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錢匣子
薑留充分體會到了什麽叫做“晨則省”。
第二日,薑留早早爬了起來,先跟哥哥姐姐匯合,再去北院給祖母晨省。
自今日起,不管刮風下冰雹,隻要祖母不發話,她每天早上要去給祖母晨省。
這是身為晚輩每日必做的事情。
雖然對這位祖母還沒得什麽感情,但薑留並不反感這種早晨問候長輩,一起吃飯後各自行動的儀式。
這種大家庭的氛圍是她以前沒有過的,以前她的家隻有爸爸媽媽和她,爺爺奶奶、外公外婆一年見不到幾回,更沒有這麽多兄弟姐妹。
今日薑老夫人也很開心,用飯後叮囑將二郎,“你是兄長,在青衿書院內你要好生讀書,照看好淩兒和三郎。
”
薑二郎拱手稱是。
薑三郎昨日那口氣還沒順過來,拿眼斜著薑淩,恨不得衝上前再乾一架。
薑淩則老老實實地站在薑留身邊,與薑慕燕護著妹妹,免得她摔倒。
薑老夫人轉頭見到二兒子家湊在一塊的三小隻,眼裡也多了幾分真情意,先與薑淩道,“祖母已派人與王山長打過招呼,待會兒讓你伯父送你去入書院。
”
本應是父親送兒子入書院的,但他那不靠譜的爹昨日出門至今未歸,指望不上了。
薑淩拱手謝過伯父。
待薑松帶著孫兒們走後,薑老夫人又對孫女們道,“今日天涼,滴翠堂那邊已掛起了厚門簾,若還是冷就帶著手爐。
留兒也要認真讀書,不可發脾氣耍小性。
到月底能學會二十個字,祖母有賞。
”
“謝-祖-母。
”薑留也學著姐姐們的模樣行禮,大半個月的功夫莫說二十個字就是兩百、兩千她也能認出來,隻是寫不出來罷了。
不同於五花八門的牌匾,大周書本上用的是橫平豎直的楷體字,除了少數與簡體字差距甚大的繁體字,大部分薑留都是認得的。
寫不出來是因為她沉重的小手,還不能征服軟頭的毛筆。
昨天上了半日課畫出來的都是扭動的毛毛蟲,今天怎麽也得畫幾條凍僵的蛇出來才成!
薑留握握小拳頭。
她這一握,左邊的哥哥右邊的姐姐都轉頭看她,以眼神詢問她有什麽事。
旁人看著這場面,會以為他們是相親相愛的兄妹仨,但薑留知道哥哥姐姐之間沒得感情,倆人是在爭奪她,誰都不想撒手。
他們都把她當成最親近的人了。
薑留心酸又感動,她彎起眼睛,笑道,“先-送-哥-哥-出-門,再-跟-姐-姐-去-讀-書。
”
這倆還沒說話,薑三郎捂著肚子大笑,“胖六現在成了慢六了,哈哈哈!
”
我還神六呢!
薑留不理他,委屈巴巴地望著伯父薑松。
薑松擡手抽在兒子的後腦杓上,薑三郎被削得往前衝了兩步,若不是被二哥拉著就要摔個狗啃屎了。
“你這當哥哥的,不知愛護妹妹,卻滿嘴胡言亂語!
今日回來後將論語前十章默寫一遍,好叫你長長記性!
”
薑三郎一停,臉頓時苦成了茄子,“爹不要啊——”
“前二十章!
”
薑三郎嚇得直擺手,“十章、十章……”二十章會死人的!
見薑三郎被罰,薑慕燕闆著臉,薑留帶了笑,薑淩則一本正經地拱手,“伯父,三弟已知錯了,抄書就免了吧?
”
薑松冷聲道,“不罰他,他不會知錯。
十章少一個字,今晚都不許睡覺!
”
薑三郎剛亮起的眼睛瞬間暗了下去,不敢吭聲了。
太壞了,哥哥太壞了!
薑留笑彎了眼睛。
她這小模樣,在薑松看來跟他二弟小時候佔了便宜時一模一樣,薑松一時感慨,揉了揉侄女的小腦袋,“不必送了,你們去滴翠堂也要好生讀書,不可荒廢大好時光。
”
“是。
”薑留跟著姐姐們屈膝行禮。
薑淩將一塊糖塞進妹妹的手裡,不舍道,“先給你一塊,晌午乖乖吃藥的話,晚上回來再給你一塊。
”
去青衿書院讀書,晌午不能回來跟妹妹一起吃飯,想到這個薑淩就覺得很不高興。
見薑淩快要用糖把妹妹哄走了,薑慕燕帶著妹妹回到西院閨房內,拉著她說悄悄話,“妹妹喜歡吃糖,姐可以給你買好多好多。
”
姐姐很有錢嗎?
還不等薑留問,薑慕燕便跟她咬起小耳朵,“娘臨去前,給了我一個錢匣,可以給妹妹買糖吃,很多。
”
姐姐說了三個很多了,究竟有多少錢呢?
薑留也好奇起來。
薑慕燕繼續跟妹妹咬耳朵,“所以妹妹不要吃別人的糖,咱們有。
娘說錢匣子不能讓任何人知道,妹妹誰也不能告訴,知道嗎?
”
母親臨死前,一定很不放心她們吧。
薑留看著生怕自己被人用幾塊糖拐走的小姐姐,鄭重點頭,然後從小荷包裡掏出一塊哥哥給她的糖,塞在姐姐嘴裡,“吃-哥-的-糖,娘-給-的-省-著。
”
甜味在薑慕燕嘴裡翻散開,她忽然覺得妹妹說得很有道理,她嘎嘣一聲將嘴裡的糖塊咬碎,覺得很解氣,“嗯!
”
將心裡這個最大的秘密跟妹妹分享後,薑慕燕覺得跟妹妹更親近了,“我把錢匣子埋在你睡覺的床底下了,是不是很聰明?
”
錢匣子埋在床底下,會不會被老鼠咬壞了?
看著面前等待表揚的小姐姐,薑留沉重點頭,“聰-明。
”
薑慕燕笑了,她不闆著臉時,才是九歲孩子該有的模樣,“妹妹好好讀書,以後會像姐姐一樣聰明的。
”
孔夫人教學方式就是背和寫,對於手沉舌頭沉的小薑留來說,好好讀書真的很難。
好在今日隻在滴翠堂讀半天書,後半晌是學針線。
薑留的手捏不住繡花針,所以現在不必學針線,所以薑慕燕去上課時,薑留便躺在她的小床上睡長長的午覺。
醒來時聽到床下有悉悉索索的聲音,薑留一下就想到了被小姐姐埋在床下錢匣子,莫不是上午姐姐跟她說悄悄會時,被人聽了去?
薑留絕不允許有人打錢匣子的主意!
她緩緩張開眼,蹭著小身子慢慢挪到床外側,擡手將床邊的茶壺打翻。
“啪!
”陶製茶壺摔在石闆上的聲音很是震耳,床下的聲音立刻沒了,門外傳來急匆匆的腳步聲,趙青菱推門焦急問道,“姑娘可傷著了?
”
(本章完)