山谷中已經徹底安靜下來,漸漸熄滅的篝火,映出侍衛巡邏走動的身影,和樹影橫斜交錯。
禮部侍郎吳家千金吳倩小姐自己住在一個帳篷裡,半夜突然感覺頸上一痛,來不及驚醒,便昏睡了過去。
蘇九拿出一把匕首,對着女子的頭皮開始割。
南宮碧雖然嚣張狂妄,但做這種事還是第一次,又激動又興奮,小聲道,“蘇九,你真是太狠了!
”
完全是誇贊的語氣。
後來吳倩挑釁蘇九的事南宮碧不在,并不知道,但今日這姓吳的小姐為了巴結玉珑故意罵蘇九不男不女,當時她氣的不行,見蘇九一臉淡定還以為她好脾氣不計較,此時方知蘇九比她要壞的多。
蘇九下手極快,幾下便收了工,滿意的看了看吳小姐,笑道,“走,回去睡覺去!
”
南宮碧将吳倩放倒下去,偷偷一樂,跟上蘇九。
次日一早,天大亮了吳倩才起床,揉了揉發痛的脖頸,閉着眼睛喊自己的丫鬟進來服侍。
小丫鬟端着熱水進來,一擡頭看到吳倩,猛的張大了嘴,“砰”的一聲,水盆落在地上。
吳倩昨晚的事心恨還未平,此時又被自己丫鬟有吓了一跳,立刻冷着臉罵道,“賤蹄子,會不會做事?
昨晚發騷去了嗎,連盆水都端不住!
”
“不是!
”小丫鬟驚慌搖頭,指着吳倩的頭,“小姐,你的頭發呢?
”
“啊?
”吳倩愣了一下,擡手一摸,直接摸到了光溜溜的腦袋,她臉色大變,噌的從床上跳下來,一撩被子,隻見裡面都是黑色的長發。
“啊!
”吳倩捂着頭尖聲大叫。
吳倩是跟着父親一起來的,身邊隻帶了一個貼身丫鬟,發生了這樣的事,小丫鬟六神無主,隻得去見太子妃。
玉珑急匆匆趕來,吳倩正躲在被子裡痛哭。
撩開被子,看到吳倩被剃光的頭,玉珑目光猛然一冷。
幾乎是立刻,她已經猜到是誰做的。
能悄無聲息的潛入吳倩帳中,又能不動聲色的剃了她的頭發,這人除了蘇九,根本不會有第二個人。
蘇九這樣對吳倩,自然是因為昨日吳倩嘲笑辱罵了她。
玉珑沉色将被子蓋上,淡聲道,“别哭了!
本宮馬上派人送你回家!
”
女子的頭發輕易是不能剪的,何況是剃光了,這簡直比殺了吳倩還讓她覺得羞辱。
女子哭的淚流滿面,渾身顫抖,抓着玉珑的袖子泣聲道,“是誰剃了臣女的頭發,太子妃一定要給臣女做主啊!
”
“嗯!
這樣惡劣的事,本宮一定會查出來,如實禀告殿下和皇上!
你先回家去吧,很快頭發就會長出來的!
”玉珑淡色道。
吳倩伏在床上啼哭不止。
一炷香後,吳倩頭上戴着黑紗鬥笠,身上穿着披風,在丫鬟的攙扶下出了帳篷,向着自家馬車走去。
“呦!
這不是吳小姐嗎?
”南宮碧迎面走過來,笑道,“有什麼見不得人的,怎麼還戴個鬥笠?
”
她話音一落,手中長鞭猛然向着吳倩頭上掀去。
吳倩驚叫後退。
玉珑臉色微冷,伸手一抽旁邊侍女腰上的絲帶向着南宮碧的鞭子卷去。
“刺啦”一聲布匹割裂的聲響,卻是一把匕首劃過來,直直将玉珑手中的絲帶割斷。
玉珑猛然回頭,見蘇九正不急不緩的走過來。
幾乎是同時,南宮碧手中的長鞭已經碰到吳倩頭上的鬥笠,用力的掀翻了出去。
周圍頓時響起一片倒吸氣聲。
正走出帳篷的夫人小姐,齊齊看着一顆光亮的頭在太陽下晃動。
“啊!
”吳倩抱着頭,瘋了一般的沖回自己的帳篷。
玉珑臉色發白,冷冷看着南宮碧,“南宮小姐何必這樣逼迫一個無辜女子?
”
“她無辜,她昨日出口傷人的時候太子妃怎麼不說她無辜?
”南宮碧冷笑。
“所以,就為了吳小姐一句無心的話,你們便剃了她的頭發?
