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章 幼年創傷再次降臨
甄嘉寶看準這個機會就把滿滿的一勺粥塞了進去,香濃的排骨粥炖時填滿了赫連權的口腔,溫熱的溫度讓赫連權心中的一團亂麻都撫平了些。
老爺子這一整天都在忙着和莫裡亞蒂家族糾纏,赫連權出事的消息雖然已經有意封鎖,但不知道是從哪個渠道流通出去的消息還是讓附近的一些家族開始蠢蠢欲動,紛紛試探起赫連家來,都憋着勁想要看看能不能趁着赫連家兵荒馬亂的時候撈一筆。
所以甄嘉寶在把那碗粥的一大半都喂到了赫連權的嘴裡之後,老爺子這才姗姗來遲。
在來之前老爺子就已經從姑媽嘴裡聽說了赫連權現在眼睛的情況,所以自然是無比心疼,見到從小就驕傲無比自尊心強的孫子坐在床上一臉無助的讓甄嘉寶喂飯就一陣心絞痛。
“爺爺您來了?
”
老爺子那邊沒出聲,還是甄嘉寶警覺的先和老爺子打了招呼,然後赫連權放在被子外的手指下意識蜷縮了一下。
“哎,聽小薇說小權醒過來了,手邊的事一停下我就趕過來了。
”
老爺子本來就身體不大好,但是為了赫連權的事情而操勞也沒什麼怨言,反而更加關心赫連權現在的情況,坐在一邊探頭探腦地看着床上赫連權的臉色。
赫連權臉色淡淡的,與他平時總是對老爺子恭敬親近的樣子全然不同,但無論是甄嘉寶還是老爺子都隻以為是他因為眼睛的事心情不好罷了。
“我都聽醫生說了,隻需要安心休養一段時間就會好的,你們兩個不用擔心,等小權好起來還要親手處置那些罪魁禍首呢,現在可不能先自己消沉了。
”
老爺子害怕赫連權心裡難受,找着借口想要讓他振作一些,果不其然赫連權終于露出了除淡漠之外的表情。
“我知道了,爺爺。
”赫連權沉默許久之後這才低聲回答,甄嘉寶看着他已經咬的泛白的下唇就一陣又一陣的心疼。
老爺子說起這事也内疚,如果不是他低估了赫連震的瘋狂程度也不至于讓他在莊園裡就做出這種事情,而且他是什麼時候和莫裡亞蒂家族的私生子接上頭的他們居然一點都不知道,實在是羞愧。
“咳,這次的事是爺爺錯了,如果不是那個什麼破考驗的話也不會讓他狗急跳牆,現在……”
“爺爺不必說這樣的話,就算是沒有把他逼急也遲早會有這一天。
”
赫連權聽着老爺子的内疚安慰道,但是甄嘉寶卻看出來他的心裡絕對不是這麼簡單。
“人心啊,真是這世上最難捉摸的東西。
”
老爺子看着赫連權無精打采的樣子心裡也難受,操勞了一整天的身體也有些經受不住這種心疼,老管家見狀主動對他說:“家主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不如我們先回去休息,也好讓少爺好好靜養。
”
老爺子再往赫連權那邊深深看了一眼,視線落在他放在被子外面的緊握的手,終于還是狠了狠心離開了房間。
“你說,他是不是想起來什麼了?
”出了房門之後老爺子一臉擔憂地和攙扶着他的老管家低語,沒有聽見身後房間裡的赫連權低聲附和:“對啊,人心哪裡是能夠捉摸的東西呢。
”
“你說什麼呢?
”甄嘉寶不明白赫連權為什麼忽然來了這麼一句話,重新把碗端起來盛起一勺湊在赫連權唇邊。
“不管你現在有什麼話要說,都給我把粥喝下去再說!
”甄嘉寶小小地威脅着赫連權,看着他乖乖張嘴這才滿意。
入夜,甄嘉寶早就在赫連權
的身邊打起了小呼噜,這幾天她天天為還沒清醒的赫連權擔驚受怕,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的,終于現在赫連權醒過來了她也能安心睡個好覺,所以睡地十分心安理得且香甜。
而他身邊的赫連權則是睜着眼睛,視線茫然地投向虛空之中沒有焦點,頸側是甄嘉寶溫暖的呼吸,帶着癢意讓赫連權稍微有了點身在人世的真實感。
他有些不敢閉上眼睛,昏迷的這幾天裡他已經經曆過不少的夢境,那些似真似假的過往經曆讓他忍不住心驚,越細想越開始懷疑自己。
夢境中的自己在鄭家過得并不好,興許是因為鄭绯染在赫連家的“使命”完成的不好,又興許是因為鄭家人根本就是不喜歡和赫連家有牽染的自己,所以雖然當時隻是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孩子卻也受了不少的苦頭。
赫連權總是能在一個小孩子的視角“看到”他受罰的情景,還有過于繁重的課業,日日都輾轉在各種課堂上,稍微有哪裡做的不好就會受到嚴厲的懲罰。
如果這真的是小時候自己的真實記憶,那麼當時自己被救出來之後下意識地封閉從前的記憶專心緻志地把自己活成了“赫連權”究竟是因為對真正的哥哥的内疚還是因為想要擺脫那樣的生活?
赫連權想不明白,但下意識的覺得這麼多年在赫連家受到的優待都不應該屬于他,都是自己偷來的。
包括甄嘉寶,都是他借由赫連權這個名字偷來的最甜美的黃粱一夢。
所以他猶豫,後怕,甚至因為心裡的一點竊喜開始自我唾棄——如果不是當年他下意識做出了那樣的決定,可能他根本就不會和甄嘉寶有機會相遇。
所以無論是從哪個層面來說赫連權都深深感到自己的鸠占鵲巢,尤其是在面對老爺子的時候這種心情尤甚。
就在這種心情的驅使之下赫連權夜不能寐,就算是已經到了深夜還是硬撐着不肯閉上眼睛,害怕睜開眼睛後會再次陷入到痛苦的夢境中。
“就算是偷來的人生,也請允許我自私地再擁有一段時間,但是當我終于承受不住把這一切都說出來的時候,你還是不是會一直在我的身邊?