”
“太子妃說話請小心,您看到是我們剃的了嗎?
不要冤枉人啊!
”南宮碧毫不畏懼的和玉珑對峙。
蘇九走過來,撿起地上的匕首,拉着南宮碧往自己帳篷走,笑道,“既然不是你還不趕緊躲,等下要被太子妃纏上非說是你怎麼辦?
”
“呀!
我好害怕啊!
”南宮碧誇張的拍着胸口。
“來,小爺給你揉揉,安撫一下!
”蘇九輕挑一笑,向着南宮碧胸口伸手。
“去你的!
”南宮碧笑着将蘇九手拍下去。
看着兩人一唱一和的走了,玉珑站在那,臉色白的可憐,目光狠厲陰郁。
用過早飯後,天氣突然變的陰沉,山上起了大風,所以昭平帝吩咐狩獵暫停一日。
南宮碧怕玉珑會去皇上那裡告狀,出去打探消息。
一出大帳,正遇上一婢女端正煮好的茶水經過,随口道,“把茶水端進這帳裡去!
”
“是!
”婢女點頭應聲。
轉身進了旁邊大帳,看到桌案後的蘇九,女子忙将頭低下去,小心将茶水放下。
“知繪姑娘,好久不見啊!
”蘇九端着茶,淺抿了一口,莞爾笑道。
蘭知繪也不再躲,擡頭看着面前的少女,隻覺她和某個人似乎越來越像,神韻,氣質,都越發的相似。
“蘇姑娘不怕知繪在茶裡下毒嗎?
”女子半跪在地上,淡聲說道。
“知繪姑娘恨我是因為紀餘弦,還是因為被趕出羽衣坊?
”蘇九問道。
“都有!
”蘭知繪坦然道。
“你想做紀府少夫人?
既然如此,為何還要把蘇月秋嫁給紀餘弦?
”蘇九問道。
“紀餘弦若是肯娶我,我自然不願成全那位蘇小姐。
”蘭知繪低低道,坦誠的看着蘇九,“實不相瞞,之前我找過紀餘弦,問他還願不願意娶我?
”
“他,怎麼說?
”蘇九端着茶,狀似不在意的問道,
“他拒絕了,甚至我主動、獻身,他都沒有任何餘地的将我推開!
”蘭知繪自嘲一笑。
蘇九端着茶盞的手微微一松,眸子一轉,問道,“是你安排蘇小姐進府的那一日?
”
“是!
”
蘇九了然點頭。
“蘭姑娘喜歡的人是紀餘弦還是蕭冽?
”蘇九語氣平常,仿似和蘭知繪是多年的好友,偶遇聊天。
“喜歡誰又如何?
憑我現在這殘花敗柳的身子,他兩人早已和我如同雲泥之别!
我在紀府的時候,大概是被紀餘弦保護的太好了,忘了我本是無根之人,漂浮驕縱,隻會讓自己跌進塵埃,連普通人都不如。
說實話,我很後悔,後悔紀餘弦當初說娶我的時候我沒有答應,更後悔在他喜歡你之後又開始不甘心!
”
蘭知繪很平靜的說着自己的心裡話,眼睛如一潭死水,沒有半分波動。
原來的一身傲氣早已消失殆盡,所有人,都在不斷的變化。
蘇九給她倒了一杯茶,“蘭姑娘以後有什麼打算,還要向我報仇嗎?
”
“我現在還談什麼打算!
”蘭知繪冷嘲一笑,“蘇姑娘現在該殺了我,因為我若某天翻身,也許還會報複你!
”
蘇九挑眉,“随時歡迎!
”
蘭知繪直直的看着她,似是想看透她怎麼想的,半晌才淡聲道,“蘇姑娘怎麼還和太子在一起?
紀餘弦這般喜歡你,你不要辜負了他,走了我的老路!
”
昨日晚宴上,她看到蘇九和蕭冽坐在一起,自然以為兩人還有牽扯。
蘇九擡眸看着她,認真的道,“我不會和你一樣!
”
蘭知繪一怔,不知道蘇九說的是不會像她一樣落魄,還是不會辜負紀餘弦。
此時門外傳來一女子的聲音,“蘇姑娘在嗎?
”
蘭知繪立刻想起身退出去,被蘇九突然按住手臂,“呆在這裡!
”
“進來!
”蘇九倒了蘭知繪的那杯茶,淡聲道。
帳簾一撩,侍女紅袖站在帳外,等着她的主子玉珑進去。
玉珑款步而入,目光落在蘇九身上,不聲不響的看着她。
蘭知繪微微退了下身子,低着頭跪在蘇九身後,好像是蘇九的侍女。
蘇九也不起身,隻慵懶的靠着軟枕,手裡端着茶淺抿,似風流俊公子,挑眸笑道,“太子妃大駕光臨,不知有何指教?