”
赫連權把甄嘉寶抱地緊了些,扭頭在她的額頭上印下一吻,缱绻深情,甄嘉寶在他的桎梏中不安地扭了扭,然後自顧自挑了個舒服的姿勢哼唧了一聲又睡熟了,惹得心情複雜的赫連權也忍不住笑了笑。
赫連權心情壓抑,雖說一時之間可以用眼睛看不見的理由搪塞過去,但是時間一長就連甄嘉寶這樣的心大型選手都隐隐覺得不對勁,偷偷去找姑媽談話。
“什麼?
你是說覺得小權最近情緒不對?
究竟是怎麼回事。
”姑媽這幾天因為忙着幫老爺子一起應付那些從不同的渠道知道赫連權出事而打算渾水摸魚的家族,沒想到操勞了一整天之後想着來看看赫連權的情況卻聽到甄嘉寶這樣的話,不由得懸起了心。
甄嘉寶本來隻是以為赫連權因為想起了小時候的那件事情而情緒崩潰,但是看姑媽這個樣子仿佛這其中還有一些她不知道的内情,也覺得無比好奇。
姑媽和甄嘉寶在别墅一樓的客廳裡相對而坐,赫連權正在樓上接受醫生的全面檢查,而這次醫生帶來的醫療器械比上次過來的時候還要精細許多,而且是專門針對腦部和眼睛進行的檢查,比較耗費時間。
看姑媽一臉的為難,甄嘉寶的視線往樓上緊閉的房門瞟了一眼安慰姑媽說:“我們在這裡說話赫連權不會聽見,但是時間有限,您還是和我直說
吧。
”
姑媽坐在沙發上咬了咬牙,終于還是下定決心和甄嘉寶開了口。
“想必他之前也和你說過,小時候被綁架的那次,被綁匪帶走的并不隻是他一個人,還有他的同胞兄弟。
”
甄嘉寶當然記得這件事情,而且赫連權從小到大因為自己逃出來而那個孩子卻葬身火場,所以心裡還一直内疚。
難不成這次被綁架赫連權就是因為想起來小時候這段記憶,所以才這麼情緒低沉?
雖然這麼說也合情合理,但甄嘉寶就是覺得有哪裡不對勁。
“其實小時候逃出來的那個孩子并不是‘赫連權’,而是從小就養在鄭家的那個孩子,鄭家給他起名叫鄭權。
”
甄嘉寶瞬時瞪大了眼睛,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姑媽似乎已經預料到了甄嘉寶的反應,随後赫連權小時候的故事便在甄嘉寶面前娓娓展開。
原來雖然在鄭绯染生下雙胞胎之後,就因為鄭家無後而把雙胞胎中的弟弟送了回去當做鄭家的繼承人教養,但是老爺子畢竟把兩個孩子一視同仁,雖然早在把那個孩子送去鄭家的時候就已經說好不能把孩子要回去,但還是想了個辦法在兩個孩子已經懂事了的時候把鄭權接了回來小住一段時間。
而把他接回來之後老爺子才發現小時候的赫連權在鄭家的日子并不好過,雖說禮節方面一點都不差,但明顯就是在非常強大的壓迫之下訓練出來的反應,這讓雖然要求嚴格,但是對孫兒極為寵愛的老爺子非常不滿。
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所以在莊園裡長大的“赫連權”和在鄭家長大的鄭權性格也有很大差異,不過幸好這兩個孩子自從第一次見面之後關系就一直很好,兄弟之間的感情并沒有因為生長環境的不同而受到影響,多少讓他們安心了些。
可是好景不長,就在鄭家已經有些不耐煩要把孩子接回去的時候,埃斯波西托家族就因為在西西裡島的企業遭到了赫連家的威脅而打起了這兩個孩子的主意。
赫連家那個時候畢竟是在西西裡島剛剛站穩了腳跟沒多長時間,雖說也非常注意對于後代的保護,但是也沒能擋的住西西裡島上“人才輩出”,終于還是在一次兩個孩子的獨自出行中被人鑽了空子,把他們綁架到了小木屋。
“那後面的事情你也知道了,這兩個孩子最終隻救出來了一個,另外的那個孩子就永遠葬身火場……你一直以為逃出來的那個孩子是在莊園裡長大的赫連權,但其實我們所有人都知道逃出來的那個是在鄭家長大的孩子。
”
如果以旁觀者的視角來看,這件事情沒有什麼不好理解的,但是甄嘉寶聽着這番話還是不敢相信。
“所以說……其實他之前告訴我,在小時候那次被綁架之後他精神方面曾經出現過問題是真的,他忘記了自己真實的身份,把自己活成了赫連權?
”
甄嘉寶這話更像是在喃喃自語,以前不能理解的小問題忽然迎刃而解,包括赫連權曾經對自己說小時候被綁架之前的記憶都已經變成了一段段的文字故事,恐怕也是因為那些事情并不是赫連權親身經曆過的,而是小時候和真正的“赫連權”兄弟見面之後從他口中聽說的事情。
甄嘉寶終于想明白這些事情的關竅之後越來越覺得赫連權令人心疼,無論是小時候在鄭家遭受的嚴厲對待,還是來到莊園和兄弟見面得到短暫快樂,然後又永遠失去了兄弟,導緻他從此自願封閉住自己的身份而以赫連權的身份生活,都讓甄嘉寶心意抽一抽的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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