”
玉珑淡淡的看着她,“蘇九,你我之間的恩怨,無需牽扯到旁人。
那個吳倩隻不過多說了幾句,昨晚已經被殿下訓斥丢盡了臉面,你何必還要如此狠毒的剃了她的頭發?
你可知道剃發對一個女子來說是如何大的屈辱,她若一時想不開,自盡身亡,蘇姑娘便是害了一條性命!
”
蘇九噗嗤一笑,“玉珑,我最佩服你的一點就是,如論你背後做着如何龌龊的事,人前總能把話說的道貌岸然,理直氣壯!
蘇某自愧不如!
另外,我給吳倩剃發,還真和你沒關系,不用那麼大臉往自己身上貼,我剃她發,是想給她個教訓,警告她小心說話,不是天下所有人都能慣着她!
出口傷人,惹到不該惹的人,比如睚眦必報的蘇某,就要付出代價!
”
玉珑冷笑,“那我傷了蘇姑娘,蘇姑娘準備要我付出什麼代價?
”
蘇九漫不經心的把玩着手中的杯子,目光狡黠的一轉,“還沒想好,也許哪一夜也會潛入太子妃房中,剃了你的發,或者挖了你的眼,一切都看蘇某的心情,所以太子妃要小心哦,尤其是夜裡,不要睡的太沉。
”
“蘇九!
”玉珑臉色沉下來,“你想我怎麼樣,直接說就好,本宮也不是吓大的!
”
“膽子大就好,蘇某還真怕,一不下心、就将太子妃吓死了!
”蘇九唇含淺笑,語氣森冷。
帳外狂風呼嘯,帳内的空氣卻似凝結了一般,冰冷如雪。
“太子妃!
”紅袖突然掀簾進來,急聲道,“太子殿下向着這邊來了!
”
蕭冽來,自然是來找蘇九的,玉珑眸底微冷,突然不想讓蕭冽知道自己來見蘇九,轉身便欲走。
“來了,就多呆一會,着什麼急?
”蘇九突然開口,話音未落,人已縱身而起,伸手拂在玉珑和紅袖身上。
兩人被點了穴,驚愕的看着蘇九,不知道她想幹嘛。
蘇九拿着一把匕首在玉珑眼睛上比量,精緻的面孔上帶着頑劣不恭的笑,“你說我當着蕭冽的面把你的眼睛挖下來,蕭冽會不會眨一下眼?
”
玉珑面容不變,并沒有半分惶恐,鎮定的看着她。
這份膽識,倒真讓蘇九另眼相看。
她聳肩一笑,“放心,我不會挖了你的眼,因為後面還有一出出好戲,要太子妃親自觀瞧!
”
門外已經有腳步聲傳來,蘇九将玉珑和紅袖拎起塞到了床下,也不管主仆二人誰先着地,随手一扔,然後将床帳放了下來。
蘭知繪震驚的看着她,不知道蘇九要幹嘛,起身道,“我先回去了!
”
她不想見蕭冽!
她如此落魄不堪,早已物是人非,她甯願不見!
“急什麼,再坐一會兒!
”蘇九按着蘭知繪的肩膀又将她按了回去。
帳外傳音的鈴聲一響,随即帳簾被掀開,男人挺拔尊貴的身影已經進來。
蘭知繪立刻低下頭去。
蕭冽目光隻看着蘇九,深邃柔和,笑道,“沒出去?
”
蘇九臉色淡淡,“太子殿下有事嗎?
”
蕭冽走近幾步,深深的看着她,“沒事,就是想你了!
”
蘭知繪下意識的看了一眼床下。
“太子殿下說笑了,這話若是被太子妃聽到,又該誤會蘇某了!
”蘇九輕輕緩緩的笑。
“阿九,你明知道我和她根本不可能,我娶她隻是為了救父皇,我愛的人隻有你,一生唯有你!
”蕭冽語氣深沉。
蘭知繪心頭一瑟,突然明白蘇九為什麼要将玉珑留下了。
再沒有比讓一個女人親口聽到自己夫君說這樣的話更能折磨她的了。
不知道為何,她心裡突然一陣激動的快意。
“哦?
你還愛我?
”蘇九漫不經心的問道。
“當然!
阿九,給我時間,我一定給你一個圓滿的交代!
”蕭冽墨眸幽深,鄭重道。
“可是我被人重傷,打落懸崖的帳又該怎麼算?
”蘇九清眸中挑起一抹冷意。
“你想要怎麼算?
”蕭冽問道。
蘇九一手托腮,眼珠轉了轉,“我、還沒想好!
”
“隻要你肯原諒我,讓我做什麼都可以!
”蕭冽單膝跪在她面前,雙目灼灼,伸手握住她的手腕。
蘇九掙開男人的手,勾唇一笑,“做什麼都可以?
”
“是,隻要你不再生我的氣!
”
“好啊,那你、”蘇九語氣一頓,突然手一指低着頭的蘭知繪,“你娶了她吧!
”
跪在她身後的蘭知繪倏然擡頭,滿目震驚。
蕭冽臉色微變,看着她身後的蘭知繪,此時才注意到她,冷聲道,“你怎麼在這裡?
”
“奴婢、奴婢是來給蘇姑娘奉茶的!
”蘭知繪突然慌了起來。
“你又想對阿九做什麼?
”男人聲音清寒,帶着殺氣。
“殿下明鑒,奴婢什麼都沒做!
”蘭知繪緊緊跪伏在地上。
蘇九臉色突然冷了下來,将茶盞重重往桌案上一放,“我是讓你質問她嗎?
”
蕭冽立刻道,“阿九,她之前想要殺你,你忘了嗎?
”
“想殺我的人多了,我不是還好好的坐在這裡!
我就問你剛才說的話還算不算數?
我要你娶她,你娶不娶?
”蘇九睨他一眼。
蕭冽緊緊皺眉,“阿九,不要賭氣!
”
“我沒賭氣,我是認真的!
”蘇九道。
“阿九、”
“殿下說話若不算數,以後都不必再來找我,請回吧!
”蘇九決絕的回過頭去。
蕭冽無奈的看着她,眸底墨潮翻湧,半晌,才沉聲道,“真的要我娶她?
”
蘇九點頭,“是!
”
蕭冽轉眸看向蘭知繪,問道,“你如今在哪兒?
”
蘭知繪讷讷道,“奴婢如今在中丞大人家做下人!
”
“嗯,等下本宮會和劉大人說,你不必回去了,從今天起跟在本宮身邊!
”蕭冽淡聲道。
蘭知繪擡頭,不可思議的看着他,然後轉頭看向蘇九,“蘇姑娘,奴婢不能跟着殿下,奴婢早已、”
“你不是愛慕殿下很多年!
”蘇九打斷她的話,“如今總算得償所願,不用說其他的了,從現在起,你是太子殿下的人。
”
蘭知繪唇瓣顫了顫,對着蘇九跪伏下去,“多謝蘇姑娘!
”
“不必謝我,謝殿下吧!
”蘇九對着蕭冽挑眉一笑。
蕭冽一雙幽眸睨着她,有無奈,有寵愛,有縱容,總之,隻要她高興,他便做什麼都可以。
蘭知繪跟着蕭冽走了,帳内安靜下來,蘇九起身過去将玉珑主仆兩人拎出來,解了兩人身上的穴道。
玉珑倒在絨毯上,一張臉青白可怕,眸底藏着恨極的怨毒。
“太子妃,你怎麼樣?
”紅袖一能動,立刻起身去攙扶玉珑。
“蘇九,你這般對待我們太子妃,一定不會有好下場的!
”紅袖看着蘇九怒道。
蘇九無謂的聳肩,“那就看看太子妃接下來還有什麼招數要對待蘇九了!
”
真的很期待啊!
玉珑拂了拂衣袖,眼睛幽幽的看着蘇九,轉身往外走。
紅袖忙跟上去。
兩人出門的時候,正撞上剛回來的南宮碧,兩人撞了個滿懷,玉珑連平日裡的端莊風度都顧不上了,扭頭便走。
南宮碧對着她的背影冷哼一聲,進了帳,問道,“她來做什麼?
”
不過看樣子,一定沒讨到什麼便宜。
蘇九挑了挑眉,“大概是太子殿下剛剛納了妾侍,太子妃不高興了吧!
”
“啊?
蕭冽納妾了,誰?
”南宮碧驚愕問道。
“很快你就知道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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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文《邪妃撩人:王爺休想逃》作者:凡雲玲
◆◆◆夜宿荒野◆◆◆
篝火旁,南屏笑問:“威王可知,我此來的目的?
”
北冥傾絕冷然道:“北國江山,為你所想謀。
”
“錯了錯了,我此來的目的……隻為你。
”她嫣然笑歎,眸含深情,讓辨不出是真情,還是假意。
北冥傾絕被她抵在樹上時,還在想要不要殺了這個惑人心的妖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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